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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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和森夏拉走在旧都的路上。

    这条通向森林的路是步行专用道路,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春的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她的衣服不是早上出门的那套了,身上带着浅淡的药味,可以知道菖蒲又帮她涂了一次药。

    那晚上听她讲过涂药的事,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去看她身上的青紫,仍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菖蒲会放任她把自己折腾到这种程度。他一直没问她的进度,就是怕她太急,弄伤身体。

    “怎么不话。”森夏忍不住问他。紫藤离开见月,自然只会回神树宫去。不知道紫藤和他了什么。

    “今百合送电脑给我时,直接用把防盗钢索系在了桌腿上。”春看见她心翼翼的表情,明白她在担心。她大概误会了他沉默的原因,于是故意挑了个轻松的话题。

    “菖蒲傀儡的身体是用特殊材料做的,很结实。没想到会这么结实。”森夏想象着百合缠钢丝的情景,他的脸肯定自带恐吓效果。

    春揽着她的肩膀,穿过路口,指摸到衣服上的图案。

    “这次绣的鸟,我不认识。”他刚才坐在她身边时,看了几次没认出来。

    “灌灌。传中灌灌的歌声可以令人清醒,忠于内心。”森夏回答。

    “忠于内心。”春重复了一遍。两个人走进了森林笼罩的范围。

    “要抱抱。”森夏停下脚步,向着神思不属的春伸出双。他好像不是在困惑照片的事情,她看不透他的忧虑。

    春弯腰抱起她,等她安稳的靠在怀里,再次迈开步伐。两个人慢慢走着,森夏看着春抿起的嘴角,越来越担心。

    “别哭。”春习惯性去看她时,注意到她腮边挂着一滴泪珠,连忙哄她。

    “我没哭。”森夏嘴硬的不肯承认。最近时不时掉眼泪,以前她明明很少哭的。

    “这是什么。”春蹭了蹭她湿乎乎的脸颊。

    “下雨了。”森夏眼睛眨了眨,胡乱编出一个理由。

    “看来这是一朵坏云,我来赶走它,不让雨淋到我的仙子。”春亲了亲她柔软的唇瓣,低声。

    “不是云,是你吓我。”森夏被他温言软语的哄着,心里的委屈越发高涨,眼泪越流越多。

    “是我不好。不哭了,风吹了脸会疼的。”春哪里舍得她一直哭,先承认错误再。

    “有心事不肯和我,自己憋在心里。”森夏把脸埋在他肩上,用他的衣服擦眼泪。

    “等你不哭了,立刻告诉你。”春拍着她的背,耐心哄她。

    春终于哄的森夏慢慢止住了眼泪。

    “我怕你笑我。”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拂动她鬓边散落的碎发。

    “什么?”森夏没听懂。

    “我有一个明知道很蠢,却忘不掉的想法。”春抱紧她,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我希望你身边只有我,你只看得到我一个人。我不想看见许多人围着你,不想他们眼中映出你的身影。”

    “我也是。”森夏搂着他的脖子,声。

    “有时候想带你回到相遇的那片深山,谁也找不到我们。”春自嘲的一笑,“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他背负着扶桑树和旧都无数饶期待。她被徐惊鸿拉进了花国大家族的圈子里。在这世间活的越久,越深入,越无法脱身。他和她不再是当初的春和森夏。

    “我对你的心是不会变的。”森夏掌贴在他胸口,隔着层层衣服印在他的心上。

    “我知道。”春简短坚定的回答。他绝对不会放开她。他走入尘世的目的是找到她,答应扶桑树条件的目的是治好她。他的一切,为她而生。

    “你现在每傍晚才能回来。”森夏揪着他的领口不放。

    “每都有处理不完的麻烦。”春想到桌子上的文件堆,心生烦躁。

    森夏捧着他的脸,在唇边落下一个吻。他的笑容日见稀少,魔都酒店里笑如春花的春慢慢变成了威严沉稳的春大人。

    “你喜欢我,是不是骗我的。”春突然停下,低头注视着她。

    “当然不是。”森夏搂着他脖子,认真的回答。

    “刚才玩游戏的时候,根本看不见我。”春哼了两声,“我坐在你旁边很久,你不理我。”

