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开始渐渐转暖, 最近都是艳阳高照, 高颜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时的温暖, 她直觉自己的心情多少也像天气这般, 向阳一些才好。

    可是啊。

    内心的那片阴郁，好像怎么也赶不走似的。

    她很努力地, 在贺芷晴面前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她也能够感觉得出来, 贺芷晴尽力的在她们面前, 不再提及过去的事情。

    不过, 与其是她主动不提，不如是……她被逼无奈的, 不得不去漠视过去发生的事情。

    高颜知道, 贺芷晴是在等着自己开口。

    可有些话……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自己出口的。

    好像……只有一直憋在心里面，把那些过去糅杂在一起，揉捏成一个泥团, 放在心里面，压在心口上面, 她才能够得到救赎一般。

    不是出来, 才能够被救赎。

    而是, 只有永远保持缄默，她才能够让内心好过一些。

    “等很久了吗。”贺芷晴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早早到了，站在车边等待着她的高颜，她提着手提包, 一路跑着走到高颜跟前，高跟鞋的鞋跟与地面不断地发出“嗒嗒嗒”地声音。

    高颜闻声，抬起头，看见贺芷晴正朝着自己跑过来，她向前走了几步，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她，有点将她圈在怀里的意图，“慢一点，我也刚到而已。”

    “本来应该走就能够下班了的，只是突然又出了一点状况，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她轻轻地喘着气，向高颜解释道。

    “没关系。”高颜的唇角微微弯起了弧度，一脸的笑意，她伸手拨开贺芷晴因为跑过来而凌乱地头发，柔声开口，“几分钟而已。”

    要等待的话，她或许……一直都在等待着跟贺芷晴重新相遇吧。

    虽然……她总觉得自己没有抱有过这样的幻想，但其实心里的期待……多多少少都是有过的。

    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何况只是这眼前的几分钟而已呢。

    “下次不要这么急，慢慢走就好了。”高颜看向贺芷晴的眼里，满是温柔，好像一腔柔情，都给了她似的，“穿高跟鞋跑步容易摔跤。”

    “……”贺芷晴只是呆呆地看向高颜。

    她能读懂高颜眼中的温柔。

    可她的温柔，让她感到沉重。

    贺芷晴不自觉地蹙眉，随即瞥开视线，“那我们走吧。”她走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自顾自地坐了进去，“快点去接芷颜吧。”

    “……”

    贺芷晴突然离开了她身边，高颜愣了愣，接着一脸淡然地坐回了车里，发动了车子。

    到了幼儿园以后。

    她们两个人都非常有默契地走在对方身旁，靠近着对方，两个人一起走到教室门口，去接芷颜。

    虽然没有具体的聊过关于芷颜方面的问题，但高颜跟贺芷晴之间，都觉得不应该因为她们彼此之间的问题，而影响到芷颜。

    “老师，芷颜今天……还好吗。”高颜朝着正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的芷颜挥了挥手，接着声向站在门口的老师询问着情况。

    今天早上芷颜的状况，让她有些在意。

    “芷颜啊，挺好的啊。”芷颜的老师回忆着芷颜今天在学校内的表现，“不过今天比较文静，嗯……少了平常一些活泼的感觉。”

    “……”贺芷晴抿了抿唇角，微微颔首，朝着老师道谢，“谢谢您告诉我们。”

    “哪里，您客气了。”

    “妈咪。”芷颜的脸蛋儿上没什么表情，背着书包走到门口，低声喊了几句，“姨姨。”

    “……芷颜。”贺芷晴只觉得心一疼，从她跟芷颜接触至今以来，几乎没怎么看到过她这幅无精采的样子，今天看着芷颜耷拉着脑袋，虽然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不高兴，可贺芷晴还是能够感觉到芷颜的情绪不佳，整个人话的语气都似乎变得没有活力了。

    她蹲下身，拿过芷颜背后的书包，自己拎在手里，然后牵起芷颜的手，提醒她，“跟老师再见吧，我们跟你妈咪一起回家啦。”

    “老师再见。”芷颜微微一笑，跟老师挥了挥手。

    然后芷颜牵着高颜的手，于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并列走在一排。

    “去买芷颜喜欢吃的零食吧～”高颜怜爱般的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发丝，“你不是最喜欢去零食区了么。”

    “……唔。”芷颜点了点头，只是兴趣不太高涨的样子。

    高颜跟贺芷晴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

    随后，高颜开车载着贺芷晴和芷颜一起去了商场，推着购物车就直奔零食区。

    贺芷晴牵着芷颜的手走在前面，高颜推着购物车跟在一旁，购物车里已经放着不少零食，还有她跟贺芷晴两个人的手提包。

    这样的画面。

    让高颜想起了很多年以前。

    她刚跟贺芷晴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两个人一起，来商场里采购，就像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伴侣，每天都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虽然简单普通，却很幸福。

    那样的幸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曾经拥有过。

    后来失去过。

    现在……

    高颜望着贺芷晴的背影出了神。

    贺芷晴似有所觉，转过身，正好对上高颜的视线。

    她的眼中，包含了很多，贺芷晴未必全都读懂，可那一份灼热和眷恋的视线，莫名让她感到生气。

    贺芷晴转过头，牵着芷颜的手，继续在零食区逛，一下子就走到了摆放着芷颜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糖果的置物架前。

    “这个，芷颜喜欢吗。”贺芷晴拿了一袋，捏住糖果袋的一角，蹲下身放在芷颜的面前。

    “嗯！”芷颜的双眼之中，果然闪过一丝亮光。

    看来……真的是很喜欢啊。

    孩子就是这样坦白直接呢。

    对于喜欢的东西，总是能够毫不掩饰。

    明明芷颜是高颜的孩子，可高颜对她，却一点都不坦白。

    是因为……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面对着的她，是对她们之间的过去，一无所知的她？

