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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不需要皇帝,是你们日本人需要在中国寻找一个代理人吧?”元渊冷笑。
程亚凌看着元渊冷漠的嘴角,道:“看来我的话又令你不快了。”叹了口气,他摇着头又道:“元渊,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从遇到你那一天开始,我始终看不透你,也没办法明白你的心思。这让我很苦恼,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当年你为袁世凯效力的时候,你守护着秘密,现在到了你向大清王朝履行承诺的时机,你还是不出玉玺的下落。到底,你的忠心是为谁?”
紧闭的嘴角比外面的风雪还冰冷几分,元渊看向车外的路灯,微弱的光线照在地面的积雪,反射的光线映照在车窗玻璃上,是那么的惨淡。
“你怎么就断定我知道玉玺的下落?这一切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传言,信不得。”
无奈的叹息,程亚凌闷闷的哼了声,好像是嫌镜片碍事,干脆摘了下来。捏着发红的鼻梁,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元渊,你真的不明白么,我是为你好。”
“多谢了,赤本少佐。”
汽车拐了个弯,驶向一条窄的路段。车轮扫起的积雪溅到后窗玻璃上,污染了视线。
“竹筠姑娘很好,你可以放心。”
元渊听到他这句话,也没再问什么,是的,竹筠是他们控制她的人质,怎会轻易让她们见面?
程亚凌也许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了,侧过头也看向车外,道:“文菲雪,金俊业也在新京,故人相见,会有一番感慨吧!”
顾元渊眉骨一耸,冷冷的看着他,“你想什么?”
“我也是不久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本庄司令官就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卫士就是金俊业。听,金俊业在战场上救过本庄司令,所以呢,本庄司令非常器重他。”程亚凌着着,感觉到顾元渊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又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没有提过。还有,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帮忙。”
眉冷,眼寒。顾元渊没有去看程亚凌,但是她逼人的气场让程亚凌觉得,她杀气毕现。
“如果你还念着点旧情,不要牵连他人,我的事我自己承担!”
程亚凌苦笑。对于文菲雪与她的关系,他似乎明白,也似乎不明白。曾经,文菲雪肯放下贵妃的架子去请求他营救元渊,表明她对元渊非常不错。再后来,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元渊抵挡子弹,叫人惊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
男儿可以肝胆相照,女子之间也有重情重义的吧,他当时这么想。只是,这种重情重义似乎太重了,让人无法理解。什么样的友谊可以用性命去证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种感情早已超越了友谊,是爱情吗,他苦笑。曾经,他也想尽办法让元渊得到快乐,那是少年情怀,单纯的想为一个人做什么,即使很危险,很困难的事,也是一心一意的只为心上人,只要她快乐。而今天,一切都变了,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座洋楼是一个俄国人的,日本兵开进东北后,俄国人怕惹祸上身便撤离了新京,返回俄国了。欧洲风格的装饰,对顾元渊来并不陌生。她喜欢这样典雅温馨的环境,只是这座洋楼下布满了日本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严重破坏了美感。
“本庄司令给你三天的时间,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他的要求。有句话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元渊,玉玺对你来并不重要,况且还是献给你们的皇帝,于公与私,你都应该交出来。不要再执着。”
程亚凌量着洋楼里的环境,温和的看着她。
“赤本少佐真会笑话,玉玺的事情,我早已言明。可惜少佐阁下轻信谣言,不信真话,看来还是少佐执着吧?”
