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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花自凋零 ...
杨度个头不高且清瘦,修剪整齐的胡子,白净脸皮,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他口若悬河,唇枪舌剑,历来是以理服人,很少跟人对骂吵架。今天他真的很暴怒,指着陆建章喝道:“陆建章,当着皇上的面,你一句话,程亚凌,你放还是不放?”
陆建章嘿的一声冷笑,傲慢的藐视着他,“杨先生,你管的太多了吧?程亚凌与革命党勾结,里通外合,为他们传递情报,电报局就是革命党安插在我们心脏的探针!杨先生倒是看,你的这名高徒能放吗?”
“陆建章,你血口喷人!程亚凌一介书生,刚从国外学成归来,一心报效国家。你他是革命党,也得有证据才能服人。你无凭无据,就冲进电报局抓人,是想找替罪羊吧!哼!我看陆大人眼光毒辣,看谁都像革命党!”
陆建章断喝一声,措辞严厉的道:“杨先生,陆某经营军警局多年,抓获叛党无数,如果每个嫌犯都要跟杨先生汇报,陆某还不如将现在的执法处处长的位子拱手让给杨先生好了!”他穿着一身戎装,手端军帽,气势凌人,非常傲慢。
杨度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他怒道:“好好好,陆建章,你是不算放人了是吧?”他朝袁世凯拜倒:“皇上,杨度以为爱徒程亚凌是被人陷害的,如果陆大人想屈成招,酿成冤案,杨度自当公开为爱徒击鼓鸣冤!”
袁世凯实在不耐烦了,苦笑两声,伸手示意杨度起身,“杨先生不必动怒,起来吧。”他咳嗽一声,看了看一脸盛气凌人的陆建章,“朗斋啊,你怎么对杨先生话的?杨先生是文人,是朕的笔杆子,你一介武夫带兵战就能耐啊,你的千军万马抵得上杨先生的一只笔吗?”袁世凯侧了侧身体,用特有的浑厚声音喝斥着陆建章。
陆建章拱手道:“皇上,臣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查出革命党的内奸,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杨度也躬身拜道:“皇上,臣的爱徒程亚凌被执法处无辜羁押,陆大人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闯进电报局抓人,严刑逼供之下,程亚凌一介书生如何受得?就怕是屈成招,草菅人命。臣请皇上做主,还程亚凌一个公道!”
“杨先生,你为朕做的很多了,区区一个程亚凌,就算是革命党的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算了,郎斋啊,别查了,就当给杨先生一个面子,放人吧!”袁世凯叹了口气,闷闷的哼了哼,“外面得四分五裂,家里闹得不得安宁,我这个皇帝做的真是窝囊!”
着,他猛地拍了拍龙案,坐直了身体,指着陆建章道:“陕西人郭坚耿直造反,成立了陕西护国军,声势浩大,一路夺取了几个州县,几乎燎原之势!你就忙着执法处那点破事,你这个陕西督军怎么当的?!”
陆建章慌忙跪倒,拜服于地,大喊道:“皇上息怒,臣已经命犬子承武率精锐之师“模范团”前去镇压,不日就能清剿这些匪患,请皇上放心,这些乡人造反不过是瞎起哄,其实不堪一击!”
“好了好了,朕听够了,你们一个个夸夸其谈,那些造反的不过是土匪乡人,不足为患,叫我放心。哼,蔡锷,陈重山遥相呼应,都快到北京城里了,各地军阀趁机造反,我洪宪皇朝已经千疮百孔了,你们还来欺瞒我?”
陆建章伏在地上,不敢答话,脸上已经汗如雨下。
袁世凯拍了拍光头,大叹一声,“你们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
杨度识趣,也没劝什么,给袁世凯叩了头便离开了居仁堂。
静默了一会儿,袁世凯睁开混浊的双眼,看见陆建章还恭敬的跪在下首。
“朗斋啊,你还要什么事?”
陆建章赶紧起身,走上两步,朝袁世凯拱手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得到了消息,顾元渊——已经在昨天逃出了京城——”
袁世凯似乎愣了一下,铜铃般的眼球暴突,倏然站了起来,约莫一分钟的时间,突然又颓唐的坐了下来,“你什么?渊儿,她,她逃了?”
“是,皇上。”陆建章沮丧的叹了口气。
袁世凯呵的一笑,口气颇为冷漠,“这孩子终究不为我用啊!”
