第222章 第七穿(番外)+过渡
——————苏恒帆番外————————
【5月9日晴
昨天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 摔得貌似有点重,膝盖一弯一曲的都疼。恒帆下午的时候带我去了医院,问题倒是不大,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破点皮都要包得那么严严实实的, 跟受了什么惨烈的重伤一样。
不过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觉倒是不错,有种睡着一样的安稳。
下午妈电话过来了, 我没接, 不知道她这次又想什么。
虽然医生写日记有助于调节心理状态, 但我果然还是不擅长写这些东西, 明明写那些情书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要不以后干脆换成每天给恒帆的信吗?当然不会给他看就是了,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你也会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啊……”指尖轻轻地在粗糙的纸张上划过,苏恒帆如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呢,不就比我稍微高了那么两公分吗,我比你大了这么多岁我有吗?“身高决定攻受”这种事也就骗骗孩子了,都多大的人了还相信这种话……】
“原来你这么在意身高啊……”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梢,苏恒帆伸手摸了摸下巴, 做出沉思的模样来, “那下次给你买一双增高鞋吧……”
就算只是看起来比他高, 那也是比他高不是?
【……最近的厨艺有长进啊, 最近是不是偷偷地报了什么烹饪班?顺便中午的红烧茄子很好吃,还有酱鸭也不错——突然想吃天妇罗怎么办?最近好像都没出去吃过了,要不你回头去学吧?感觉都要被你养成吃不了你做的之外的其他东西的大姐了——该不会这本来就是你的目的吧?嗯, 今天晚上你还是睡沙发吧。】
“所以我那天晚上没能上床睡,就是因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苏恒帆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那幼稚的举动了。
——再怎么样,也得先跟他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心思吧?
就算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总也不能少了这个步骤不是?
压下唇边不由自主地浮现的笑意,苏恒帆翻过这揭露了他无端受到惩罚的真相的一页,继续看起后面的内容来。
【……你你到底有什么不好,爸妈就是不乐意接受——当然我也不是你真的好到了那种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的程度,你还差得远呢——但是果然还是因为你不能生吧?我妈好像一直都想要个孙女的来着,要不你去做个变性手术怎么样?当初你跟我告白的时候不还过,要当我的女朋友的吗?这手术虽然价格高了点但也不是承担不起不是,要不要认真地考虑一下?】
单是看着这几行字迹,苏恒帆都能想象得出,那个人偏着脑袋挂着笑容,一脸认真的表情——这个家伙总是这样,在玩笑的时候摆出最为认真的神情。
而且……“我就当你在夸我吧。”视线在其中某一行字上停留了一阵,苏恒帆的双眼略微弯了起来。
【起来还真是奇怪,明明知道如果和你分开的话,会更轻松一点,反正我又不是只喜欢男人对不?多花点心思和时间,总能找到我和爸妈都喜欢的女孩子的——尤其是有你在前面当过反例之后,他们对她的要求肯定不会太高,估计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了吧?可能连会不会生都不会去考虑了,但是……如果不是你的话,如果不是每天给我做饭的你,不是想要努力追赶我的你,不是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身边,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过后半辈子的你的话
果然就是不行。
我到底……是有多喜欢你啊。
真是可怕。
你在不知不觉间给我下的毒,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真是可怕啊……”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苏恒帆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可怕到连语法错误都出来了。”
明明是个写日记都要和作报告一样检查纠错的人,居然会没有注意到这样明显的错误,还真是——不像是这个人的作风。
“你果然……”捏着笔记本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苏恒帆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细微的呜咽,“……很喜欢很喜欢我吧……”
温热的水珠滴落在粗糙的纸张上,只一瞬便晕染了开来,留下不显眼的浅色痕迹。
愣愣地盯着纸张上出现的些许褶皱看了好一会儿,苏恒帆才伸出手,摸了摸还有些湿润的眼角。
他……哭了?
双唇略微张了张,苏恒帆似是想要点什么,可最后出口的,却是被吞入喉中的破碎呜咽。
“你为什么……要这么喜欢我啊——?”
如果不那么喜欢他,那个人最后是不是——就不会躺在那冰凉的地板上,望着那被他苍白的天花板遮挡的,永远都不可能等到的将来?
双手死死地抓着手中的笔记本,苏恒帆像是在问那个已经不在的人,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转专业,上课,下手,实习——然后毕业,在做出确切的选择后,这一连串的事情没有产生任何阻滞。
就仿佛是天生吃这一口饭的一样,那些本该晦涩难懂的知识,只需一遍苏恒帆就能轻易地将之记在心里,并切实地运用到实际操作当中。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季榆在一旁的辅助指导,但苏恒帆的进步,就连季榆都不由地感叹他确实选对了专业。
只花了两年的时间就学完了别人四五年才能学完的东西,然后在季榆的手底下混了两年——苏恒帆就正式成为了在警署挂号的正规法医了。
然而,无论如何苏恒帆都没有想到,在他刚上任的第一天,送过来的第一具尸体,竟然会是他最为熟悉的面孔。
——抑郁症,据和感冒一样普遍,只需积极地治疗,就不会产生太过严重的后果的疾病。
看着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苏恒帆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曾经那个心理医生所的,对于抑郁症的介绍。
那些所谓的“据”……果然都是狗-屁。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苏恒帆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屋子里那熟悉的布置,蓦地嘲讽一般地扯了扯嘴角。
失血过多——哪怕不进行尸检也能够得出自杀的结论,那个人对于下刀的角度,有如每次在解剖室中一样精准而利落。可那个满脸泪痕地着“我儿子不可能自杀”这种话,要求进行医学解剖的女人,却第一次让他生出反胃的感觉。
仰仗着季榆对自己的一点温情,死死地抓着妄图掌控对方的人生——天底下为什么不存在为人父母需要进行的考试,一直都是无人能够解答的谜题。
【……我也想像电视剧里能够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主角一样,毫无顾忌地抛下其他所有的东西,但不管我在他们面前得多么坚定,装得多么不在意,他们也依旧是我的父母,是一步一步陪我走到现在的人,我不能将你彻底地摆在他们前面,却也做不到为了他们把你抛开,到最后只能一个人蜷在角落里,祈祷着曾经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两个人,能够为了我再委曲求全一点,再退让一点——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儿子了吧?】
仿佛喘不过气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苏恒帆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眼眶已经干涸,流不出任何水滴。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那样口口声声地着希望一个人幸福的话,却又在同时掐灭对方所有快乐的源泉,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做着许多开明先进的事情的时候,又怀抱着那样陈旧腐朽的思想——人,果真是这个天底下,最为复杂而可怕的生物。
就像他明知道季榆一直都承受着来自父母的压力,明知道这个人需要依靠药物来维持自己的状态,却依旧放心地让对方一个人待在家里一样。
“你明明过,等我下班回来,要给我办一个‘终于找到工作’的庆功宴吗?”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苏恒帆哑着嗓子开口,“——怎么能用那样的方式来见我?”
