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画了地图。

    可干坏事儿的人竟比皇上还要委屈。

    当即哇哇大哭起来，皱巴着一张小脸儿，伸手朝着额娘要抱抱。

    妧妧赶紧把儿子抱过来，轻声温柔的哄着，少见得有耐心。

    众人都觉得宜妃娘娘自生了九阿哥后，变了不少。

    之前见她哄五阿哥的时候，可没这么体贴细腻。

    更是惊讶，她居然没赔罪，就直接这么把皇上晾在原地了。

    玄烨脸黑，却也无可奈何。

    尤其九皇子还委屈至极的样子，把整颗小脑袋都埋在额娘的脖颈处，哭得可怜巴巴，像是被人欺负了，好惨，好惨。

    “小九乖啊，不哭不哭……”

    妧妧轻哄着儿子，微微地摇晃着，那种温柔慈美。

    玄烨从未见过她这副泛着母性光辉的样子。

    惊艳欣慰之余，不禁有些泛酸。

    她对他都没这么温柔有耐心过啊……

    嫉妒心作祟，朝儿子伸出了双手。

    妧妧看了他一眼。

    玄烨道：“你身子还没完全调过来，抱不得这么重的，我来吧！”

    妧妧想说儿子根本不重，可父子俩少有交流，这也是个机会，就将儿子给他了。

    谁知，小九无比抗拒。

    刚哄好些的心情，瞬间崩塌了，又要张着嘴哇哇大哭。

    妧妧一看，还是算了吧。

    众人暗暗面面相觑。

    敢驳皇上的面子，在宫里除了宜妃也就只有九阿哥了。

    尤其九阿哥那眼神儿可真是……

    玄烨脸色漆黑无比。

    小不点儿一直盯着他龙袍上的水渍，紧紧的靠着额娘往后躲，很是嫌弃避恐不及的样子。

    玄烨眯眸。

    臭小子，还敢嫌弃他。

    也不看看这谁干的坏事儿！

    深呼吸，温润一笑：“妧妧，御花园里风大，胤禟本就是早产，若不及时换衣服，恐怕对身体不好。把他交给乳娘们吧！”

    小九自出生起就身子极弱，好不容易才养到这么大，妧妧万事都格外的小心妥帖，经他一提醒，当即紧张起来。

    如今她处理起这样的事来，已比乳娘熟练的多，抱着儿子想要直接回宫。

    本来也就是带他出来透透气，感受下不同的风景自然，现在儿子身体抱恙，那就没必要在外面呆了。

    玄烨没想到她对儿子竟体贴到这种地步，凡事亲力亲为。

    他这段时间也是事务繁忙，都多久没有见过她了，还没跟她好好说说话，她竟如此干脆的扭头就走。

    本以为会给儿子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却是他自己吃瘪。

    帝王的脸色不能再难看了。

    照顾了这小子这么久，他也是有脾气的。

    直接将黏在额娘怀中的小九抱走，交给乳娘。

    在娘俩都反应不及之时，一个打横，将宜妃强势抱起。

    妧妧因骤然失重，轻呼一声。

    众人惊愕的看着皇上如此放恣的行为，具都不敢说话。

    周围只充斥着九皇子奋力的啼哭声。

    玄烨微微勾唇，心里总算舒服畅快了许多。

    妧妧瞪着他，嗔道：“跟儿子你还使坏！”

    玄烨轻哼：“你也不瞧瞧他是怎么对我的？”

    “他不是小嘛，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呢？”

    话说到一半，妧妧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换衣服呢！快把我放下来！！”

    玄烨瞧着她跟那小兔崽子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

    冷冷哼出一个单音。

    这娘俩都一个德行！

    ……

    事实证明，被宠着长大的孩子都是猖狂放肆的。

    两岁是个坎儿。

    妧妧算是发现了，她家糖糖从前既听话又可爱，无论是抱在怀里还是牵着手，都乖巧听话得不得了。

    但、是——这一切的安定都毁于他个子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说话跑步都顺溜以后……自此，就迎来了熊孩子的高光时刻。

    与此同时，大人们的噩梦来了。

    别人家的小孩子两岁什么样妧妧不知道，她家的，绝对是混世魔王。

    可怕到几乎每天都让人抓狂。

    在此之前，妧妧一直以为，只有青春期才会叛逆呢，因为胤祺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孩子。

