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有事
入夜,栗蔚云辗转反侧,暗舒了一口气,现在无论她如何的否认自己是李桑榆,秦安却依旧认定她是,她真不知道秦安是哪来的这种自信。
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来扭转此事,以后也只能够尽量的装作若无其事。
次日,秦安刚离开没有多会儿便有人登门,是官差,看着服饰并非是县衙的官差。
四名官差进门便亮出了腰牌,奉命来提证人胡全。
“哪位大人的命令?”栗蔚云问。
“大理寺少卿房固大人。”
房间内的胡全也听到了官差的声音,拄着拐杖从房间出来。
几个官差望过去,被胡全的面容吓到,面上露出了一丝惊惧。
其中一个官差上前询问了胡全的身份,确认后,便要带着他去县衙。
胡全有几分害怕,看向栗蔚云。
栗蔚云也担心胡全这个证人会有闪失,笑着对几名官兵道:“此人身体弱,腿脚又不便,不宜行走,不如我驾车送他过去。”
几名官兵对了个眼,便答应她的提议。
县衙目前成为了此次军械坊此案的临时办案地点。大堂内此时坐着几位官员,上座的一位官员身着正四品官服,在秦安提供她的名单中,此次下派来查此案的官员中,正四品的只有大理寺左少卿房固一人。
她目光落在了房固的身上。
前世她没有见过房固,这算是第一次见,年过不惑,面颊清瘦,面容严肃,一双鹰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被搀扶进来的胡全。其身材看上去并不若脸颊那般干枯,反而结实有肉,让整个人显得有些怪异,似乎那一颗头颅本不属于这个身体,是强行安上去一般。
大堂内左右还有两位低阶官员,最末位的是罗渡。
堂内并不见荣王,也没有名单中提到的刑部官员,看来并非是正式的审讯。
栗蔚云走到大堂前,就有差役上前从她的手中将胡全接了过去,她也被差役拦在了大堂外。
“堂下何人,自报身份来历。”房固声音冷峻,让人不敢亲近,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散发着冷冷的寒气。
她朝大堂一旁的位置站了站,想听听里面的审讯,却被差役给赶了出去。
刚出县衙的大门,就见到门前停着一驾马车,胥王从马车上下来,旁边的水珠忙上前搀扶。
她走下台阶,正准备俯身见礼,胥王轻轻虚扶了下她手臂道:“免了。”
胥王朝衙门内看了眼问:“是不是提审胡全?”
“是,私铸圆钱之案只有胡全一个证人,而且他如今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显然证据并不有力,不知道冯锦那边是否吐露出什么有力地证据来?”
“倒是说了一点皮毛,需要查证。”他看着栗蔚云面色不是很好,想她伤应该没有痊愈,便吩咐,“你且回去,傍晚和秦安到客栈来见本王。”
栗蔚云应是。
驾车离开县衙,马车刚转了弯,见到了梅姑娘,她正被人从一家药铺里赶出来,伙计很轻蔑的道:“上次的钱都没还,又来赊药?赶紧走!”
“大哥,我急等药救命,明个我将钱给你。”
“那你明个拿钱再来买,隔一日也死不了。”
“大哥……”
“快走,快走!”伙计不耐烦地冲她驱赶。
栗蔚云驾车到跟前停了下来,直接跳下车对梅骨问:“谁生病了?什么药?”
“是我弟弟,烧了两天了,都昏迷不醒了。”泪水盈盈,抓着栗蔚云便求道,“你身上可有闲钱,帮我抓一副,我明天想办法还你。”
栗蔚云抬头看了眼准备转身进铺子的伙计,立即的叫住他,然后拉着梅骨走进去。
“给这位姑娘按方子抓药,钱我来付。”
伙计打量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外面的马车,是个有钱的,便阴阳怪气的冲梅骨伸了伸手:“方子拿来吧!”
