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个寻常的秋日，半大的空山和徐蓁完成了每的练习，百无聊赖。两个少年甩掉奴仆，偷偷潜入了不该他们去的地方，驱使他们的动仅仅是好奇。在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总想做点长辈不许他们做的事情。

    徐蓁一路破开了数层法阵，有如神助。空山和徐蓁越来越兴奋，他们猜测守卫森严的家族禁地不定藏着威力奇大的武器，或者形如山岳的巨型傀儡。

    谁知他们只见到了一个女童。雪肤乌发，眸如秋水，一身粗布短衣，安安静静的跪坐在遍地枯叶的林间。

    他们看了她几刻钟，她端正笔挺的坐着，仿佛不是身处枯叶尘土间。

    然后从远处的草庐中走出一个人。空山和徐蓁都认得，这个人是徐蓁父亲的亲卫首领。亲卫不是他们熟悉的和蔼模样，眼神冰冷，神情凶狠。

    他大步走近女童，一把抓住她的长发，拖着她向草庐走去。女童不哭不闹，朝着他们藏身的树梢露出一个真的笑容。

    他们俩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不忍。亲卫拖女童过去的目的，必然不是好好照顾她。

    草庐中偶尔传出亲卫的咒骂声，东西摔碎的脆响，但是没有丝毫女童的声音。女童的沉默是代表她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亦或她不得不沉默。

    两个人直藏到日暮西山，才借着暮色溜出那片树林。徐蓁的父亲以为他们跑去了山下的集市玩耍，狠狠抽了每人三鞭，又罚他们跪在书房门外反省。

    空山从来知道，他的师傅作为徐家家主，心性段和善良二字相去甚远。他身为徒弟不该质疑师傅的决定，可是他忘不掉女童的笑容。她比师妹更，本应是父母兄弟的掌上明珠，却穿着破旧的衣衫，她被人抓着头发拖去受苦。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她。

    几个月过后，徐家主喊徐蓁和空山过去。他们跨进正堂，一眼看到当日的女童站在主位旁，衣衫华丽，面容沉静。

    “蓁儿，她是你妹妹，以后好好相处。”徐家主简单的。

    “妹妹？”徐蓁极其惊讶。他亲眼见过亲卫虐待她，如果她真的是他妹妹，亲卫的命早没了。

    “对。”徐家主坚定的。

    “母亲。”徐蓁的话被徐家主打断。

    “你母亲知道此事。”徐家主平静的。

    “师傅，妹妹叫什么名字。”空山仔细看着女童，不知道这几个月她过得如何。

    “今日结夏，字夏奴。”徐家主随口回答。

    空山心中一凉。他已经可以预见，顶着这样潦草名字的她，在徐家会有怎样的生活。

    “空山。”徐家主突然喊他。

    “徒儿在。”空山下意识应声。

    “夏奴以后托付给你了，务必看好她。”徐家主完直接走了。

    空山慢慢走到女童身边，她依然是真安静的样子。

    “夏夏。”空山轻轻喊她。他心知肚明师傅的看好她，只是要求活要见人。徐家女孩该有的女仆，婢女，师傅一字未提。他不忍心放着她不管。

    她对他粲然一笑。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到她。

    “换个日子吧。”菖蒲满脸苦涩。现在是秋季，徐惊鸿的日子就是他们潜入禁地的那日。

    徐惊鸿拿起桌上的历书，向后一页页翻过去。

    当年，夏夏名义上是他妹妹，实际上母不详，地位尴尬。他母亲没有为难夏夏，也没有特意照顾她。夏夏生性沉默，逆来顺受，在徐家的每一大概都称不上幸福。

    他单纯认为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日子，很特别。但是空山介意那便换一日。

    “十月望日？消灾解厄。菊的寓意也好，长长久久。”他指敲着历书上“宜祈福”三个字。

    “好。”菖蒲赞同。

    徐惊鸿提笔在纸上写了几笔。

    “你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日子是几月几么。”菖蒲拿出问夏春。

    “不记得，那时我不懂历法。”夏春回的很快。

    “季节？”

    “没有下雪。”

    “她的生辰宴定在十月望日。”菖蒲发完信息关上。他是昏头了才会去问夏春，平白浪费感情。

    “空山宽心。”徐惊鸿从菖蒲的表情猜出他在联系谁。

    “下次你见到他，记得宽心，收收脸上的冷笑。”菖蒲慢悠悠的反驳回去。

    “很明显？”徐惊鸿摸了摸脸，“一想到他拐跑了夏夏，实在心情不好。”

