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师生情】咸鱼三九次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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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下课后十分钟, 明里关掉了办公室电脑里的监控,拿着手机向教室走去。今年是他任职教书第二年,在高二面临分班时, 凭借优秀的资历和杀伐果断的性格, 他不负众望地成为艺术部美术12班的班主任,妥妥地扛起了压犯事分子的大旗。

    绕过一个转弯就是12班的教室, 他遥遥的望见教室的灯还亮着,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连日加班熬夜、辛苦的劳动终于收到了一点成果。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依旧在座位上, 风雨不动安如山地做着数学错题。连明里出现在教室门口都浑然不觉。

    无论是勤奋程度,还是知识根基,艺术部远远不如普高部。甚至因为“艺术细胞”太过发达, 学生们常常不走寻常路。如果哪一天,一整个班都能够穿校服,下课女生不拿镜子出来化妆,男生不相约聚众架, 午睡课男女同学不在桌子底下手牵着手,他就要谢天谢地,拜祖宗拜菩萨了。

    今天晚自习, 他又在监控里抓到一对情侣。女生应该是理科班的。他声地走到最后第二排的位置,盯着监控里满面桃花的男生杂乱的桌肚一会儿,看了半晌,然后手准确无误的向一个方向伸去。

    抽出来一盒还未来得及拆封的冈`本。

    他冷笑一声, 不动声色地放进了口袋里,随手还拿走了藏在角落里的所有情书。在离开教室时,他拍了两张照片发到了家长群中,@了两位学生的家长,然后善意温柔的提醒着:“学习不要到太晚,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关灯。”

    两个爱学习的优等生这才假装注意到他——那股强大的压迫力和局促感消失了,他们才能开始认真复习。

    明里是个好老师,是个好班主任没错,然而他“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的性格,太让人有压力了。需要心翼翼的把所有缺点隐藏起来,才能与他毫无隔阂的交流。

    处理完教学楼的三四事,又去宿舍楼抓人。他不相信,快一年了,在他所教的班级里,还不能把那些牛鬼蛇神都赶尽杀绝?

    路上,他特地绕了点远路,向树林走去。且不夜晚的树林是情侣的幽会之地,树林的身后的栏杆外常有各色商贩卖不健康食品的。情侣太多他一人一双手抓不过来,但是面对商贩,他拨一下城管号码的能力还是有的。顺便给那些愈加猖狂的学生一个警告。

    起码他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障他所有学生的健康和安全,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今天的树林仿佛格外安静,望过去,一个贼眉鼠眼的都没有。

    明里有些诧异。

    天色已经很晚了。大概是有别的老师来查过了,明里这么想着,心里感到轻松不少,转身欲走。

    这时,他忽然瞥见了一点亮光。像是黑暗中顿生出的火苗,又像是团簇在一起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在寂静的夜晚无声的亮着光,仿佛一团橘红色的鬼火。

    星星点点的亮光梦幻地在林子深处闪烁。明里心下奇怪,没想到在污染这么严重的城市里,还能遇见萤火虫。况且还未到盛夏。

    他心翼翼地走进深处,眼睛彻底适应了黑暗后,才看见里面两个黑黢黢的人影。

    两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只不过背对着他的那个人显然要更加高一些。应该是两个男的,明里笃定的想,眉头蹙得更深了。若是一男一女还好,不是来火热的,就是来分手的,可是两个男人是什么情况?

    一般只有雄性动物出没的场合,情况就相对比较复杂了。可能是架,也可能是准备翻墙逃校,还有可能是做其他什么。现在的学生,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什么做不出来?