    可现在，她充分感受到了，胤禟这个小混蛋刚满两岁就踏入了人生第一个叛逆期。

    淘气不听话，一点儿都不可爱。

    他的屁股就跟长了刺一般，一刻都安稳不下来，迈着刚走稳当的小步子，跑跑颠颠到处乱晃。

    玩玩具热度不超过三分钟立刻丢之脑后，抱也哭不抱也哭。

    各种傲娇矫情求宠爱。

    妧妧常常一个头两个大。

    凭良心说，对待胤祺她都没有这么大的耐心。

    可当年生他的时候，她疼得几乎快要死了，那种命悬一线的恐惧感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

    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怎么能不珍惜他呢？

    可她算是发现了，容忍、耐心、慈善，并不能使儿子改变。

    这小混蛋越来越放肆，像是撒了欢一般，在讨人嫌的路上一骑绝尘。

    首先是要求条件提高了。

    自打学会说话，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以后，求极有个性的挑这个嫌弃那个。

    “我不”、“不要”四个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一群人伺候着他，还怎么都不乐意。

    梗着小脖子，背手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扬着脑袋，各种不满意。

    妧妧被气的，无数次想要痛揍他。

    只得反复提醒自己：这是亲生的，亲生的，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

    “糖糖，这是不是你刚才自己要求的？额娘和嬷嬷们都照着你的提的做了，为什么还抗议？你是不是又故意使坏呢？”

    这小坏蛋，话说不顺溜，歪脑筋倒是动的挺快。

    小九歪头，鬼精灵的甜笑了一下，纯挚又可爱。

    翊坤宫所有宫人的心瞬间融化了。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小阿哥总是故意捉弄人他们也不生气的原因。

    可爱成这样，让人怎么忍心对他发脾气。

    妧妧宠溺的看着他，很是无奈。

    有时候也会想，他能活着，还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又何必要求这么多呢？

    可这小坏蛋实在是贼得让人哭笑不得。

    这么丁点大就意识到自己很重要，是家庭重心了，所以才敢这么使坏。

    她虽然宠爱他，但也知道不能一味的惯着他。

    将他抱入怀中，教育道：“小九，你要懂得，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额娘和嬷嬷般这么宠着你的，你再这么任性下去，将来会吃亏的。”

    糖糖笑得很甜很甜，稚嫩的脸颊上，两颗小酒窝格外耀眼。

    显然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妧妧叹息一声。

    算了，他还这么小，说的太多了也不懂，平常多注意看着点儿就是，其他的，以后慢慢教吧。

    可事实证明，熊孩子稍微没看住就闯祸。

    在自家宫殿里拆东西摔东西就算了，竟还跑到乾清宫去闹事了。

    早朝过后，东暖阁中。

    皇上正在跟大臣们讨论雅克萨之事，讨论到激动之处，玄烨怒到极致，青筋暴起，几近发火，却还是忍而未发。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横飞，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不能自拔，完全忘了皇上还坐在那儿。

    ——哐当！——

    极响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传国玉玺正歪倒在地上。

    大臣们骤然反应过来刚才的无理，以为是皇上发了怒，具都惶恐的跪在地上。

    低着头，不敢看帝王的脸色。

    “皇上恕罪……”

    阁内安静到窒息。

    玄烨疲惫的神情总算是放松了些。

    微微蹙眉看着这些人。

    他们之中，有忠臣、良臣、奸臣、庸臣……

    此时此刻，确是团结一致的为国，却也实打实的各有各的算计。

    一个帝王，控制脾气，不让人察觉你的喜怒哀乐，有时候甚至比从政更重要。

    于情于理，皇上都不该在众目睽睽下摔东西，尤其摔的还是传国玉玺。

    他的一举一动都太能表示动向。

    索性，熊儿子阴差阳错的帮了他。

    “哈哈～”

    众臣听到稚嫩的一声，神情微变，具都缓缓抬起头来，神色一个比一个诧异。

    只见小阿哥笑得狡黠，一脸得逞的开心，从地上爬起来，挺着小肚子大摇大摆的走着，而后捡起传国玉玺，又是一丢，笑得更加开心。

    他喜欢极了各种摔东西的响声。

    尤其看这些人因为他砸东西都跪下去，还一个个都看着他，瞬间加升了他的成就感。

    玄烨借此机会，忙故意冷声训斥李德全：“怎么回事儿？九阿哥怎么会在这儿？”