“你明明过……”伸手捂住眼睛,剩下的话,苏恒帆却是怎么都不出来了。
“——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药,才会让他变成那个样子!?”想到那个女人在和自己见面的时候,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苏恒帆扯开嘴角,抑制不住地从喉间发出低哑的笑声来。
“是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不管是现在已经成为了能够让患者慕名求医的名医的易秋源,还是如今不知发表了多少论文,在国外任职的李宏,甚至是那个女人找来的,光一个名号就能够压死他的设计师——哪一个不比他好?为什么这个人当初,会选择他呢?
“果然还是因为眼光差吧……”想到两人曾经讨论这个问题时的场景,苏恒帆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这一差……就差了一辈子。”
还真是……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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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怎么样?”看着拧着眉头从地上站起来的人,容漆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不是他,从季榆被他从自己原来的世界里拉出来开始,这还是这个家伙第一次在和任务无关的情况下,在某个世界当中停留那么长的时间。
那时间久得,他都差点要以为这人真的算和苏恒帆一起过完一辈子了。
……虽然那抑郁症的设定挺让人无法理解的,但也可以把它当成是用来逼那两个非要季榆喜欢女人的家伙就范的手段不是?
但是显而易见的,容漆还是低估了季榆脑子的病的程度。
……他喵的谁会花那么久的时间,只为了让自己的自杀看起来更自然一点啊?!
要是他故意想折磨苏恒帆还可以理解,可季榆在苏恒帆面前,可基本上都不会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来着。
——倒不如,但凡在别人面前,这个家伙都在努力地表现出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的模样来。
哪怕知道这个人的那种“努力”也是对方假装出来的,但在看到对方的样子时,容漆还是忍不住地感到心疼。
这大概就是演技高的好处了吧?
稍显烦躁地啧了下舌,容漆起身倒了杯水给季榆递了过去。
就是他都是这种感觉了,更不用看到了那本“日记”之后的苏恒帆……还有季榆的父母了。
那两个中年人在看到季榆房间里的抗抑郁药之后的模样在眼前一闪而过,容漆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没有多什么,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接过容漆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季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不开心。”
容漆:……啥?
完全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容漆不由地愣了愣,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刚刚没有听错吧,这个人……居然在形容自己的感受时,用上了“开心”这样用来表示情绪的词?
容漆觉得,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从季榆这里听到的最具震撼力的一句话。
不过……即使只是扮演,在维持那种抑郁的状态那么长的时间,换了谁都不可能感到舒服的吧?尤其在那样的情况下,最后还要以自杀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纵然只是想想,容漆都能感受到那种悲观与绝望。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季榆在自己的手腕划下那一刀后,脸上浮现出的那带着些许轻松的表情,容漆顿时感到胸口一阵发闷,连呼吸都仿佛变得不畅了起来。
太过精湛的演技……还真是要人命。
这个家伙真是,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还要那么认真地表演啊?
对于某个人的脑回路完全无法理解,容漆抓了抓头发,正在琢磨该怎样安慰经历了这种事情的季榆呢,就听对方再次出了声:“认真地想了想,死法好像重复了。”
“……啊?”一下子有点没能理解季榆话里的意思,容漆眨了眨眼睛,有点发愣。
“上上个世界虽然是车祸,但我是主动撞过去的,”转过头看着边上的人,季榆拧着眉头,很是认真地道,“从某种意义上来,也应该算是自杀吧?”
容漆:……
重点是在这里吗!??
被提到了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部分,容漆抽了抽嘴角,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他觉得,他有必要深刻地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居然又拿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季榆的想法——都在这上面栽了几次了,他怎么就还是学不乖呢?!
还有,这种肃着一张脸开玩笑的性格,绝对是上个世界遗留下来的吧?
盯着仰起头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干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容漆最后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要休息一阵吗?”伸手拿过季榆手上空了的水杯放到一边,容漆起身去给季榆拿了个一早就备在冰箱里的布丁递了回来。
“不要。”一口就回绝了容漆的提议,季榆舀起一勺布丁送入口中,略显享受地眯起了双眼,“早点干活早点收工。”
听到季榆的话,容漆愣了愣,他下意识地张口想要点什么,但最后只是看了季榆一眼,没有出声。
“那么,”动作无比迅速地消灭完一整个布丁之后,季榆将手里可以被称为垃圾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站起身来朝容漆笑了一下,“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