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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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的一片杂木林, 大片的柞树和桦树低下矮矮的生长着一丛丛灌木.银江和芜津隔了一条江, 气候比芜津更加干冷一些,一夜降雪后, 雪花坠满枝丫, 柞树的树干没有经过人工修建, 自然生长的放肆而野蛮,密密匝匝张牙舞爪的延长着。

    山脚下那片偌大的林子, 从山腰上看下去, 像一只挂满白色排穗的绣球,风一吹, 浑身包裹着雪花呼呼的向前滚, 被风吹散的雪沫子像绣球拖了一道如云似雾晶莹剔透的披帛。

    魏恒一回到银江就病倒了, 半是不太适应港口城市随海风变化多端的天气,半是大堆大堆的心事堵在五内,郁结成气,加上之前高烧低烧不断, 本就没有彻底好利索, 索性大病了一场。

    他刚下车, 被深夜的寒流照着脸一扑,立马掀动腹腔里一股乱窜的气流,咳的撕心裂肺,等到不咳了,却在嘴角抹掉一缕血丝。

    郑蔚澜吓坏了,除去在烂俗影视剧里, 他头一次见活人咳出血,忙围上去问他:“你是不是得了啥绝症?”

    魏恒也愣了一下,然后从火辣辣的喉咙里吃力的挤出嘶哑的嗓音:“可能是喉咙发炎。”然后和郑蔚澜商量:“先找个地方休息,我有点……站不住了。”

    然后他在旅馆里睡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持续性昏睡,偶尔被郑蔚澜叫醒吃药,随即又栽倒在床上。

    虽然他一直未清醒过,但是他睡的并不踏实,他一直在做梦,做了一场黑暗又绵长的梦,梦里是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噪音。那些人的脸他看不清楚,他们在什么他也听不清。他想把那些人和那些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踏踏实实的睡一觉,但是他们总是来来回回,去而复返,像一个个鬼魂似的驱之不散。

    他在梦里依然有意识,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本以为他会在梦里见到以前的家人,甚至会见到邢朗,但是他没有见到家人和邢朗,只看到一张张模糊不清,面具般的脸。

    于是他不再奢望,索性把思维沉到黑暗的深渊里去,谁都不去想,自己也沉到那深渊里边去,与任何人都无碍,与任何人都无关的地方,安之一隅。

    但是就在他即将醒来的时候,他又做了一场梦,一场很熟悉的,泛着金色余波的梦。

    梦里是白色的天,仓茫茫一片白,分不出天和地,那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那片白似乎从他所在的房间一直延伸到宇宙还没开始的地方,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白。

    金色的海浪就从远方慢慢的扑过来,闪耀着金色的光,一点点的泛滥在梦里。

    他忽然就不愿醒了,但是他已经从白色的宇宙里回到了旅馆的房间。

    郑蔚澜正坐在窗边撕着一只烧鸡,猛地一转头,看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望着天花板发怔,忙赶过去,手里还拿着一只鸡翅膀:“醒了?感觉咋样?要不再吃片药睡一会?”

    魏恒慢慢的转动眼睛看向他,看到他手里那只被烤成金黄色的鸡翅膀,莫名叹了声气,掀开身上足有三四层的被子坐起身。

    窗外已经不下雪了,但是天色还是阴沉沉的,石灰色的天上悬着石灰色的云,连空气都是冰冷冷的石灰色。

    魏恒披上大衣坐到窗边,昏睡的两天里米水未进,五脏六腑空洞的厉害,却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郑蔚澜塞到他手里的鸡腿,甚至有些反胃。

    他咬了一口,鸡肉刚接触舌尖就皱了皱眉,然后吐到了垃圾桶里。

    郑蔚澜:“……妊娠反应?”

    魏恒想瞪他,但气力不足,只软乎乎的瞟他一眼,把鸡腿丢在油纸上,撑着额角有气无力道:“帮我买碗粥。”

    高烧脱水导致魏恒此时有些病容怯弱的模样,整个人委委顿顿,懒懒慢慢,微卷的长发云卷云堆的堆在颈窝,几缕黑发染了几分薄汗湿淋淋的贴在脸侧鬓角。他伏在桌上,目光透过窗户,低眸下视,眼神苍凝又柔软,眼睛里像掬满了水,清漾漾的流着脉脉的光。

    郑蔚澜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又一时不出哪里不一样,直到看到魏恒的眼睛,才知道魏恒改变了什么地方。