    “你抽时间过来看看她。”菖蒲捉摸不透徐惊鸿的心思，想她偏偏不见她。

    “过阵子，她身体再好些。”徐惊鸿含糊的，放在书案上的握成拳。最少等他能忘掉捧着她脸的柔滑触感，忘掉心中疯狂的念头。

    “洛洛。”菖蒲眼神落在远处，喊他。

    徐惊鸿抬头。

    “最近我时常想，是不是因为总对人夏夏身体不好，在外休养，然后她真的身体不好了。”菖蒲声音听不出异常，神色格外消沉。

    “以后再不了，夏夏必定能平顺安康。”徐惊鸿干脆的。

    菖蒲点头。

    “选好日子，接下来可以写帖子了。”徐惊鸿从桌上捡起写满名字的纸，展示在摄像头前。

    “你打算大办？”菖蒲草草扫过名单，一眼看见不少鲜有来往的旁支。他以为的庆祝是徐惊鸿到旧都陪她。

    “夏夏长大后首次露面，当然越盛大越好。”徐惊鸿理所当然的。

    “还不知道夏夏肯不肯回去，那里。”菖蒲沉吟。

    “我把那片林子改成了荷塘，房子全推了。”徐惊鸿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她总要回来的。她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她畏惧往事，一味逃避。而且谢一直很想认识夏夏。”

    “忘记件事情。”菖蒲听见徐惊鸿认识，移动摄像头，对准桌边。

    “玩具？不对，是夏夏的模样。会动？？”徐惊鸿凑近屏幕，仔细看白色的人。

    “夏夏送给我的礼物，她的力量凝聚成的。”菖蒲伸出掌，娃娃跳进他掌心。

    徐惊鸿蹙眉。

    “她的力量很奇怪，形似白雾，却可以触摸。”菖蒲食指揉了揉娃娃的头顶，“但是缺少攻击性。”

    “夏夏真偏心。”徐惊鸿声嘟囔。

    “我从没见过她这般的力量。你知道么？”菖蒲继续完自己的问题。

    “不知道，也没见过。”徐惊鸿诚实的回答。

    “她这力量本身奇怪，来的更奇怪。”菖蒲垂眸注视着掌心的娃娃。

    “放在她身上，不奇怪。”徐惊鸿靠回椅子里。

    “为什么？”菖蒲不解的问。

    “空山想过她为什么会被父母抛下么？”徐惊鸿反问。

    “没樱”

    “我原来想不透，现在可以推测她生体内存有两股力量，其中一股力量又特别古怪，所以不容于青鸾族群，被父母抛弃。”徐惊鸿轻轻敲着书案。

    “得通。”菖蒲不得不承认。

    “同样的原因，我父亲针对普通青鸾的法子才会对她无效，只能兵行险窄”徐惊鸿停顿，“这次新雨破坏掉了她体内普通青鸾的力量，另一股被压制的力量终于有会显露出来。”

    菖蒲发出一声长叹。命运降临在她身上时，为何分外曲折。

    菖蒲掌心的娃娃突然动起来，跳到书桌上捡起一根大头针，舞剑般挥舞着。

    “她这个娃娃连着她的记忆，没想到她还记得你我练剑的情景。”菖蒲微笑着。

    “空山，这是白星回的剑法！”徐惊鸿看清楚了白雾饶动作。

    “果然她才见过白星回几次而已。”菖蒲低下头，心情复杂。夏夏看他练剑的时间最久，结果她印象最深的依然是剑仙白星回。

    “起来，白星回和夏夏有不少相似之处。”徐惊鸿若有所悟。

    “他的名字果真来自星回析木？”菖蒲偶然听见过仆妇间的传言。

    “的确，白家主带他回去那，恰逢星回析木。”徐惊鸿心中感慨。

    白星回，生母早亡。白家主接到他生母临终前发出的传讯，才知道有个私生子流落在乡野间。为了后宅安宁，白家主很少过问白星回的生活。这样一个孤苦的孩子，最终长成了剑术无双的剑仙。

    白星回和夏夏一样的生母不详，一样的得名草率，一样的命苦。

    有没有可能，夏夏的母亲和白星回的母亲存在某种联系。徐惊鸿在心中记下这个问题。

    “夏夏有你。你为了她，甚至改了自己的名字。洛洛是个好哥哥。”菖蒲真心实意的夸他。徐家上下无人不知，徐家少主为了陪妹妹，把名字从单字改成了双字。

    “我最近学到一个新词，商业互吹。我应该回你，空山是更好的哥哥。”徐惊鸿笑着。

    “对了，上次她记起自己名字时，堇在夏春面前提了那句话，夏春的脸色立刻阴了。”菖蒲提醒他。

    “我会怕他？夏夏是我妹妹，他不过是身份不明的野人。”徐惊鸿对夏春的威胁性不屑一顾。

    “距离夏春叫你哥哥那，大概不远了。”菖蒲捧起扔下大头针的娃娃，放回肩头。

    “拒不接受，他想都别想。”徐惊鸿断然拒绝。

    在花架下陪着森夏喂鸽子的春，突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森夏扔掉中的米粒，走过去看他。

    “不是。”春拉着她走到长椅边坐下。他感觉有人在骂他，八成是徐惊鸿。

    “我陪你回去休息。”森夏不放心的。他连打了几个喷嚏，眼圈微红，看起来十分脆弱。

    “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春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

    “好。”森夏站起来去和鸽子告别。

    春拿起放在长椅边缘的遮阳伞，撑开。两个人撑着伞沿着卵石路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