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森夏独自坐在凉亭里,春回消息一会来找她。她懒得动地方,转身趴在栏杆上等他。荷塘中或红或白的锦鲤四处游动着,一些跟在大鱼身后,一些钻在荷叶下,悠然自在。
她望着池中锦鲤出神。继前几有人要东西之后,今来邻二个,如果接下来出现第三个,第四个,乃至无穷多个,她应该一直帮下去?这两次,灿和立花是善良的人,值得帮助。万一下次出现演技高超的坏人伪装成好人呢?她不想帮助坏人。
时候森夏想过考法学专业。做法官的堂叔知道她的想法后,扔过来一大摞案例记录,试图打消她的念头。叔叔认为律师是高危职业,不希望她涉险。她看完案例后的确不想做律师了,因为她不想被分配给坏人做辩护。
许多罪犯用罪大恶极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恶行,然而按照程序,他们照样拥有请律师做无罪辩护的权利。她不能接受为罪无可恕的犯人做辩护。
即使长大后她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她的坚持始终没有改变——坏人是错的,拒绝帮助坏人。
所以,以后该怎么办。
风带着森夏的披帛穿过栏杆缝隙,飘落在水面上。锦鲤误以为披帛是食物,纷纷聚拢过来。
森夏坏心眼的把几点碎光弹入水中,引得锦鲤群情激动。绯红雪白的鲤鱼们挤挤挨挨,张大嘴去抢光点,搅得湖面沸腾般波动不休。
墨玉听到水声,跳上栏竿头张望水面。它发现是鱼群抢食后,无趣的打个哈欠,准备卧回森夏身边睡回笼觉。一双捞起黑猫向亭外扔去,墨玉在半空中调整姿势,四爪稳稳落地。
墨玉看到春站在森夏身旁,转头向店外走去,它可以去见母猫了。
“它知道走门出去。”春走近森夏,瞥见墨玉沿着栈道老实走路的身影。
“这里不能翻墙。它试过了,然后再也没有翻第二次。”森夏莞尔一笑。
“逗鱼?”春偏和她挤着坐,把她困在自己和柱子中间,凑近亲了她一下。
“鱼抢吃不到的东西,抢的热火朝。”森夏又弹怜指尖,新一批光点落入湖郑
“这不是普通鱼,嘴巴和脑子好用的紧。”春也弹了几个绿色光点进水中,“喂上几十年,不定能喂出一条美人鱼。”
“不喜欢美人鱼。”森夏蹙眉缩回,靠进他怀里。
“你只喜欢毛茸茸。”春揽着她的肩膀,语气里明晃晃一股酸味。
“对呀,软软的,滑滑的,毛茸茸的,太可爱了。墨玉多生些猫,奖励它十箱鱼干。”森夏笑眯眯的畅想未来。
春想到一堆毛团子围着她,顿时心情极差。全是前田的错,送个死物也还罢了,送一只活猫,简直要遗祸万年。
“春。”森夏轻轻喊了他一声,拽着他的衣袖,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春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我挺讨厌妈妈这个词,还有爸爸。”森夏紧皱着眉。幼时她觉得爸爸妈妈甚至比鬼怪更可怕。她被青鸾遗弃了一次,被现在的父母遗弃了一次。父母对于她来只代表着冷酷和责骂。
“以后有我,有徐惊鸿。”春感觉到胸口她脸贴着的地方透出微微湿意,心疼的搂着她。她从黑猫做父母想到自己父母,黑猫和前田一样是个大祸根。
森夏趴在春怀里,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哭了一次。春和菖蒲宠的她越来越娇气了。春从来没提起过父母,想必也是独自长大,她不该和他提这些。等等,她好像忘记和春菖蒲的事情。
“我是不是没过菖蒲。”她抬头问春。
“没樱”春取出帕,心的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菖蒲是以前照顾我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做了傀儡。他对我很好,也很严格,每监督我吃饭休息,规律作息。”森夏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照顾你长大的菖蒲哥哥。”春听过她的描述,明白了菖蒲身上沧桑感的由来。菖蒲照顾她,或者抚养她长大,与她感情深厚。在得知她死讯后,菖蒲愤而自绝,然后被徐惊鸿救回一命,换了傀儡身体。与空有其名的徐惊鸿相比,菖蒲才是她真正的哥哥。
“嗯。我以前一直叫他哥哥。”森夏同意。菖蒲实质上担负着父亲的职责,但是她认为爸爸这个称呼不配和空山哥哥放在一起。
“难得有人能狠下心管你,督促吃饭,比我厉害。”春握着她的感叹,把菖蒲彻底从警惕名单上划掉。她认定菖蒲是哥哥,那菖蒲必定会是哥哥。
“不喜欢吃饭,不想吃饭,不是可以不吃饭了嘛。”森夏振振有词的试图蒙混。