    魏恒看人,不,应该是看待这个世界,不再那么的冷漠,反而多了几分温柔。

    魏恒迟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郑蔚澜一直在盯着他,便半回过头看向他,伸出食指点着窗户,指尖稍稍往下一滑,在结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的窗户留下一道痕迹,轻声道:“对面就有一家粥店。”

    郑蔚澜穿上羽绒服,全副武装的出去了。

    粥店就在旅馆对面,不到十分钟他就夹风带雪的回来了,先站在玄关把一身凉气抖落干净才往里走,他觉得现在魏恒脆弱的很,不能见风不能着凉,真跟坐月子的媳妇儿差不多了。

    他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把两碗粥放在桌上:“白粥和瘦肉粥,你想吃哪个吃哪个。”

    魏恒没理他,他抬头一看,魏恒正在窗户上画画。

    魏恒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懒懒散散慢慢悠悠的在窗户上滑动,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曲折弧线,弧线串成一个很卡通的猪脸。

    郑蔚澜原不知道他在画什么,看到魏恒画两笔就往窗下大街上看一眼,才知道魏恒在画粥店门口穿着玩偶服装发传单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照在脸上的头套就是魏恒画在窗上的猪脸。

    “……你还吃不吃饭了。”

    郑蔚澜有点无语。

    魏恒这才擦擦手,随意的拿了一碗粥放在面前,温温吞吞的吃起来。

    郑蔚澜远了他几步,坐在一边抽烟,问:“想好下一步该干嘛了吗?”

    魏恒低头喝粥,不假思索的,淡淡道:“回林子看看。”

    起风了。

    城市里有林立的高楼阻挡,所以不明显,出了城到了郊外,呼呼烈风就像野兽在远方嘶鸣嚎叫。

    魏恒坐在车里,沿着山腰公路下山时,看到那片在空旷的雪地上拔地而起的庞大的杂树林,风卷动林梢,林巅在翻滚,就像一只洁白的绣球在雪地上滚动。

    林子外是宽阔的江水,江水像一条皱巴巴的袖带,亦静亦动的江面上横渡着货船和邮轮,船舶的汽笛声像海里的鲸叫。

    把车停在林子边缘,郑蔚澜从后背箱里拿出两把折叠铁锹,分了一把给魏恒,走在前面挥砍着柞树杀气腾腾的树枝。

    林子长在悬壁上,下面就是滔滔江水,比别处更添湿冷的寒气。

    魏恒拉紧了围巾,用折叠铲支撑着,跟在郑蔚澜一步步向前开垦。

    越往林子深处走,两年前那个夜晚的记忆越鲜活。脚下吱呀作响的积雪就像当天晚上他挥动铁锹时的喘息声,而高星元趴在他后背上逐渐冰冷的体温就像林子里一股股冰冷的寒气。

    走着走着,魏恒撑着铁锹坐在一颗倒下的树干上,拉下遮住嘴唇的围巾,扬声叫了郑蔚澜一声。

    郑蔚澜把铁锹往地上一插,气喘吁吁的回头问他:“怎么了?”

    魏恒侧对着他,低垂着眸子看着地面,道:“就在前面,第三棵桦树,树干上有标记。”

    郑蔚澜回过身,往前眺了一眼,道:“你别过来了。”

    不一会儿,他的身影隐入密密层层的林影后。

    魏恒坐在树干上等着,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表。

    十几分钟后,郑蔚澜回来了,脸色极差的朝魏恒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正色道:“没有东西。”

    纵使在预料之中,但魏恒还是怔了怔,随后竟如释重负似的叹了口气,道:“真的是他。”

    林子里的尸体不见了,而邢朗的后备箱里却出现一具尸体,并且还有一行刻字——我回来了。

    郑蔚澜不知道魏恒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问道:“警局里的尸体是高星元?”

    魏恒抬眼看着两年前他埋葬尸体的方向,低低道:“不是他还有谁。”

    两股寒流碰撞,形成一道面积不的龙卷风,卷起一地雪沫,如下了一场新雪般纷纷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当初究竟和他做了什么约定?”

    着着,郑蔚澜急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魏恒身上落满被风卷起又落下的细碎的雪沫,眼角眉梢都覆满冰雪,看起来像是一个冰霜做的人,冷冷道:“我帮他承担风险,他把身份还给我。”

    “可这是杀人偿命的风险!你就没想过万一东窗事发,你就是杀人凶手?就像现在,你不就背着高星元的命案在逃吗?!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也是你亲手埋的,你还顶了凶手的身份,你的清楚吗?!”