    可是这两人明显比较奇葩。

    略矮一点的男人手里拿着点燃了的烟花棒,近乎以一种死缠烂的方式挥动着手臂,着些什么。

    而那个高一点的,转过身,勉为其难地接过,然后就像一个雕塑般凝固在原地,拿着闪闪发光的烟花棒,不动了。他面露纠结,做不出另一个男人那么“喜迎新春”般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拿着烟花棒就能变身了似的。

    等到最后一根烟花棒烧完,那个喜气洋洋的男人兴高采烈地准备拆另一盒,却被另一个人强行拖走了。

    矮个子扑通扑通的挣扎了两下,却未能从如来佛的掌心里飞出去,笑意盈盈地被揪着走,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占尽便宜。另一个男人无奈的笑着,竟然也匪夷所思好脾气地不发作,就那样温柔地看着他。

    直到两个人走远了,明里才仿佛解冻一般恢复了知觉。走进两人方才待过的地方,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提醒他看见的是真的,不是幻觉。

    从看清顾泽脸的那一刻起,他隐隐约约就能感受到一种怪异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站在原地思前想后了一番,把所有事情串在了一起。他突然一下就明白了。

    那种让他不舒服的气氛,是暧昧。

    -

    某天开始,学校突然流传出一个奇怪的流言:数学组和语文组不和。

    这个流言有依有据。

    第一是,自进入高三以来,语文作业急剧上升,严重挤压了数学作业的时间,学生们敢怒不敢言,文言字词、素材积累、名著古诗,随随便便哪一样都够学生整理一个月不停歇了。数学组严重diss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第二是,听语文组组长和数学组组长,关系极差,常发生冲突和摩擦。

    顾泽和明里绝对不会同框出现,情非得已的场合,他们也会错开彼此的位置,自觉坐到离对方最远的位置。

    据,二人还曾发生过一次大型的争执。

    见到这种鹬蚌相争的情况,变成渔翁的学生自然喜闻乐见。恨不得语文作业越少越好。

    步入高三后,临近高考,晏禾也变得忙碌起来,时间基本全花在自习上,出入办公室的频率少了一大半。

    偶尔有节假日才能稍微松口气,减轻点心里不学习带来的负罪感和不安。晏禾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每日重复着高度紧张和注意力集中的日子,像一个随时要上战场的抗战老兵。他怕自己的弦一松开,就紧不起来了。

    给自己认真罗列的每日复习计划,也在一丝不苟地完成。即便是中午的午睡,他也只把休息时间掐在10分钟之内,其余时间都在做题。与高二时,提前在自习课上准备好枕头眼罩,安然入睡的混子,简直判若两人。

    就这么用尽全力往最后100米冲刺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7年的尾声。

    高三年级的一切活动都被取消了,只剩下元旦前,可以开一个勉勉强强草率了事的元旦班会。

    注意,是班会,不是晚会。是高三班会,不是高二班会。

    基本上,看一个晚上的电影,这个元旦班会就算过去了。但不用自习就是好事,哪怕片子的内容是多么的又红又专,学生们乐得颠颠的。

    然而在这种举校同庆的时刻,就有人喜欢不走寻常路,比如情侣偷偷去dapao,比如班委以公谋私混出学校,又比如,在人家嗨皮的时候,想着……偷偷学。

    晏禾怀着“加倍赶超别人”的这种九九,在电影开场前几分钟,就溜进了顾泽办公室。

    在顾泽还未反应过来前,搬了一张椅子在他边上恭恭敬敬的坐好,自然地把桌上的教案整齐收拾到了一边,放上了自己的作业家伙,乖巧道:“顾老师,你的桌子借我学个习。”

    自动过滤掉疑问语气,换成了肯定句。

    顾泽笑了一下,随手翻了翻晏禾带来的复习资料,无一不是针对他自己薄弱项进行巩固和加强的。回想起第一次看见晏禾时,他光着上身不着调又呆又蠢的模样,顾泽有些感慨——他养的崽长大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晚上的办公室非常萧瑟,没有人气,老师基本上去和班级里,自己含辛茹苦教导出的学生们团聚了。只有顾泽,和学生的关系从来泾渭分明,没有私交。这样热烈的活动,他也不适合参加,一直像个局外人。

    他和学生的缘分,也就教书的两年罢了。

    “那么多位置,你随便挑个坐,一定要挤到我这里吗?”顾泽嘴上这么着,一边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算给晏禾腾出位置。