程亚凌掐灭了手上的烟,戴上皮手套,正了正军帽,那枚红色的帽徽在灯光下褶褶发亮。“该的,我都了。元渊,何去何从,希望你考虑清楚。”他环顾了周围,冷哼道:“这里就是铜墙铁壁,连一只蚂蚁也出不去的。你好自为之吧。”
完,他转身走出大厅,两扇门大开,门外站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手握钢枪巡视着四周,布满杀气。
三天,交出玉玺。这是本庄繁提出的要求。据他,溥仪已经在来新京的路上,三天后就会到达。作为帝国的盟友,找出玉玺,并将之送给溥仪皇帝,这是帝国辅助溥仪登上皇位的最大的诚意。而,三天,长不长,短也不短。顾元渊在想,来到这里就是来到魔窟,脱身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必须救出竹筠。这是她还能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夜幕下,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匆匆走进一间民宅,这里是他的组织秘密的联络点。
“大哥,人来了。”一个伙子开了院子的大门,低声了句,让男人进了屋。他探出脑袋,警惕的观望了外面的动静,除了风雪呼啸的声响,并无动静。
“是你,贺副官?”男子看到屋子里的这个人时,吃了一惊。
“正是在下,宋先生。一别多年,宋先生还记得在下,雨时真是想不到。”屋子里的人有着一张俊朗英气的脸,两鬓却出不相称的华发,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黑袍男人脱下外衣,摘下帽子,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嘴巴上留了两撇浓密整齐的胡子,文质彬彬,儒雅潇洒,正是宋玄凯。
“岁月催人老,玄凯兄却是气度更胜当年啊!”贺雨时笑道。
玄凯伸出了手,同贺雨时相握。他看着留着平头的贺雨时,摇头叹道:“我没想到那边来人竟然是贺副官,哦,贺先生!”
“时过境迁,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不过这次,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日寇的铁蹄践踏我们的国土,我四万万同胞自当放下陈见,抗击日寇,同仇敌忾!”
贺雨时重重的握着玄凯的手,恳切的道。
玄凯点点头,请贺雨时上座,一边道:“雨时兄得有理,外敌当前,国难当头,任何一个中国人当以救国救民为己任,个人的追求与信仰暂且放置一旁。雨时到我们这边来,无需担忧什么。”
贺雨时拱手一笑,“玄凯兄得极是。”
玄凯请他喝茶,谨慎的道:“事情紧急,我直了吧。雨时兄是从那边过来的,对日本人的动向了解多少?”
贺雨时放下茶杯,脸色一正,道:“据可靠消息称,日本人怂恿溥仪秘密潜入长春,意图在这里辅助溥仪当皇帝,建立满洲政权。日本人先是看好东北军阀张作霖,想找他作代理人,没想张大帅严词拒绝,不做汉奴。日本人只好去找溥仪那个废帝,妄图利用他这个傀儡达到侵吞我国土的野心。”
“雨时兄得不错。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是,溥仪已经离开紫禁城,秘密的坐上了来新京的火车。他们复辟在即,就等着一个信物了。哼,日本人还是看重我们中国的国宝,真不死心呢,过了十年,还想得到这个东西!”玄凯拍案而起,怒喝。
“宋大哥,你也不看看地方,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心为好。”
一个俏丽的女子走了进来,穿着时髦的皮大衣,皮靴,烫着波浪卷发,笑意盈盈 。
贺雨时站了起来,觉得很是熟悉。
“这是内人。”玄凯笑了一笑。
“宋夫人,失敬失敬。”贺雨时想起当年在上海码头见过这个女子,那时,她还是个丫头。
玄凯继续道:“据可靠的消息,关东区最高指挥官本庄繁前日在司令官邸设宴款待了一位重要的客人,这个人雨时兄知道是谁吗?”
出这句话时,玄凯的脸色不再坦然,无奈许多。
贺雨时见到点子上了,便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本庄繁请来的客人就是顾元渊。”他的表情还算平静,暗暗量了玄凯几眼,道:“日本人相信失落的玉玺就在顾姐身上,这才千方百计的逼迫顾姐就范,我们得到消息,顾姐被日本人羁押起来,行动不便。”
提到她,玄凯的脸色变了又变,放在桌子上的手掌握成了拳头。
文意咬了下嘴角,急忙问道:“请问贺先生,我姐姐呢,纪竹筠?”
玄凯脸色黯然,量着贺雨时的脸色,苦笑道:“那还用问,竹筠也不会置身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