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客厅和刚才一样,很安静。
黄女士坐在柜台里端着杯子专注的看屏幕。难道是卫星电视?可以看到国内节综艺。森夏脑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念头。
柜子里一格放着床单,一格放着被子,枕头,另一格放着毛巾牙刷,整整齐齐。森夏取好一份东西,仔细关好柜门。从生活用品上可以看出学校花费的心思,可惜没有学生,森夏替黄女士惋惜。
森夏搬东西的过程中,陆续来了几个人坐在餐厅吃饭。餐厅一角有连通后厨的窗口,吃饭的人去窗口和厨师点菜,他们罗莎语,她听不懂。
森夏回到房间,抖开被罩套被子。
餐厅交谈的声音渐渐大了些,房门没关。森夏的耳朵习惯性开始捕捉交谈内容——翻译职业病,耳朵和大脑闻言而动。
餐厅里有人中文,韦籍可真厉害,真有本事。当韦籍孩那得多神气。
另外一个声音应和,是啊,我最佩服韦籍了。
森夏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中塞好一角的被子掉在床上。她深呼吸了几次,走到餐厅。餐厅一角坐着几个中年男性,边吃饭边交谈。
“你怎么知道做韦籍的孩子很好?”森夏控制着情绪,尽量冷静的问。
中年男性瞥了她一眼,“因为韦籍有本事啊,拼爹时代爸爸有本事不好么。再韦籍人不错,对孩子肯定也不错。”
“谁韦籍对孩子不错的。你怎么知道。”森夏笑了,“你能知道他对孩子好不好。”
“你这姑娘又怎么知道,抬什么杠。”中年男性不耐烦的顶了一句。
“我就是知道啊,因为我是韦籍女儿,我最讨厌他了。”森夏以为隔了许多年之后,自己可以心平气和的出这句话,而不是依然气愤不平。
森夏本名不叫森夏。
父母离异后,双方纷纷要求森夏随他们的姓。每个亲戚见到她第一句话必定要问她到底选姓什么,连老年痴呆的外婆都不忘叮嘱她随母姓。
她和她的姓氏成了双方角斗的花红。
于是在达到法律规定年龄后,她改成了森夏这个古怪的名字,感谢父母离异给了她改名的权利。她日常工作和霓虹人在一起,没有霓虹人介意翻译名字奇怪或者稀少。
她不断提醒自己忘掉旧名字和过去,她差点以为自己成功了,以为它们彻底进了坟墓。
不期然在这个北极圈镇,偶然有人提起她爸爸的名字会让她愤怒到忘记了理智和陌生环境带来的警惕。
“喝茶,红茶。”黄女士递给她一个杯子。
森夏低头看着面前杯中赤红色的液体,再抬头去看黄女士,快速整理好情绪,“对不起,刚才我太暴躁了。他们是无辜路人”
当她转头想向那桌中年男性道歉时,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桌子,他们和路边的北极熊一样消失的悄无声息。
森夏背后有点冷,“黄女士,您看到这桌客人什么时候走的么?”
“其实没有客人,先和你声抱歉。”黄女士微笑着,本来十分严肃的脸顿时变得慈祥起来,“本意不是要惹你伤心的。”
“没有客人?我不明白。”森夏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你知道这是哪里么?”黄女士笑眯眯的问她。
“摩尔库斯磕一个镇?”森夏想起看不懂的那块指示牌。
“你怎么想到来这里的?”黄女士没有回答她,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偶然冒出来的念头因为我在的城市很热,想去个凉快的地方。是不是挺傻的,疯了似的。”森夏不好意思的解释自己发疯的原因。
“你是长大了。”黄女士一脸欣慰。
“长大?”森夏一头雾水。
“不急,咱们先去旁边坐下。方便和我讲讲你爸妈的事么?”黄女士拉着她,坐到一张餐桌旁。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们夫妻感情破裂离婚,然后分别再婚。我长大到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监护人之后就远远的跑了。现在一家三口各一方。”森夏简洁的总结了一下前半生的家庭生活。
“父母对你好么?”黄女士问她。
“还算可以吧。”森夏想了想回答。最少她没冻着,没饿着,有大学学费。
“有没有觉得你和你父母不太像?”黄女士继续问她。
“您是怀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么。”森夏看向黄女士,黄女士很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时候不懂事的年纪,有身边家庭幸福的同学朋友做对比,我怀疑过。尤其学了生物,孩子的肤色一般介于父母肤色之间,我肤色白,头发颜色也浅。血型倒是能对上。后来长大明白,皮肤发色估计是基因突变。他们的确是我的亲生父母,只是有些父母会和大部分父母不一样。”
“你的确不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黄女士听完,非常肯定的告诉她。“你爸爸妈妈是普通人,生不出你这样的孩子。”
森夏惊呆了。她自认算是比较成熟稳重,但是黄女士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让她无法淡定,“我这样?我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会觉得热直接跑到北极圈么。”黄女士很犀利的反问。
“您是不是想我是个傻子”森夏无语。
“你不是傻,是迟钝。”黄女士这次笑出了声,“抱歉,你太可爱了。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孩子,忍不住逗逗你。”
“没事。您能开心我也很开心。”森夏发现黄女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像想象中奶奶的样子。
“孩子,你的亲人其实不是真正的亲人。普通人的血缘感应的确存在,你和他们没有血缘,所以他们对你感情淡薄。这不是你的错。”黄女士摸摸她的头。
“可我是我妈妈生的啊,她顺产足足八斤,差点累死。”森夏。
“你真的不是普通孩子。”黄女士继续和她解释,“她记忆中生你的经历,应该是你真正的父母托付你时,给她编织的记忆。了半忘记问你的名字了。人老了,忘性大。”
“我叫森夏。算命先生我五行缺木,夏的森林树多,我给自己取这个名字补木头。”森夏。
“森夏是个好名字,听着就是个温柔的好孩子。”黄女士继续夸她。
“虽然你一时无法相信,但是你真的不是普通人。你能找到这里是意。”黄女士摸摸她的头。“森夏啊,不用害怕,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什么”浓重的困意潮汐般淹没了她,眼皮沉沉的合在一起。
森夏软软的趴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