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文菲雪唇角一牵,低声道:“我知道。”
还是一片沉寂,只能感觉着自己沉闷的呼吸,顾元渊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个不好的征兆,脸侧的疼痛也越来越重,牵扯着头部,如根根芒刺戳着那些敏感脆弱的神经线,跳突着,蔓延到全身每一根筋脉。
疼到几乎麻木,她紧紧闭起了眼睛,想用沉睡去化解这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炼狱走了一遭。当微微冰凉的触感轻轻在脸上滑过,隔着纱布也似乎能缓和脸上的疼痛难忍,元渊茫然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婉约的脸,那晶莹的泪滴一颗一颗跳出了眼眶,染湿了好看的睫毛。
“元渊——”她喊出这个名字,身体的每一块肌肤都在颤抖。
“你,你怎么进来的?”顾元渊睁开了眼睛,却是微微一惊。
原以为她会冷漠待之,没想她的声音是惊喜和意外。
“我担心你,就闯了进来,那个文贵妃没有为难我,她叫我留下来照顾你。”纪竹筠觉得自己的泪腺真的很丰富,想控制自己不流泪,泪还是忍不住奔出。因为,元渊的状况真的不好。
顾元渊没有再话,只是看着她,眼里的丝丝暖意渐渐化无。
你不用可怜我。
文意很忐忑,因为姐姐离开了。她就知道姐姐一旦得知顾元渊的状况就会回北京。宋大哥再三交代她不能跟姐姐提到顾元渊的任何事,即使瞒着她也比看着她陷入无法回头的绝境里要好的多。可是,她没办法欺骗姐姐,因为姐姐是她从就依赖信任的人,是她最敬爱佩服的人,虽然是主仆身份,却是姐妹之情。她不能违心的欺骗姐姐,如果被姐姐知道真相,她担心姐姐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而且,当她得知顾元渊的情况,也莫名其妙的一阵担心,即使不喜欢这个人,也为之唏嘘不已。
所以,她考虑了很久,还是对姐姐和盘托出。
玄凯风尘仆仆的回到天津院,还没进屋,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再看到文意闪烁的表情,心里有数了。
“宋大哥,你回来了。”文意沏好了茶,咬着唇角不敢多话。
玄凯脱下大衣礼帽,坐在桌子旁喝起了茶。
文意揪着辫子,鼓足了勇气才道:“宋大哥,对不起了。”
“竹筠走了多久?”玄凯放下了茶杯,厚厚的镜片蒙上了一层茶雾。
32
32、困境 ...
程亚凌刚走进医院,就看见十几个执法处的便衣在周围晃荡,他赶紧跑上楼上病房,又看见两个便衣守在病房外,他心里一惊,急忙冲了过去。
便衣拦住他,举起了手里的短枪,“先生,你不能进去!”
“你们干什么?滚开!”程亚凌愤怒的推开两个便衣,一脚揣开了门,
病房里果然有不速之客。
陆建章神情倨傲的看着他,一条腿还没好全,仍然拄着拐杖,看见他进来便朝他一拱手,“哦,程亚凌程局长,幸会幸会!”
“在下不敢当,陆大人!”程亚凌书生意气,很是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走近顾元渊,缓缓道:“你好点了吧,元渊。”
顾元渊半个脸蒙着纱布,没有任何表情的睁着眼睛,朝程亚凌冷冷的道:“这里是医院,不是狗来乱叫的地方,亚凌请陆大人出去吧。”
“你!顾元渊!你好猖狂啊!”
陆建章大发雷霆,浓密的胡茬倒竖,一脸杀气,“顾元渊,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大郡主,就能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哼!你的把柄都在陆某的手里,心哪天就要了你的命!”
顾元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戏般量着陆建章情绪激动,杀气腾腾的气势。
程亚凌顿时火冒三丈,怒道:“陆大人,你有证据就拿出来好了,何必在这里嚣张?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执法处!”
陆建章嘿嘿一笑,指着程亚凌,傲慢的道:“程亚凌,你也不干净,给老子心点!”
“陆大人看谁都像革命党,要是真有那么本事,也不会叫革命党杀到陆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吧!”
陆建章气得拐杖直捣着地面,冷哼道:“好!程亚凌,你给我记住了!”