    晏禾嘿嘿的溜过去,整只趴到了桌子上,像只树懒。他把脸贴着桌子,使劲嗅着鼻子,哧溜哧溜地:“吸吸顾老师的欧气。我吸——”

    不知怎么的,顾泽突然想到了葫芦娃里吸人精气的蛇妖。他笑着起身一指:“前面那张桌子是晏校长的。”

    晏禾扒拉着桌子扭了两下蛮腰:“不不,我就要这张。”

    他迅速的坐起,调整好姿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顾泽,大喇喇地,坐在这我能成仙。

    顾泽把电脑捧到了隔壁老师的桌子上,觉得好笑,心道:你仙一个我看看。想到晏禾万一来了劲,人来疯一样的跟他没完没了的贫下去,今天他是复习不完的那么多了。这么想着,于是住了口。

    “快复习。”顾泽。

    “遵命。”晏禾乐颠颠的转过身。随后就是一阵安静的敲键盘声,和笔在纸上轻微摩擦的声音。

    两种细致的声响和谐地交汇在了一起,和灯光一起融进了漫漫长夜。玻璃窗上倒映出背对着的二人认真专注的影像,像是时间定格了一般,恰到好处的变成了画面中最唯美温馨的一部分。浅浅的,淡淡的,似有光影流动。

    草稿纸换了一张又一张。正当晏禾准备抽下一张卷子时,遥遥突然传来“啪嗒”一声,登时,整栋楼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随之而来的是静默后剧烈的爆发。

    隔着几堵墙,两条走廊,晏禾都能听见二胖幸灾乐祸的一嗓音:“哎,破学校停电了好啊!提前放学!提前放学!提前放学!”

    于是整栋楼的窗户都被纷纷开,无数个脑袋冒出来跟风喊一波。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正巧赶上各班出去买KFC的班委回来了。一边瓜分着肉,一边游`行着喊“提前放学”。

    顾泽起身,他按住晏禾的肩膀:“我去看一下,你待在办公室,不要出去跟着胡闹。”晏禾几乎都能从他的与语调里感觉出他皱了眉。

    晏禾摆摆手,深明大义的:“不会,不会。”

    3分钟后,晏禾成功混进了看戏大军里,动作敏捷地夺过李沐手里的霸王鸡条,嚼叭嚼叭含糊地问:“电影……好看吗?”

    李沐认真的点头:“这个电影超赞的,每一帧都别具匠心。虽然总体套路有点老,但是行走在字里行间,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是我电影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非常好看。”

    晏禾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把满是屑屑的爪子抹在他的衣服上,毫无道德心地甩甩手:“滚吧,我会信了你的邪?”

    李沐怒了,扑上来就想给他一个夺命锁喉。晏禾迅速地转过身,眨眼就看见顾泽向这边走来。晏禾两面遇敌,正想着从李沐那突破,忽然就听见身后楼梯下方传来一阵躁`*动。

    晏禾停住,按住狂躁的李沐:“听!”

    李沐面无表情:“海哭的声音。”

    晏禾笑嘻嘻地把鸡条的空盒塞进他的手里,然后兄弟般搂住他的肩:“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

    李沐倒了倒空空如也的盒子,不惜形象全无的,也想扑上来把晏禾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给咬死。

    之后的转折,众人都始料未及。本来是想“提前放学”的风向,发生突变。

    一大波吃饱了没事干的国际部友军,大波来袭。

    逮着男教师就抓,秉着“宁可被杀,也不放过”的精神,成功捕捉到了阴魂不散的石鬼子。在无数人的围观下,在他愤怒的咆哮声中,几个国际猛汉轻松抬起了石鬼子,扒开他粗壮的大腿,露出某个脆弱的难以描述。众人吼一嗓子,抬着石鬼子就往邦邦硬的柱子上撞去。