    李德全最是了解皇上，方才瞧见皇上皱眉，恰巧九阿哥又带着宫人玩到了乾清宫这边，伺候他的奴才们碍着规矩正要带人走，还是他专门将人引进来的呢。

    九阿哥是这宫里最大胆的阿哥了，要换成是别人，瞧见宫殿巍峨，殿内皆是厉声吵嚷，还不敢进呢！

    更别说是扔玉玺了。

    可这会儿皇上问起来，还是要回答得诚惶诚恐。

    “皇上恕罪，奴才一时没看住小阿哥就进来了，小阿哥跑得快，诸位大臣又讨论激烈，奴才实在是不敢进去抓人啊……”

    他这么一点，大臣们都明白了。

    皆都看向皇上。

    威严的脸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可也能想象到皇上刚才心情不快。

    玄烨声音沉厉：“放肆，玉玺也能由着九阿哥随便玩？还不赶紧将人带走！”

    “嗻！”

    李德全打了个千儿，赶忙上前将小阿哥抱起来。

    可从小阿哥手中抢传国玉玺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抱的紧紧的，一摸就拍你。

    也就手指尖儿能碰到玉玺的边缘。

    玄烨看两人磨磨蹭蹭的心烦，招手让他把孩子抱过来。

    将明亮的佛珠在他面前晃荡一圈儿。

    果然，小家伙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要拿佛珠就得先放下玉玺。

    潋滟的双眸溜溜一转。

    反正大块头他也砸够了，不知道一大堆珠珠砸在地上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跟额娘之前给他的在夜里发亮的珠珠一样……

    玉玺就这么到了李德全手中。

    然而佛珠……

    糖糖双眼晶亮，期待的朝皇阿玛伸着小手。

    然而——

    佛珠也就是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就被收起来了。

    巨大的落差让糖糖骤然不忿儿起来。

    怒着一张小脸指着皇阿玛，气鼓鼓的愤愤道：

    “骗纸！”

    “骗纸！”

    “骗纸欺负我！！”

    玄烨凉凉的看着他，示意人赶紧抱他出去。

    太吵。

    糖糖一颗心稀碎。

    此生第一次被人摆了一道，哭得极其凄惨。

    幼小的心灵崩塌了一般，崩溃的哭声传了一路，直到进入翊坤宫都没平息。

    见到了额娘，糖糖的哭声更大了。

    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一般，上来就告状：

    “额娘，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皇阿玛欺负我！！！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揍他！！哇哇哇哇哇哇……”

    妧妧一听，笑得不行。

    宫人们站在一旁闭嘴不言。

    小阿哥放肆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皇上在娘娘面前都不说什么，他们又何必置喙。

    只听娘娘笑道：“你想打就去打啊，跟额娘说什么？”

    一向嚣张捣蛋的小阿哥哭得更崩溃了：“我打不过他！！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翊坤宫中顿时爆发出哄笑声。

    小阿哥太可爱了哈哈哈……

    ……

    傍晚，皇上来翊坤宫用膳。

    平常对待皇阿玛的态度还不错，偶尔开心的时候还会给抱抱的糖糖记仇了。

    “哼！”

    专门走到他面前，狠跺了一下小脚丫。

    表明自己对他之前的行为很是愤怒。

    玄烨只淡淡地看了眼儿子，懒得理他。

    被无视了。

    糖糖鼓着小脸儿，更加愤怒了。

    等到皇阿玛要握住额娘的手时，皱着小眉头，展开双臂挡在额娘身前阻拦：

    “不许碰！！”

    玄烨大大方方地将手覆盖上去。

    “就碰。”

    小兔崽子你能怎样？

    他轻抬手，乳娘便将九阿哥抱走了。

    任凭糖糖怎样挣扎都无用。

    妧妧笑他：“你干嘛跟孩子计较。”

    玄烨轻哼，“得了吧，你儿子都快成精了。”

    “怎么，他今日又闯祸了？”妧妧轻笑不已，却又护着儿子：“我儿子这叫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