程亚凌站了起来,倒是很礼貌的道:“陆大人,大郡主需要休息,还请陆大人注意自己的身份,何必咄咄逼人呢!”
陆建章何曾受到过这种牙黄子的羞辱,怒瞪铜环大眼,举着拐杖指着他,恨不得拆了这子的皮骨,“好个程亚凌!你等着!”
门外的便衣闯了进来,手里端着短枪,就等陆建章下令。
“走!”陆建章凶狠的目光扫过顾,程二人,发出一阵冷漠的狂笑。
人一走,纪竹筠便从屏风后走出来,担忧的道:“程先生,陆建章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姓陆的来干什么的?”程亚凌冷静了下来,意识到陆建章亲自来医院绝不简单。
竹筠走到元渊面前,为她掖了掖被子,担忧不减,“他是来看望元渊的,不过是了一些场面上的官话,还问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而且他也知道了元渊的情况,真的有点幸灾乐祸。”
她见元渊无动于衷的睁着眼睛,心里一阵难过,便道:“程先生,我问过华夫医生,西医对元渊的病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所以,元渊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希望。所以我想——”
程亚凌浓眉拧紧,急忙道:“纪姑娘有什么想法?”
竹筠像是考虑了很久,恳切的道:“竹筠祖上是中医世家,自也学得一点医术,所以,我想带元渊离开这里,用中医的方法医治。”
见程亚凌不语,她又道:“想必程先生听过京城里最有名的医馆广慈堂,我想带元渊去广慈堂。”
程亚凌思忖良久,点了点头,“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留在这里就怕误了治疗的有利时机。也好,去广慈堂。
主意一定,程亚凌便要去准备,他穿上自己的大衣,对竹筠感激的道:“我这就去安排一切。纪姑娘,这里劳你费心了。”
他想了想,还是道:“外面有陆建章的人监视这里,他们是保护元渊,防止革命党的人再来暗杀。不管怎么样,请纪姑娘心。”
竹筠重重点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元渊,“程先生放心,竹筠会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她的安全。”
程亚凌不再耽搁,他看了一眼元渊,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比原来还要淡漠无情,似乎人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文菲雪走进居仁堂,看见大皇子和三皇子跪在袁世凯的脚底下,像是哀求什么。地上是雪片般的文件,袁世凯肥胖的身躯站在龙案旁边,光溜溜的头顶被灯光照的发亮,乱糟糟的胡子已经花白,满脸的肥肉也因为愤怒在抖动。
“皇上,什么事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啊!”文菲雪娇媚的笑声化开了紧张的气氛,袁世凯气哼哼的骂道:“蔡松坡真对得起我啊!这个王八羔子的,他跑回云南,我已经既往不咎了,谁知道他不在云南好好呆着,竟然带着他的部队开到四川去,跟张敬尧了起来!看看,看看这些告急文书,张敬尧就快顶不住了!”
袁世凯拍着光头,恼恨的道:“早知如此,我还当他们的什么皇上?搞得天怒人怨的,不得安宁!”
文菲雪笑了一笑,走近袁世凯身边,劝道:“皇上息怒!这皇上也不是您要当呀,是天下的老百姓请求你当的嘛!犯上作乱的人自古以来也是有的,当年朝鲜不也是这样吗?所以啊,皇上不必烦恼,战的事交给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军们就行了,何必劳烦皇上您操心呢!”
袁世凯长叹了一声,坐在那张新制作的高背大龙椅上,神情有点萎靡。
见袁世凯消了气,文菲雪看了看下首还跪着的老大和老三,轻声笑道:“大皇子,三皇子,皇上累了,你们就回去吧,天大的事也得等皇上休息好了才可商议吧。”
袁克定暗暗骂了一声“狐狸精!”嘴上还是恭敬如命:“谢贵妃体恤,儿臣告退!”
他拉了老三的袖子,二人匆匆离开了居仁堂。
袁世凯在假寐,突然闻到一阵浓郁的茶香,脑子顿时清明了许多,豹子眼一睁,“这是什么茶?”
“这是张大帅派人敬上的四川名茶,叫什么“蒙顶甘露”,请皇上品尝,再给臣妾好喝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