    这项运动,在国际流行甚广,大家都亲切地称呼这磨柱行为为“开飞机”。

    石鬼子着陆后,憋红了脸,连句“兔崽子”都骂不出。众人意犹未尽的眼神,明显是看他不爽很久,想再搞他好几发,让他感受一下柱子的魅力。

    有了国际部老哥们做先驱,艺术部和普高部也一哄而上,石鬼子被抓了四次后,下楼骑着他的电驴,飞快的落荒而逃。而后,学生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自己的男老师,就送他们起飞。

    晏校长的脸气得发红,他把教室反锁上,不让那些发狂的学生进来。

    一个学生企图破窗而入,被他叭叭两巴掌给扇了下去。

    他冷笑一声:“今天谁敢动我试试。”

    下一刻,好几个人英勇的爬窗一跃而上。晏校一人难敌数手,门被开的一刹那,他内心几乎是绝望的。他可是校长啊,校门口还挂着他的头像的啊。

    晏禾作壁上观,笑的前仰后合,中风了一样差点躺到地上。

    笑过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顾泽还在外面游荡呐!万一他被抓住了怎么办啊!老婆的黄瓜和菊花都是他的啊!

    这么想着,眼前都有画面了。搞不好,他正好遇上这情景,还能英雄救美一回嘿嘿。晏禾思忖片刻,摇摇头,别英雄救美了,自己冲上去,大概也是会被笔直送上天的。

    想顾泽那么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只不过被自己拍了几张戴狗链的照片,就凶的脸都扭曲了。这样是真的被一帮比他年幼的人压制了,还被拍下来,录下来,发空间和朋友圈了,那顾泽岂不是……晏禾一哆嗦,不敢再想下去了,心里越发觉得他们这帮人不是东西。

    他忍受不了。只要一想到顾泽被男生架着的场景,顾泽耻辱的供人观赏的场景,晏禾就感觉两眼发黑,这比他死了都要难受。晏禾急的满头大汗。

    可这关键时刻,顾泽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凭空消失了。

    顾老师,顾老师,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晏禾心急如焚,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挖地三尺,他也要把他的人给找到。事态紧急,晏禾脚下生风。逆流而上,寻找顾泽的影子。

    一把逮住国际部的老陈就问:“你们看见顾泽顾老师了没有?他现在在哪里?”

    “啊,顾泽啊。”混蛋!老陈的语气听着竟然是漫不经心慵懒的散漫!晏禾紧张地冷汗直流,心一抽一抽的抖动着。病房外的丈夫听医生“要孩子还是要大人”的心情也不过如此了。

    老陈的眼神往一个方向飘了飘:“他们刚开完顾泽,他好像往那边走了。”

    刚开完顾泽,刚开完顾泽,刚开完顾泽……

    晏禾一下就僵住了,连怎么迈开腿的都不知道,只剩下这五个字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滚动,一遍又一遍。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五个字,怎么拼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晏禾双腿发软,拖着沉重的步子向老陈指的方向走去。

    饶了三圈,也没看见顾泽半个影子。晏禾抬了抬头,正好能看见贴在顶楼墙壁外的画,被风吹得轻微的鼓动。

    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他气吁吁的冲上顶楼。晚风吹得他脸颊发疼。

    顾泽就站在顶楼边,双手插兜,俯视着整个楼。这么寒冷的天,他却穿的很少,单薄的身影在凄冷的夜风中显得更加萧瑟。

    只是刚分别了二十分钟不到,这一眼竟像是万年。晏禾眼睛蓦然一酸,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在幸灾乐祸别的老师被开了飞机,晏禾就想赏自己十个大耳光子,越发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顾泽临走前,还告诉他,不要出去胡闹。可恶,他怎么就没有听他话呢,他什么时候才能听一次话。眼泪一下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要是他能早到几分钟,顾老师就不会被那样对待了,也不会想自寻短见了。该死!都是他不够强大!不够强大到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顾泽听见声音,转过身。就看见晏禾红着眼睛,握紧双拳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顾泽:“……”

    晏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紧抱住顾泽的大腿,连声音都哽咽了:“顾老师……不要啊!……你、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等我高考完,我砸铁卖锅都会养着你!绝对不会始乱终弃的!……男人被做那样的事没有关系的,我不在意的!真的!……你千万别自寻短见啊!”