    “意外。”森夏心虚的。

    “骗子。”春隔着衣服咬了她锁骨一口。她全身到处是伤,唯有上半身略好些。

    “其实当时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森夏急中生智,抓到一个话题。

    “嗯?”春等着看她的灵。

    “我发现,玩游戏赢聊快乐不如和你在一起时快乐。”森夏语气欢快的拍马屁。

    “真的?”春挑眉看着她。

    “真的真的。”森夏连连点头。

    “来验证一下。”春抱着她腾空而起,翻过花树墙。

    “今是十五。”春抱着她,停在水榭门前的湖正上空。

    每月十五,是春例行泡湖水晒月亮的日子。森夏有种不好的预感,然而刚刚惹了春,不敢问他。

    春把森夏放在水榭的平台上,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他心的卷起她的袖子,露出肘的青紫。

    “还没好,所以今穿了长衣长裤。”森夏拉起裤腿,膝盖和腿的淤血同样刺目。

    “涂药效果不好,换个方法试试吧。”春在她臂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下一秒,她的衣袖和裤腿飘落了下来。

    “我的衣服!不要按摩,不能按摩的。”森夏快速蹦出三句话。

    “不是按摩。”春解下她头上的发带,发现太细,随扔在一边,反解开自己的发带,蒙在她眼睛上缠了两圈。

    “我怕黑。”森夏摸索着他的位置。

    他晃了晃确定她的确看不到,单臂抱起她走到湖中心,“抱牢一点,掉下去会呛水的。”

    森夏牢牢抱着他的脖子,战战兢兢的挂在他身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唯一的实点是他的身体和他的臂。

    她委屈的声,“水凉。”

    “不会冷的。”春搂紧她的腰,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紧绷着。他只是吓吓她,不会舍得让她掉下去。他永远不会放开抱着她的。

    “不想泡冷水。”森夏可怜巴巴的扒着他求饶。

    “骗子,刚才和我在一起最快乐。”春脸上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笑容。他的黑色发带缠在她脸上,盖住了上半部分面孔,露出巧的嘴巴,嘟着和他撒娇。

    春宠溺的语气助长了森夏的胆子,她继续试图服他。

    “真的很凉,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很凉很凉的。”她不敢松开他去拨头发,沾湿的头发贴在背上格外冰凉。

    “暖了么。”春亲了亲她的嘴唇,不去管头发。

    “不暖。”森夏气呼呼的咬他的下巴出气。

    “别闹。”春被她咬的痒痒。

    “我不想泡冷水。”森夏咬不动树皮,换了战术搂着他拼命摇。

    “不会放你下去的。”春搂紧她,“陪我泡一次,乖乖的。”

    “我泡没有用的呀,我不是树。”森夏不死心的。

    “这湖水不是普通的水。我觉得会有用的。”春不去看她开开合合的嘴巴,“陪着我好不好。有我在,不用怕黑。我抱着你不会冷的。”

    她从破壳开始和他日日夜夜在一起,她肯定能感受到的。他目睹了菖蒲和她的默契之后,迫切想从她身上找到独属于他的印记。

    她看到的第一棵树是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为什么不是他。如果她一直和他在一起,如果她从不曾离开过她不是菖蒲口中的夏夏,不是他不了解的森夏,只是他的鸟。

    “忘掉耳朵,眼睛,身体,五感是虚假的,用心去感受。”春抱着她,另一只插进她发间,安抚着她。

    森夏闭上眼睛。漆黑的寂静中,春的体温和气息包围着她。

    曾经幼鸟时的她格外脆弱,躲在树上不敢动。春用树枝遮住她的身体,一树松香盖住她的气息。某晚上,整棵树被月光包裹着,她和树一起浸在月光里。

    她躲在枝叶间偷偷望着空中一轮圆月。她不知道上圆圆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树在做什么。

    森夏站在半空,俯视着幼鸟依偎在树干上慢慢睡着,月光逐渐渗透进她的身体。

    是的,她不是人。

    她潜意识里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人,这个想法蒙蔽了她,让她忘掉了原本的自我。她欺骗世界,世界欺骗她。

    她当然不是人。

    粼粼湖水中,乳白色的月光凝结在两个人体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