    魏恒垂着眼睛,道:“不是他的身份,是我的。”

    他的声音太低了,郑蔚澜没听清,追问:“什么?”

    魏恒猛地抬起眼睛,灼灼的盯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他不是魏恒,我才是,我为什么不能拿回自己的身份?”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常念怎么了?魏恒又怎么了?如果你喜欢魏恒这个名字,去改名啊!何必赌上自己的清白!”

    魏恒扶着一颗白桦慢慢站起身,单薄又消瘦的身躯因身体不适而微微佝偻着,似乎随时将被疾风吹倒,但他却站的异常潇肃且坚韧。

    魏恒冷冷的注视着他,自嘲般笑了笑:“清白?那你告诉我,常念清白吗?常明山让我做的那些脏事清白吗?被关在少管所里两年,这种经历清白吗?我和你,我们在卢雨手下跑腿,糊里糊涂的干了多少违法犯罪的事,你还差点被抓进去,很清白吗?呵,好像并不清白。你知道我想要的清白是什么吗?是有一个干净的出身干净的背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是因为档案不干净,过去不干净,就只能跟在一些地痞流氓身后混他妈的所谓的黑道!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有,我现在只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再变回常念,常念已经死了,我现在是魏恒!”

    一个人,两个身份。他在常念的世界里像一条狗一只臭虫一样苟活了十几年,后来他亲手结束了常念的生命,在魏恒的世界里获得新生。

    曾经的他满身秽亵,脏到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己都厌恶自己,他永远无法在阳光下抬头,只能缩在自己潮湿污秽的世界里,游离在人群之外,像一个异类。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他,更没有人会拯救他。

    后来他有机会摆脱过去,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他没有理由不牢牢抓住。

    直到现在,他都不后悔当初和那个人做交易,他坚信一切都是因为他是魏恒,他才有机会离开银江,才有机会在芜津读研究生,才有机会成为人人口中的‘魏老师’,才有机会遇见邢朗。

    如果他是常念,一切皆没有可能。

    魏恒永远不后悔当初的抉择,他很清楚迟早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了这一天,他或许会被回原形,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但是他依旧不后悔。

    因为他曾离开过地狱。

    郑蔚澜气咻咻的坐在树干上,板着脸:“我不跟你吵,我吵不过你,你也别跟我吵,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良久,魏恒才坐在他身边,再次拉紧围巾,脸色像是被霜浸透了似的,呈苍凝的冷白色。

    “只能一种可能,他回来了。”

    魏恒道。

    郑蔚澜不解:“回来干嘛?找你拿回身份?”

    魏恒慢慢的点头,又摇头,颓然的闭上眼睛,道:“我不知道,‘魏恒’这个身份已经被他丢弃了,他没有理由再拿回去。就算他成功把高星元的死诬陷在我头上,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消失了五年。”

    郑蔚澜埋头不语。

    魏恒看他一眼,道:“你想什么?”

    郑蔚澜皱着眉,道:“难道他把身份还给你,只为了一个高星元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杀死高星元,肯定有原因……”

    一语未了,魏恒像是忽然被他点醒了似的,猛地站起身,道:“我们回案发现场看看。”

    当初他匆匆忙忙埋葬高星元,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顾及高星元的死因,后来就逃命般离开了银江,竟然一直将高星元的死因忽略到现在。

    回城的路上,魏恒想起他背着高星元的尸体在林子里艰难前行的一幕,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夜,悬壁下是轰隆隆的江水,身后的攀枝错节的树木拦死了他的去路,他像是走入了一个有进无退的圈套。

    而圈套的开始,就是高星元的尸体。

    高星元住在一所职工宿舍,是父母留给他的一套房子,父母搬到乡下住,房子留给他照管。他死后,房子就一直闲置着,门上挂着一只暗红色的生满铁锈的锁,防盗门已经被贼卸掉了。

    职工宿舍是一片低矮的六层楼,残桓破壁,破旧萧条。

    魏恒沿着回忆走到位于西南角的一栋楼前,钻入昏沉潮湿的楼道,楼道里发散着油腻腻的陈腐味,台阶上也满是黑色的泥垢。

    “403。”

    魏恒朝楼道尽头的门指了指。

    郑蔚澜快步走过去,拿出早备好的铁剪子插|到锁头中间,两三下別开了锁头。

    魏恒进去,关上门,看到房间里的陈列,不仅松了一口气。

    想必警察扯掉现场封锁后,高星元的父母也没有刻意扫过,这里的陈列和布景和当年一模一样。

    只是家具和地板上落了一层厚重的灰尘,空气中漂浮着粉尘和木头发潮的味道。

    “尸体在哪儿?”