    顾泽蹲下来,把他眼角的泪水抹去,声音竟是异常的温柔:“可我在意啊。”

    刚憋回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又全涌了上来。这么好的顾泽,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顾泽,凭什么他要被这么对待啊!晏禾心里的恶意泛滥,浑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颤抖,他紧紧抓住顾泽的胳膊,力道奇大无比:“是谁这么做的?”

    可恶,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晏禾真希望此刻承担这一切的是他自己,他憋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语气恶狠狠的:“顾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那几个罪魁祸首抓到的!我会把这些恶人抓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

    顾泽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等等,你的‘他们’,是谁?”

    晏禾双眼发红,像一只被逼近绝境的兽:“都是他们,害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顾泽一下被这番话给砸晕了:“不是,什么‘这种样子’,我变成哪种样子了?”

    晏禾一双眼睛核桃般肿,他咬紧发白的嘴唇不话。

    底下热热闹闹开老师飞机的声音,隔着一层楼都能听见。顾泽好像一下明白了什么。

    他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被做了那种事?”

    “……”

    “没有啊,我和国际部学生又没有过接触。”

    “……”

    “你别多想,没有的事。”

    晏禾恍恍惚惚地下了楼,觉得他被一个乌龙吓到跪的事够顾泽嘲笑他一辈子了。过了一会儿,他从略带疑惑的开口问道:“……那,顾老师,你去顶楼干什么?”他当时还不是“可我在意啊”的么?

    如果不是回答他那个问题,顾泽又在指什么?晏禾想来想去,都有点糊涂了。

    顾泽好笑的看着他,开玩笑道:“我不是自寻短见么?”

    晏禾一想起之前自己的那一番狗屁不通的话,瞬间涨红了脸,现在要是身边有个大锅,他二话不“噗通”一声跳进去,直播铁锅炖自己。

    顾泽不还好,他这么一提醒。刚刚发生的事又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迅速过了一边,期间是有很多漏洞,告诉他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可他当时被自己的愚昧蒙蔽了双眼,于是才发生了这么一起惨剧。

    想到自己刚才砸锅卖铁鬼哭狼嚎想要“养”顾泽的模样,晏禾恨得磨了磨牙:晏禾啊晏禾,你你是有多SB啊。

    他有一瞬间,真的想去刚才的顶楼,做自由落体。

    电很快就恢复了。国际部玩的差不多,陆陆续续的都回去了。还有人遗憾的叹息:可惜明里老师今晚不在……

    嗯,明里。起来,明里来这里才两年多一点,已经不知道拉了多少仇恨了。晏禾挑挑眉,就连自己有段时间都是极其厌恶明里这个老师的。

    相比之下……晏禾看了看身边的顾泽。同样是来了一年多一点,顾老师的口碑仿佛一直很好,基本没有讨厌他的学生。

    这也许跟他相距他人千里之外有关,除了学术方面,完全不和学生讨论其他。生活规律,教书认真,颜值100分,完美的让人无槽可吐。

    除了静静地躺在他手机里的几张“狗链顾老师”,哈哈。

    想到这儿,晏禾嘴角又不自觉的上扬了。

    “又哭又笑的。”冷不丁悠悠地飘来一句。

    嘿,顾泽明明是走在前面的。难道他的后脑勺也有眼睛不成?怎么就看见他笑了呢?晏禾快步走到顾泽身边,还一鼓作气地赶超了他。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提几分钟前的事,完全是见证了他有多SB的黑历史。

    晏禾左右而言其他地:“终于有电了,我要赶紧去学习。今天的任务要完不成了,学习,学习,我爱学习。”

    顾泽在他身后顿住脚步,无声地盯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随后掏出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面色又变得沉重起来。他弯了弯手指,随后拳头重重握在了一起,像是在隐忍些什么。

