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另一个存活的实验体找到了？”卡尔看着视频中的瘦高男人，满脸震惊。

    博士晃了晃身子，带着光脑视频的镜头也晃了晃。

    他来到实验室最中央，莉莉的芯片存放处。如柏修斯之前所，莉莉的芯片已经销毁了百分之六十多，芯片中存留的记忆已经不完整了。

    芯片一圈一圈地在光束中旋转，随着女声的电子音报数，反复地升高降低。

    “销毁进度百分之六十七。”莉莉的声音响起。

    卡尔的心一揪。

    博士在卡槽中插入命令芯片，然后手指在弹出的虚拟屏幕上点来点去。随着他的操作，报数的女声开始变得忽高忽低扭曲起来，一阵嘈杂后，突然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出现声音，这时声音已经正常了。

    “程序启动。”

    “开始扫描复制体。”

    “扫描完毕，共两个复制体，均位于SAC星球A区。”

    屏幕上的光圈转了一会儿，变了个颜色。

    “定位搜索中。”

    卡尔的心提了起来。

    “定位成功，复制体2号位于原人类联盟A区中心医院，复制体7号位于原人类联盟E区军部。”

    定位成功了。

    博士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我告诉过你不要急，我在E区安排了人手。”

    卡尔不太明白：“怎么定位成功的？7号复制体是谁？”

    “本来我也没抱希望能够找到另一个复制体，但是上天要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没办法。”博士哈哈笑起来，“你去看了检修师大赛，应该知道她的，7号复制体就是这次原人类联盟检修师大赛的第一名，唐清。”

    卡尔惊讶道：“是她？”

    “是她，她得了第一名，我看了她的比赛视频，创造能力并未有多强，但她的记忆力万里都挑不了一，连池律那样的真正的天才都输给了她，可见我创造出来的复制人有多么优秀。”

    卡尔皱起了眉头。

    博士为自己鼓着掌，笑眯眯地继续道：“7号复制体我还是记着的，当初在她身上做的实验都失败了，我本以为那是个失败的作品，却没想到……这次得多亏了池律，否则的话，我们可找不到这个机灵的宝贝儿。”

    “你可能不知道，唐清是柏山的养女。”卡尔断他。

    闻言，博士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你什么？”

    “你得到的消息应该是几天前的消息了，今天早上放出来的最新消息是，柏山对外公布了唐清的养女身份，博士，我想你知道柏山是谁。”

    A军区的总领将军，陈峥大首领看好的接班人，未来原人类联盟的领袖。

    博士的表情很难看：“池律并没有这个。”

    “我了，这是今早的消息。还有，那个池律就是你安排在E区的人吗？”

    博士没有回答他，还固执地跟他确认：“你确定那个唐清是柏山的养女？现在原人类联盟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所有的媒体网络上都播报了，我想没有人不知道。”

    “砰！”视频对面发出一声巨响，是博士将一台仪器踹倒了。

    只见他气白了脸，几乎是尖叫出来：“这该死的柏山！”

    好不容易得到稳定可靠的复制体的消息，欣喜若狂准备尽快动手之时，却突然知道7号复制体是柏山的养女。

    那岂不是，柏山早就知道了唐清的特殊，那以他的地位，想必早已经研究过了唐清身上的各种秘密。他曾经苦心研究多年的成果就这样被光明正大地摆在原人类联盟最有权力的人身边，任人观察研究。

    这其中的机密、信息、实验成果都被人坐享其成。

    这还并不是最让人难受的，最让人难受的是，唐清的身份——柏山的养女。

    如果是任何一个普通人或者普通军人，博士都有能力让她完全地消失在A区，不声不响也不会引起大风浪，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普通人耗费精力去寻找且有意挑起战争。

    可这7号实验体，却并不是普通人，她柏山的养女。

    一旦唐清失踪，先不原人类联盟会不会因此报复，就光凭她是柏山养女这个身份，如果失踪，少不得又是个战争的引子。

    五年前大大的战争才完全停歇下来，和平协议还有效。

    显然卡尔也知道这一点：“唐清不是我们能动的，伊丽莎……”