陆建章思忖了一下,谨慎的道:“顾元渊真的知道皇宫里的秘密?”
袁世凯哼了一声,暴突的眼珠子露出了一些狠色,“当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的时候,老佛爷为了逃命,不能带诸多宝物同行,也不能给洋鬼子夺去,就想了各种法子藏匿宝贝。可是为了藏那些数不计数的宝贝,更有连同玉玺在内的稀世珍宝,老佛爷真是煞费苦心啊!听宫里的太监,老佛爷临时找来一些能工巧匠修建了一些地道,把宝贝都藏了进去。没想真的怪了,洋鬼子进紫禁城,烧了圆明园,拿走的东西不过是皮毛,大量的宝贝根本没被发现,洋鬼子走了之后,老佛爷还真是上瘾了,她就没把这些好东西拿出来,搞得神神秘秘的,只有几个心腹知道这些东西的下落。
据大量的宝贝根本不在皇城内,所以段祺瑞带人在皇宫里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妈个把子的,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啊,据宫里传出的消息来,除了德龄是老佛爷的心腹,还有一个亲王是她的爱将,叫斡儿蒙达的,这个人号称满族第一勇士,深受老佛爷的宠信。据这个人是突然人间蒸发的,这里面一定不寻常。所以呢,这两个人最有嫌疑。可惜,德龄出国了,又嫁给了美国人,找她太不容易了。那个蒙达,更是下落不明。
可朕知道 ,顾元渊与德龄交情颇深,又去美国见过她,所以,她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唉,她父亲与朕是莫逆之交,曾经提携于我。念在故交一场,朕待她如亲生女儿,对她恩宠有加啊!哼,她真是个固执的孩子,在朕的身边十年有余,连一丝口风也没透露过!好,朕不逼她,但是朕绝对不允许她离开朕,为他人利用!”
完这些隐秘,袁世凯突然来了精神,豹子眼一瞪,狠狠的看着陆建章,“朗斋,你倒是给我个解释啊,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她是怎么逃的?”
陆建章料到他会问似的,毫不犹豫的道:“回皇上,顾元渊一直在微臣的严密监控之下,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但是——微臣没有想到——”
袁世凯粗眉一锁,怒道:“有话直,吞吞吐吐干什么?”
“这——皇上叫微臣,微臣只好了。”陆建章稍加思忖,便压低了声音道:“微臣严密布控着各个关卡,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轻易溜出去的。可是崇文门的守关士兵回报,顾元渊是带着皇上亲自颁发的通关令才得以出城的。”
袁世凯下坠的嘴巴子一抽,浓须倒竖,“你什么?什么通关令?”
“臣不知。”陆建章哪敢再话,迅速退后几步,跪倒在地。
梅香屋的灯光没有熄灭,影影瞳瞳里依稀可见窗前摇弋的树影,风吹散了凋谢的花瓣,片片落过纸窗,拂过心头,埋入地上的香尘里。
文菲雪坐在窗前,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淡容,她听见了熟悉的厚重的脚步声,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恭迎来人。
“爱妃,还没睡啊。”
袁世凯迈着端正的四方步走进了屋子,他身材矮胖,走起路来却是虎虎生威,有股咄咄逼人的霸气,叫人不敢觑。丫头玉儿惶恐不安的跪着迎接皇上,她太害怕了,因为主子这样怠慢皇上就是死罪啊。
文菲雪站了起来,朝袁世凯盈盈一拜:“臣妾恭迎皇上。”
摆了摆手,袁世凯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声,“不必讲究了,坐下吧。”
文菲雪看了看玉儿,“给皇上沏壶热茶来。”
玉儿机灵,知道主子是支开自己,赶紧爬了起来,慌不迭的跑开了。
袁世凯审视了文菲雪一眼,无神的眼珠子并不浑浊,他苦笑一阵,忽然目露凶光,几乎是低吼的道:“爱妃啊,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朕?”
文菲雪并不意外,也没有什么慌乱之色,曼妙的身子缓缓跪倒在袁世凯面前,柳眉一展,丝丝笑意增添了脸上的妩媚,动听的声线依然平和,“请皇上降罪,臣妾无话可。”
“你!”袁世凯被她的态度激的又气又怒,短粗的指头几乎捏碎了椅子的扶手,“雪儿,你,你干得好事!你真对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