梅骨立即的从袖子里将药方双手递给了伙计。
伙计抓好了药放在柜台上,并没有要递过去的意思,栗蔚云从身上取出一些碎银子也丢在了一旁的药称盘里。
“这些足够了吧?上次的欠你的也都能还清了。”
伙计伸手抓起碎银子用牙齿咬了咬。
栗蔚云伸手抓过药包,拉着梅骨离开。
“上车,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便搀扶梅骨。
手抓到梅骨的胳膊才发现,梅骨个头比她高一些,但是这胳膊竟然比她还细上一圈。
梅骨没有推辞,道了谢,就着她胳膊上的力道上了马车。
栗蔚云按照她所指的路,出了城,在城北四五里的位置见到了村口的大石上写着百家村。
进了村子,在梅骨所指的小院子前停下。院子是石块堆起,不过成人腰际高,门是用木棍绑成,一眼望去便将院内的一切览尽。
院子旁边有石磨石磙和几个木桶,石磨上还残留一些豆渣。
她随着梅骨进了院子,梅骨就急匆忙的跑进堂屋里。
堂屋是小小的三间土石房,东边有两间偏房。
她走到堂屋门口听到里面一个妇人哽咽的声音:“烧的更厉害了,你勤给敷凉帕子,我去煎药。”
“婶婶,我煎药。”梅骨说着便提着药出来,看了栗蔚云一眼道:“栗姑娘,对不住,家里有些乱有些忙。”
“无妨,我去看看孩子。”她走进堂屋,梅骨进偏房熬药。
房间有些低矮,东西南北都很窄,只有小小的窗户,屋内的光线很昏暗。
她刚进门就瞧见了左边的木板床边坐着一位抹泪的妇人,不过三旬上下的年纪,一身粗布葛衣,头发用方巾扎着,面容憔悴,眉眼看的出来是个相貌不错的女子。
栗蔚云微微的欠身一礼,妇人立即的起身,吸了下鼻子道:“栗姑娘?”
“是。”
她向前两步走到床边才看清楚躺着的孩子,面黄肌瘦,约莫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小脸和梅老爷很像,此刻眉头皱起,应该是昏迷中都被烧的难受。
“梅老爷知道孩子生病吗?”
妇人摇了摇头,对于她提到梅慎并不吃惊,想必是知道她身份的。
“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过来了。”
“最近军械坊内事情不断,他难如以前一般来去方便。”
“我知道。”看着床榻上的儿子,抽泣道,“若是孩子出了事,我可怎么向他交代。”
栗蔚云伸手轻轻地试了试孩子的头,看了看孩子的舌苔和眼珠,又号了号脉,安慰她道:“没事的,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并不严重,吃上几服药就会好的。”
“栗姑娘懂医术?”
“略懂皮毛而已。”
她也没有跟谁学过医,只是因为身边有青囊这个神医,偶尔听他说一些治病的医理药理而通晓一点。回到京城后,长兄之子又身子不好,常常头疼脑热,所以对于这种发烧的小病还懂一些。
看着面前的孩子,和长兄之子倒是有几分像,差不多的年纪,都是瘦瘦巴巴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这孩子虽然命运不济,至少父母还在身边,有人疼有人护。
云儿却远不及这孩子,他母亲早逝,父亲背负谋反之罪。他身为长兄嫡长子,将军府的嫡长孙,不知道会被那个人怎样的处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听到云儿的任何消息,应该和将军府的其他孩子一样被罚没为奴了吧?
他那瘦弱多病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想到这儿心中一阵酸楚,再看面前的孩子,也忍不住多了几分心疼
不一会儿梅骨端着药进来,夫人将孩子给半抱起来,孩子也迷迷糊糊的,眼睛艰难的微微睁了睁又闭上,两个人小心耐心地喂着孩子吃下了药,然后让孩子睡下。
夫人还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梅骨也拉着栗蔚云坐到了旁边的小方桌边坐下,给她倒杯温水。
栗蔚云此时才开口问:“孩子生病,梅老爷见不到,你为什么不去找秦公子?你这样耽搁了孩子的病情多危险。”
梅骨回头看了眼孩子,声音哽咽的道:“我听说了最近朝廷下来查军械坊的事情,知道表哥肯定很忙,我们是不想劳烦他。”
“这不是什么小事情,秦公子再忙,想必也是不会介意的。”
“今日幸好遇见了栗姑娘你,多谢你帮忙,那银子……”
“你怎么还惦记那点碎银子,医病要紧。”
梅骨感激的点了点头。
栗蔚云坐了一会儿,与梅骨闲聊一些,方知这些年她一直都居住在这个百家村。
百家村是安置朝廷流放中那些女眷孩子的地方,平日内他们便是为官府做一些裁衣缝补的活计,或者临时征调其他琐碎之事。
梅家的女眷本是很多,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病死意外惨死,梅骨是在族人的保护下才活下来。
现在的梅夫人本是梅慎原配的陪嫁侍女,原配在流放的路上难产一尸两命。梅慎见梅家男儿所剩不多,怕梅家无后,愧对列祖,就娶了现在的梅夫人。对梅夫人也算用心。
栗蔚云见天不早了,孩子的病也稍稍有点起色,便起身告辞。
回到小院,一直到申时过半秦安都没有回去,平素他没有什么事情在午后未时中就会回。
“公子肯定又去画舫了,我去找公子回来。”小西抱怨朝外走去。
“我去吧。”栗蔚云唤住。
小西诧异的看她,一个姑娘家去画舫那种地方不合适吧?特别还是长的这么好看的姑娘,可别遇到什么起歹心的人。
他刚要开口劝说,栗蔚云又道:“我有别的事情。”
小西疑惑,她去画舫能够有什么事?去看公子是不是真的和画舫姑娘无染?