    博士大吼：“你给我闭嘴你这个懦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你就知道你的儿女情长，可惜啊，芯片销毁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六十七，莉莉的所有记忆都已经完全被销毁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最核心的智能人资料，没有儿女情长，你懂吗！”

    卡尔捏紧拳头，冷冷地看着屏幕。

    “我懂，然后呢？”

    博士：“我不管，我要唐清，你把她给我带回来！我保证，以她的健康程度和芯片与大脑的融合程度，如果你把她带回来，复活莉莉的成功率将是百分之百！”

    “离开西宇宙前，我只答应您带回去伊丽莎白。”

    “闭嘴你个蠢货！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要伊丽莎白，无非就是看中他那张跟莉莉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伊丽莎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就算带他回来，芯片移植的成功率连百分之三十都不足！我真希望你不要做出这样的蠢事，否则的话，你就是西宇宙的罪人！”博士恶狠狠地。

    卡尔笑了，他看着听到唐清消息后几乎疯魔失去理智的博士慢慢勾起了嘲讽的嘴角。

    “罪人？”

    “谁是罪人？”

    博士红着眼瞪着屏幕这端，眼里全是腥红的血丝。

    卡尔抬起手，指着屏幕里头：“博士，你忘了，你才是西宇宙的罪人。”

    你忘了，莉莉因你企图大批制造复制人、通过芯片网络控制他人思想心智而选择自毁。

    你忘了，我与你一同苟且的缘由只是为了复活莉莉，并不是为了帮你满足野心。

    你忘了，战争给西宇宙带来的伤痛，又企图再次引发战争。

    “您以为，我还会听命于您吗？”

    *

    在城区用完一顿美味的晚餐后，赵修一行人坐列车回去军营。路上，赵修注意到了池律的心不在焉。

    池律跟霍顿不同，他是正常的omega，只是在从军期间固定时间过了抑制剂，并不怕发情。他跟队友坐在一边，赵修跟另几个人坐在一边。

    赵修是联盟军校检修院的副院长，算是联盟明面上水平最高的检修师之一。全联盟优秀的年轻检修师他都有印象，唯独这个池律，他却在这次比赛前没什么了解。

    E区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才，还瞒得那么好？

    他想起池律在最后一场比赛时异常的状态，这个池律根本没有尽全力。若是尽全力，不好唐清就成了第二。

    联盟出过性别为omega的第一机甲师，却从没出过第一omega检修师，池律本有机会刷新这个记录的，然后一炮而红成为军部的香饽饽，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他没有，不仅没有，放水还放得极不走心。

    几乎是下意识地，赵修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赵老师？”旁边一学生叫了他一下。

    赵修回过神，发现旁边学生的神态有点怪，他又瞥眼看了看四周，看到池律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直直地盯着池律看了许久。

    一个单身的alpha检修师上校和一个单身的Omega少尉。

    不知道谁“咳咳”地带着笑意假咳了两声，一时间空气里飘满了暧昧的味道。赵修这排的几人仗着赵修瞧不见，给池律使了不少眼色，要不是池律稳得住气，他们恐怕就暴露了。

    池律跟赵修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下了车，海迪和几个勤务兵已经在军区门口候着了，见赵修过来连忙迎接上去。

    “赵上校。”

    勤务兵核实好他们的个人信息后，将他们放了进去。接着几个勤务兵分别把池律几人带走安排住处了，而海迪则把赵修偷偷拉到一边，起了悄悄话。

    “什么事？”赵修不习惯她这鬼鬼祟祟的做派，挣开她的手。

    海迪挠挠脑袋：“您让我转告唐清的事我已经转告了。”

    赵修想起她的是什么，有些心烦：“转告了就行了，还有什么事？”

    “这个……”

    “不就算了。”

    “唉唉唉，上校！”海迪拦住赵修，犹豫半天，硬着头皮道，“那个什么，唐清她这不是知道了波尔上校的情况了嘛。”