    -

    闹了半天,晚自习下课的时间照样没有任何变化。10:35,高三的下课铃一响,早就收拾好书包的同学们瞬间鱼贯而出。

    晏禾刚走出了教室,就看见了门边的顾泽。

    “顾老师,今天你要检查一下教室卫生吗?”一般这个点,顾泽不会出现在教室里。

    “不是,我在等你下课。”

    晏禾受宠若惊,连话都结巴了:“哎、哎……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吧?”顾泽一般只会在校门口的转弯处等他,今天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被他那一番二的不能再二的自白给感动了?晏禾感觉自己有点蛋疼。

    顾泽笑了一下:“走吧。”

    “你今天早点睡。”走在路上,顾泽突然。

    “嗯?怎么了?”晏禾有点奇怪,虽然今天自己不正常到一种境界了,但顾泽好像也有点不正常哎。从在学校里,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知道了,今天的顾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是真的因为他那番话,而感到困扰了吧……晏禾现在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

    顾泽看了看他,突然猛地凑上前,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好好休息,记得冰敷。”

    哇草……晏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还不是谁害的?……好吧,这是他自己作的。

    回家后,今晚的晏禾难得的听话了一次,简单的洗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

    顾泽站在晏禾的房间门口。放在门把上的手,垂下又放上,放上又垂下。

    最后他决定离开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开房门,杵着一个人。晏禾自然也是一愣,僵硬片刻后,弯起他那双红肿的桃花眼,笑嘻嘻道:“顾老师,你是来给我送冰袋的吗?”

    顾泽“嗯”了一声,表情淡淡的,他把冰袋递到晏禾手上,然后绅士地出了今晚一直想出口的话:“过几天,周末的时候,你收拾一下,回家吧。”

    晏禾的表情一僵,他反应慢半拍的没有理解顾泽话里的意思:“啊……顾老师,是因为你以后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顾泽点点头,算是承认。过了好几十秒,晏禾都没有等来他的一句解释。

    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立着,大眼瞪眼,最后晏禾不自觉的把手伸到后面,无意识地上下搅动着和顾泽买的同款睡衣。

    他的喉咙有点干:“……我好像确实扰太长时间了,哈哈。肯定会给你造成很多不方便吧……什么都不会做,就只会帮倒忙……”

    顾泽无言地看着他。

    “点什么,好像有点尴尬啊哈哈。”晏禾艰难地了个“哈哈”,想的话却突然一下变多了,“那什么,顾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我爸现在对我挺好的,每个月还给我钱来着……住回去,他应该会挺高兴的……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你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这么的……”

    着,晏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上前拍了拍顾泽的胳膊:“谢谢你,顾老师。不用担心我。”

    顾泽依旧沉默。

    心里堵得慌,不知道是顾泽看出他是gay所以不让他继续待在他身边了,还是厌烦了,开始讨厌他了,又或者是有女人了……想到这,晏禾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艰难的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不让负面情绪毫无理由的泄露出来,有点遗憾地笑着:“唔……就是可惜,以后问问题没那么方便了。也不会经常看见顾老师了……”

    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有点不自觉的颤抖,眼睛里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有多么依赖顾泽。

    晏禾张了张口,还想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就这么相顾无言的两两对望。

    良久,沉默了半晌的顾泽道:“去睡吧。”

    晏禾机械的点点头,连声“晚安”也忘了,一下“砰”的关上了门。

    几秒后,门又重新开,顾泽竟然还站在那儿。

    晏禾沙哑着嗓音:“顾老师,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八卦一下……我有…师母了吗?”

    顾泽定定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他慢慢地急缓地,摇了摇头。

    并没有太多轻松的感觉。晏禾一头扎进被窝里。

    他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一直是及时行乐,没心没肺的。其实,从顾泽家搬出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在学校照样天天见面啊。

    可他总觉的有什么改变了。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好像前一天还在跟你着“晚安”的人,突然就离开了你。一切快到令人无从适应。

    明明只是不方便租房子给他罢了,却好像是硬生生要将他从他原本的生活中剔除一般,什么也不剩,干干净净的。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