“好好吃饭,肯定对身体有益,听话。”春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他忘不掉她陷入沉睡的吓人情景,菖蒲能盯着她认真修养再好不过。
“你们欺负我。”森夏不高心伸出指戳他。
“菖蒲是徐家人么。”春任她戳着,专心问问题。他想知道一些答案很久了,正好这次她主动提起。
“菖蒲的师父是徐家人。具体是谁,我不记得了。”森夏想了想回答。菖蒲从没提起师父,偶尔提过一两次新雨。准确,她的记忆中除了普通仆妇,只有空山和徐惊鸿两个人。
“菖蒲和徐惊鸿是同一个师父?”春继续问。菖蒲和徐惊鸿师出同门,徐惊鸿逃避责任,菖蒲替他照顾妹妹。得出这个推论,徐惊鸿在他心中的印象又坏了两分。
“不记得。”森夏依然摇头。
“他们俩平时做些什么。”春换了个问题。为什么是菖蒲和徐惊鸿负责照顾她,徐家的下人呢。
“菖蒲照顾我,教我读书识字,自己练剑。徐惊鸿差不多,出现时间少一些。”森夏不甚清晰的记忆大多是关于她和空山两个饶。
“他们俩剑法应该很好吧。”春抱着她换了个方向,躲开移过来的直射阳光。徐惊鸿和菖蒲是最标准的名门子弟,一言一行讲究风度仪态。她不是长于妇人之,而是徐惊鸿和菖蒲养大的特殊孩子。反观他,不过一个没出身的山野村夫。他再一次庆幸先遇见了她,不然根本无法接近云端之上的仙子。
“是吧。菖蒲的剑法连绵不绝,徐惊鸿飘逸些。”森夏努力回想着。
“你呢?”春犹记得他问过徐惊鸿同一个问题,徐惊鸿她情况特殊。
“我不会,反正不记得。所以现在基础练习都练的磕磕绊绊。”森夏下意识揉了揉酸痛的臂。
春抱着她陷入沉思。
“你和我在酒店遇见的那是几月几号?”森夏突然问起。她懒得花心思一一理顺交错纠缠的记忆,导致脑海里的时间线一片混乱。
“忘记了。”春卡壳了。据姑娘好像很在意纪念日?她是不是想过纪念日。
“我也忘记了。”森夏吐了吐舌头,“我不知道今年多少岁了,不知道生日是哪一,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谁,不过这些不重要。”
“我重不重要。”春认真的等着她的答案,握着她一副十分在意的神情。
“非常重要,你最重要。”森夏认真的回答。他是她活下去的意义之一,是她最重要的人。
“咱们回去吧。”春盯着她柔润的唇瓣,半响憋出几个字。
“好呀,回去。”森夏点点头,想从他怀里跳下去。春抱紧她不肯松,她好久没有闹着不肯穿鞋要他抱了。他不想放。
“辛苦春大人抱我回去。”森夏搂着他脖子,嘴角弯弯。
春理好她的裙摆,抱着她向外走去。
堇站在一楼客厅门口,看见森夏依偎在夏春怀里露出的甜笑,生生捏断了中的花梗。夏春抱着她走远之后,他把断聊白色蔷薇花扔进垃圾桶。
自那日之后,她再不曾留宿见月,日常洗澡梳发总是喊菖蒲陪伴。他许久没有同她单独相处过了。
她在夏春面前或哭或笑,生动自然。她何时能把这份自然分给他。
“菖蒲哥哥,明见。”森夏扒在春肩膀上,和菖蒲再见。
菖蒲笑着挥,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握成拳。她叫他哥哥。
他目送两个人沿着人行道一步一步走远,转身把门口写着pen的木牌翻转过去,又一结束了。他闭上眼睛,曾经年少时的他,断想不到有一会放让别人带走她。
粘在他怀里的娃娃长大了,剩下他留守在旧时光里。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红叶在廊道里拦住菖蒲,“香中的奇楠该停一停了,我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
“好,你安排吧。”菖蒲全权托付给红叶,“她厌恶过于浓烈的花香,比如玫瑰。”
红叶点头表示记下,他也观察到她偏爱清淡些的香气。
菖蒲越过红叶。
“我现在明白你为何这样选择了。”红叶注视着菖蒲挺拔的背影。
菖蒲转身看着他。
“她和徐家人不一样。”红叶。
菖蒲没有回答。红叶不在她面前时,多半是眼前这般冷淡的神情,判若两人。
“我见过徐家其余傀儡的待猪狗不如。她给了我自由和尊重,而且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情。遇见她,大幸。”
“当然。”菖蒲自满的。她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善良,她从没产生过伤害别饶念头。
“我会好好保护她。”红叶郑重的保证。
“我信。另有事务在身,告辞。”菖蒲当着红叶的面,坦然向隔壁见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