    赵修黑着脸。虽然这事儿是他吩咐的，但还是不高兴。

    “唐清她，她知道波尔上校的情况后，比较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想要……”

    “想要什么？”

    “她想跟波尔上校去军区外附近找个房子住，您看这……”

    赵修断她：“胡闹！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海迪讪讪地抠了抠脸颊，她当然知道不能。这可是她能怎么办，唐清非要她来。这种违规的事情，就算是唐清和霍顿也是没办法直接跟上面的人开口的，而且也没脸开口，毕竟这是人家的军区。

    你来就算了，还专程跑来违反军规，这哪儿行。

    但赵修不一样，他虽跟霍顿同是上校，但这个上校的分量却是完全不同。他原是出自A军区，身份高，在其他军区依旧有一定的权利，可以代为执行某些事情。

    “不行，你以为人家中将每天要管的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海迪不吭声了。

    赵修皱着眉，烦躁的不行：“你跟唐清，她要么跟你一起住宿舍，要么就给我滚出E区，这里不是她谈情爱的地方。”

    海迪眼睛一亮：“好嘞！不过我们能换个宿舍吗？唐清还要给波尔上校做营养餐吃呢，但是我现在的宿舍没有厨房！”

    赵修忍无可忍，把海迪踢走了。

    最后宿舍自然是换了，而唐清也擅自地留在了E区。她本来就没想跟霍顿住在一起，住一起吃不着的感觉并不好。

    唐清只是想单纯地换个有厨房的高级宿舍，但高级宿舍至少是少校级别的待遇。海迪怕赵修不答应，所以干脆编造唐清和霍顿想出去住的谎言，在提高了心理预期后讨价还价一番，再给出相对合理的建议，对方就容易接受多了。

    海迪想得也没错，赵修是答应了。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赵修并不是因为她那一番算计才答应的，而是单纯为了霍顿。

    “跟个傻子一样。”把自己喜欢的人亲自送到情敌手上去。

    *

    “我没想到，你会留下孩子。”唐清瓮声瓮气道。她哭了半天，眼睛都给哭红了，这时候才慢慢平息下来。

    她是高兴哭了。

    唐清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蹭了两下又开始抽抽噎噎：“你怎么不跟我。”

    霍顿看她那样子，都快分不清她是高兴还是难过了，无奈道：“那时候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分手了还可以……”

    “做朋友。”霍顿接道。

    “……”

    唐清噎了一下。

    霍顿惆怅道：“腹肌就是因为这个没了两块。”

    “腹肌没有了还可以再练。”孩子没了可就真没了。

    “你今晚做的饭真不错，我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你喜欢就好。”

    “你之前要送我的礼物呢？”

    唐清抿了抿嘴：“带来了，在背包里，我去给你拿。”

    她起身去拿背包，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眼里黯了一下。

    霍顿还是不愿意提起复合的事情，明明都愿意跟她这样接触了，明明把孩子也留了下来，他却还在回避谈论这个。

    唐清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想法，可是却隐约明白这是因为他的各种顾虑。也许他还是不能完全地信任她，也许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现在还没办法跟她进入状态。

    她也不敢再去逼霍顿与她同步了，之前进度过快的结果就是激化矛盾分了手。现在，既然霍顿想慢点，那她就慢点。

    她将检修师大赛获得的新型机甲袖珍模型拿了出来，递给霍顿。霍顿拿着机甲就忘了她，睁大眼惊叹地看着这新出炉的杰作。

    “这个地方的材料是什么的？还有这里，这里的设计简直太棒了。”

    他们两人坐在桌边一个问一个答，讨论起来。

    外面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屋里亮起了暖洋洋的灯光，映照在两人的身上，仿佛一张温情的网，将两人全部笼罩在其中。

    他们没有再继续先前的暧昧话题，但相处却更加融洽了。

    唐清转过头，看着神采奕奕专注地盯着机甲模型，翻来翻去地看，时不时指着某个地方问她的霍顿，心想：

    不就是做朋友吗？

    那就做“朋友”好了，看谁忍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