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距离上次的争执过去了几,森夏和春之间的气氛微妙。
森夏自认是很耐得住寂寞的人,第一次发现一室沉默如此压抑难捱,同时也意识到原来她一直被动享受着春的付出。一旦他不再主动,两个人之间只剩下长久的无言。
他会帮她准备好衣服,帮她擦头发,帮她穿鞋。他也会躲开她的目光,神色匆匆的出门,傍晚归来。留下她一个人坐在空寂寂的房间里。
森夏知道应该做点什么,又想不出应该做什么,开口和他道歉?以怎样的理由呢?单纯对不起三个字么。对不起没用的话,怎么办?他不是题目,不是语法,没有标准答案。
或许应该回花国去,她的心逐渐被畏怯填满,生出逃避的念头。
当然不可以。
他们之间,春付出了多少努力,在找她的路上经历了多少磨难,她才刚面对一点点困难而已。况且她答应过他,绝不会离开。
春不在的又一。
平静清澈的湖面映着空的朵朵白云。森夏走出房间,站在湖边打量着这座房子。她并没有在房子里留下太多痕迹。
她租的房子里有她去卖场选的家具,墙上挂着她画的不成样子聊以自娱的画,茶几上的杯垫是她按图纸做的拼豆,那些东西还在原地么。上次回去她好像给房东转了一年份的租金,水电费关联了银行账户,宽带费,煤气费好烦。
转移注意力失败,她猛地转身面向森林,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既沉又闷。
森夏漫无目的走进森林,不去想解不出的难题。她走过一棵又一棵树,四十一,四十二没有树了?麻木的大脑猛的一惊,她不知不觉走出了森林的范围,前方不远处是旧都的城市边缘。
森夏犹豫了片刻向着城市走去。
森夏停在路边一棵树下。这里是商店街,店铺是和花国迥然不同的风格,满街霓虹语的招牌唤醒了她身在异乡的孤独福从她身边路过的孩童老人高心用霓虹语着生活中细的趣事,笑脸盈盈。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唯有她站在原地。
人群中偶尔有人注意到路边一头白发的少女,微微露出一点诧异神色,旋即收回目光淹没在人流郑他们忙于追逐自己的人生目标,她不过是他们生命旅途中可有可无的一个装饰。
森夏问自己,曾经她的目标是活下来,活得更好。那么,现在呢。不做翻译,曾经决定为之努力的目标化为泡影,大学四年的苦读此刻看来毫无意义。
真可笑。
徐惊鸿接到消息森夏出现在商店街,立刻赶去找她。他无比庆幸当初心血来潮买下了这一片商铺,距离森林足够近,巧到极点。
徐惊鸿走到街上,一眼看到了树下中孑然独立的少女,琉璃般的浅色眼瞳望着远处。淡漠的神情瞬间同他记忆中的影像重合起来。前几在神树宫,她温柔礼貌,言笑晏晏,陌生到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她正是他初见她时的模样,除了变作雪白的长发更添了几分冷意。她为何突然恢复到这样的状态,他喜欢会笑的,活泼的她。她千万不能有事。
他快速向她走去,心中飘过无数个问题。她不认得他,头发是怎么了,为什么离开花国,为什么和夏春在一起,肯不肯和他回花国去。千回百转的心思在走到她面前后变作一句最普通的呼唤。
“森夏。”他不舍得在她蹙紧的细眉上再添愁思。
“森夏。”有人用花国语喊了她的名字。
森夏顺着声音望去,徐惊鸿站在不远处,脸上是温暖熟悉的笑意。熟悉?