栗姑娘真的喜欢公子了?
幸好公子洁身自好,否则,以后肯定天天要上演对打的戏码了。
正胡思乱想间,栗蔚云已经出门。
画舫距离小院不过一刻的功夫,虽然天还未黑,画舫四周的红灯笼已经点上,在山水之间,照的画舫格外喜庆醒目。
画舫前的岸边也停了好几驾马车,几个在等主人的仆从在相互说笑。瞧见栗蔚云的时候笑声渐渐的收了起来。
“姑娘来这种地方?画舫新来的?”胖脸的仆人好奇的嘀咕。
“不像,你瞧这脸色冷的都快像滴冰溜子了,估计是来找自家男人的。”一个黑瘦压低声音道。
“像,估计是的。不过有这么个美艳的娇妻,还来画舫做什么。”
“还是不及顾盼儿姑娘好看的。”
栗蔚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声,知道几人在议论她,便冷眼看了过去。几人立即的别过脸装作什么都没说没讲。
母老虎他们可都是见得多了,他们哪里得罪得起。
栗蔚云刚踏上画舫,里面匆匆的跑出来一个姑娘,正是桂兰,浓妆艳抹。
桂兰立即挡在她的面前,满脸嘲讽的冷笑:“栗姑娘啊?不对,是秦夫人,秦夫人怎么有空来咱们画舫?是喝酒听曲还是赏舞聊天啊?”
“秦公子在吗?”
“呦,你来找秦公子?秦公子这会儿可忙着呢,怕也是累坏了吧,是没法子回去了。”桂兰说着就朝楼上瞅了眼。
“是在盼儿姑娘的房中吧?劳烦姐姐帮我传个话。我有急事寻他。”栗蔚云客气的道。
桂兰挑了挑眉头,走到画舫前的栏杆边靠着,没一丝要进去的意思。
“那多不方便。”桂兰一脸为难的道,“若是秦公子和盼儿姑娘正在做什么不方便被打扰的事情,我这不是坏了秦公子和盼儿姑娘的好事?以后我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栗蔚云知道她故意想用此激怒她,她笑了下,便自己朝画舫内走,走到门前和秋姨撞了迎面。
秋姨愣了下,似乎想起了她来,立即咧开嘴笑道:“栗……秦夫人啊?你怎么来我们这种地方了?”
“我来找秦公子。”
“秦公子啊?”她犹豫了一下,嘻嘻哈哈的道,“秦公子今个可没来呢!”
栗蔚云将一锭银子丢到秋姨怀中。
“秋姨不想我扰了你画舫其他客人寻乐就将人叫出来吧。”
她走进船舱,在大堂就近的一张茶桌边坐下来。
秋姨也听说面前人是个厉害的角色,真闹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她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便招手让桂兰去楼上叫人。
桂兰冷哼了声,白了栗蔚云一眼,不情不愿的朝楼上去。
秋姨立即的招呼一个小丫头看茶。
茶刚端上来,就瞧见了一个身姿婀娜的姑娘从楼上走下来,粉面桃腮,媚眼带俏,正是那位马车内冲她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