    郑蔚澜没头没脑的在巴掌大的客厅里转了一圈,问道。

    魏恒站在客厅中间,抬手指向摆在东边墙边的一组布艺沙发,道:“那里。”

    当然,现在已经不在了。

    郑蔚澜没有看现场的经验,茫然了一会儿,又问:“咱们……是不是得找点什么?”

    “你去卧室看看,把有价值的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有价值?”

    魏恒:“……丢了之后会让你着急的东西。”

    “哦哦哦。”

    郑蔚澜往卧室去了。

    魏恒看一眼他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果邢朗在这里……

    这个念头还没浮现完整,忙被他在脑海里扼制,阻止它继续成型,否则将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灾难。

    客厅很,他很快转了一圈,没有发现。

    魏恒正要进卧室给郑蔚澜帮忙,就见郑蔚澜端着一个抽屉出来了:“念,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的那种……哎呦卧槽!”

    抽屉太重,郑蔚澜一下没抱稳,东西全都撒了出来,咕噜噜滚的满地都是。

    卧室门口正对着洗手台,几个泥塑的动漫人偶滚到了洗手台底下。

    魏恒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捡。

    郑蔚澜钻到洗手台下捡那几个人偶,忽然‘诶?’了一声:“这几块地板是活的。”

    魏恒立刻丢开手里的杂物,跪在地上弯腰往里看:“能撬开吗?”

    郑蔚澜又拿出方才撬锁的铁剪子,没几下就敲出三块长方形的木板。

    “快看里面有什么。”

    魏恒急道。

    洗手台下的空间太狭,而且没光,郑蔚澜趴在地上伸了条胳膊下去,在地板下的空洞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巴掌大的乌木盒。

    “你开。”

    郑蔚澜把盒子交给魏恒,在衣服上擦着手上的灰尘。

    盒子只扣着一个的括几,很轻易就开了。

    魏恒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霎时就愣住了。

    郑蔚澜吓了一跳,猛地把盒子拿过去:“这是,是粉钻?!”

    鸽子蛋大的粉钻,超过十克拉,装在暗沉沉的盒子里,耀耀闪着清光。

    郑蔚澜又从盒子地下拿出一张纸,递给魏恒:“你再看这个。”

    魏恒开,见是一张鉴定证书,标明了粉钻的质地和收藏者委托的拍卖公司。

    魏恒把鉴定证书收好:“拿上东西,我们走。”

    离开职工宿舍,天色已经全暗了,黑压压的云坠在天上,把天与地的距离无限拉低,似乎随时会掉下来。

    银江市航天路图书馆每一层都亮着灯光,把周边的街道渲染的亮如白昼。

    魏恒从图书馆旁边的快餐店走出来,提着两杯饮料和几个汉堡走在人行道上,看到街道上的巡逻车,习惯性的低下头,拉紧衣襟。

    他进入图书馆,呈电梯到了三楼,在电脑室前向内张望。

    电脑室里只有十个人不到,他很快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郑蔚澜,郑蔚澜也看到了他,冲他连连招手。

    魏恒压着步子朝他走过去,把东西放在电脑桌上,扶着他的椅背弯腰看着电脑屏幕,低声问:“查到了吗?”

    郑蔚澜的嗓音崩的紧紧的,晃动鼠标的手不停的颤抖:“你知道这颗值粉钻多少钱吗?”

    郑蔚澜向他转过脸,竖起一根手指,目光不停的闪动:“1.3个亿,还是五年前。”

    魏恒怔了怔,他知道这颗钻值钱,没想到这么值钱。

    但是问题接憧而来,这颗天价粉钻为什么会出现在高星元家里?

    郑蔚澜连人带椅子向他转过身,神色复杂极了,又问:“你知道这颗钻最后的收藏者是谁吗?”

    魏恒从他的眼神中隐隐看出了什么,心里模模糊糊的浮现一个答案,还是问:“谁?”

    郑蔚澜咬了咬牙,凑近他,低声道:“罗旺年!”

    罗旺年,银江629灭门案……

    虽然已经猜出了答案,但是魏恒心里仍旧一惊。

    郑蔚澜拿起装有粉钻的盒子,抓起魏恒的手,‘啪’的一声,把盒子拍在魏恒的掌心。

    “江浔让你背的不是一桩命案,而是一桩灭门案!你被江浔耍了,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