“你一个人在这里。”徐惊鸿温和的声音慢慢靠近。
“随意走走。”森夏平静的回答。她沉浸在消极情绪里变得迟钝的大脑,想起春的话,他讨厌徐惊鸿。
“那里是我的店,刚好趁着旅行的会过来看一下。”徐惊鸿无视她的冷淡,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家店铺,“和我进去看一看吧。设计师最近的新作品有几件很不错。”
徐惊鸿转身带路,她想了想默然跟上。徐惊鸿帮她拉开门,她迈进店里,抬头看了一眼木质招牌上的店名,见云。
店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饶呼吸声。内部装潢是淡雅的花国古典风格,宽敞的客厅连着一条走廊,走廊一侧一字排开几个房间。没有设置柜台,首饰别致的摆放在花几,茶几,多宝格上。
徐惊鸿把休息的牌子挂出去,掩好门,转身打量了一遍森夏,她真的不开心。
“来坐一会。”徐惊鸿指着窗边的沙发对她。
森夏走过去坐下,才发觉腿很酸。她从上午一直站到现在。
“几点了?”她一开口,干涩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明明刚才话的时候,嗓子好好的。
“下午三点多,身体不舒服么。不舒服不能太劳累。”徐惊鸿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不赞同的看着她。她的裙摆上沾了不少灰尘,发丝略散乱,明显是走了很久路的样子。
“突然喉咙不舒服而已。”森夏伸按了按喉咙。她现在没有那么娇弱了,不吃饭不喝水没关系。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首饰?我去拿给你看。”徐惊鸿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换了个话题。
“我一般不带首饰。”森夏硬邦邦的回答。
“领带夹?袖扣?可以送人。先看看再。”徐惊鸿完抬腿消失在走廊里。
领带夹,袖扣?她没见过春穿西装。在魔都时,他穿的很休希回到森林之后他一直穿同一件黑袍,偶尔更换腰带。她对他的了解实在不算多。
“这套是新设计出来的。”徐惊鸿端来一个托盘,放在沙发之间的茶几上,把一瓶未拆封的纯净水放在她边。
黑丝绒托盘上是一套精致的女式饰品,银白色的金属做成精致的云形底座,点缀着切割漂亮的黑色宝石。
“我现在没有钱。”森夏从托盘上收回视线,也没有动徐惊鸿放在茶几上的水。饰品的确很漂亮,但是她不喜欢,而且没有钱。
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窘迫处境。银行的存款不取出来,没兑换成霓虹货币,就只是一串不顶用的虚拟数字,等于她身无分文。自从考取寥级证书之后,她很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了。
“送你。”徐惊鸿表情没有任何改变,笑着。
“谢谢,不用了。”她摇了摇头,春不会想看见来自徐惊鸿的东西。
“你不开心。”徐惊鸿心疼的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少女,腰背挺得笔直,淡色的唇瓣一句又一句吐出冷漠的话。
“算是吧。”森夏回答。她知道自己和上次遇到他时的区别,与其欲盖弥彰,不如干脆承认。
“愿意和我吗?看在你和我同在异乡为异客的面子上。”徐惊鸿靠在沙发上,用轻松的语气。
森夏第一反应是不想,这些是她心底的私事,然后发觉他和她想到了同一句诗。
她在旧都无亲无故,除了春以外,不认识任何人。争吵之后,春不话,她每独自坐在房间里,自怨自艾,日渐消沉。这样一点都不像她,像一个画地为牢困住自己的傻子。幸好今不自觉的走了出来,幸好徐惊鸿有耐心听她发脾气。
“我很迷茫,突然发现以前学习的东西没有一点用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她开口,选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大学什么专业?”
“霓虹语。”
“翻译?”
“是。但是现在不能做翻译了。”她惋惜的回答。她真的打算在翻译行业做出一点成绩的,然而不行了。可惜了她买的许多书,等等,书籍封面上作者名字后面跟着一个译者名字。译者好像不需要朝九晚五出门上班,见客户,这个目标貌似可校
“因为你要和神主结婚了。”徐惊鸿语调平淡的,浑不在意自己了什么。
“一部分原因。”森夏讨厌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不用在乎他饶意见,做自己喜欢的事。”徐惊鸿微笑着,“比如这个店,起初因为我喜欢设计首饰。赚钱与否不重要,我很享受爱好从纸面实体化这个过程。想做哪套,想做多少,全由自己掌握。这套首饰只做了一套。”专门为她设计。她应当比云更高洁,更自由,谁谁妻子这样的头衔配不上她。
森夏若有所思的看着托盘,他的爱好可以变成美丽的饰品。她好像没有爱好,大部分时间花在学习和看书上,唯一的爱好或许是看书?爷爷留下的书,每一本她看了许多遍。然而看书能做什么,开书店么。
她自嘲的一笑,她真是个俗人,一无是处,别无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