    想到这里，贺芷晴突然扬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姨姨喜欢吗？”芷颜把从贺芷晴手里拿到的糖果袋递给贺芷晴看，“这个超好吃的。”

    “……当然喜欢啦。”

    “妈咪！再拿一包好不好，姨姨她喜欢！”芷颜眼里带着请求，转身就跑到高颜身边，抓住她的衣角拜托她，“好不好嘛！”

    “好，听你的。”

    “耶！”芷颜高兴地跳起来了，“太好了！”然后扯了扯高颜的衣角，示意她蹲下来。

    高颜明白了她的意图，便顺从的蹲下身来。

    然后，芷颜的两只手，抓住高颜的肩膀，踮起脚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谢谢妈咪。”

    “好，很乖。”高颜温柔得不得了，捏了捏自家女儿的脸，也亲了她一下，不过是亲在脸颊上。

    高颜看着自家女儿终于重展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从置物架上又拿了一包糖果递到贺芷晴的面前，“给你。”

    “……”

    贺芷晴张了张嘴巴，低头便收到了来自己芷颜期待的目光，“谢谢芷颜喔。”

    “姨姨，是妈咪买给你的，要谢谢妈咪。”芷颜一手抓住贺芷晴的手，一手指着高颜的方向。

    “……嗯。”贺芷晴一愣，随即便，“谢谢你。”

    “还有还有！”

    “嗯？”

    贺芷晴不解的看先芷颜。

    不是应该就只有道谢的吗？

    “老师，亲亲是向喜欢的人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其实老师真正的意思是，让朋友们要多向父母表达谢意，如果喜欢父母的话，想要表达谢意和喜欢的时候，就可以亲亲自己的父母，像是额头或者脸颊之类的地方。

    “……”贺芷晴听完就呆住了。

    高颜看出来贺芷晴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便算开口拒绝，再加上这里好歹也是在商场，人来人往的……她跟贺芷晴的确不适合有过于亲密的行为，“口头上的道谢也是可以的喔。”她摸了摸芷颜的脑袋。

    “姨姨不喜欢妈咪吗？”芷颜皱着眉头，五官都要扭在一块儿去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委屈。

    “……不……不会啊。”贺芷晴微微一笑，芷颜好不容易开心起来，她不想要破坏芷颜的好心情，便走到高颜的身边，在她的注视之下，扬起下巴，在她的额上轻点了一下。

    “好了。”

    “还有呢！”

    “还有……？”

    贺芷晴又愣了一下。

    “妈咪你都没有回亲姨姨，刚才你都亲我了的！”芷颜抓住高颜的手指，晃来晃去，提醒她还剩下一个步骤没有完成。

    “那……”高颜看向贺芷晴，有点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贺芷晴朝着她点了点头。

    高颜便将嘴巴凑了过去，亲在贺芷晴的脸上。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轻到……贺芷晴几乎没有知觉。

    可高颜靠近她时，传递过来的热源的感觉，以及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颊上的炙热，都在提醒着她，她们刚才之间的亲吻，是真实的存在着。

    看到高颜跟贺芷晴两个人完成了所有的步骤，芷颜才开怀的笑了。

    贺芷晴看着这样的芷颜，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弯下腰亲了亲芷颜另一边的脸蛋。

    高颜也不知道自家女儿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被套路了的感觉，她一把抱起了芷颜，“你啊，鬼灵精。”

    “嘻嘻。”

    “好啦，该去排队结账了。”

    既然高颜抱着芷颜，贺芷晴就自然而然的推着购物车了，她们三个人一起往结账区走去。

    排队的时候，高颜指了指购物车里自己的包包，“用我的吧，顺便积分，卡我放在钱包里面了，拿一下。”

    因为高颜常来这家商场，消费积分到一定的数额，可以兑换一些物品，所以每次来基本上都是高颜结账。

    贺芷晴知道这些，所以也不在这个方面勉强。

    “嗯。”

    贺芷晴找到高颜的包包，拉开拉链，伸手进去一搜，却摸到了一个棱角分明的东西。

    也不知怎么的，她抓住那个不知名的物体，从包里面拿出来，是一个黑色的盒子。

    她将盒子拿在手中，却觉得周围的环境好像突然静止了似的。

    那个黑色的盒子……真的很眼熟。

    简直就像是……跟她家里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而更加巧合的是，这个黑色的盒子正面，也写有一个字母，是字母“”。

    明明还没有开盒子，查看里面的放着的东西，可是贺芷晴有一股莫名的直觉，好像……她已经能够猜测出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就是莫名的这般笃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

    开盒子一看。

    一个耳钉。

    她就像熟知这个耳钉的结构一般，毫无意外的转动了耳钉拿在手中的方向，一下子就准确的找到了，被刻在上面的字母“”。

    “……”高颜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应该什么才好。

    贺芷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自己戴在右耳上的那一颗刻着字母“ｙ”的耳钉。

    如此明显的一对。

    为什么……她以前就没有想到呢。

    她自己只有一个耳洞，在右耳。

    而那么巧，高颜也只有一个耳洞，是在左耳。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心翼翼地将那一颗耳钉放回原位，这一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听见她内心如雷一般鼓动着的心跳声。

    震耳欲聋。

    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得到，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感受得到。

    ……

    “送给你的。”

    “是什么？”

    “开看看啊。”

    “耳钉……？好漂亮啊！”

    “喜欢吗。”

    脑海中出来熟悉的声音。

    她问她，喜不喜欢。

    她兴奋地回答。

    “当然喜欢啊！”

    “不过……干嘛突然送东西给我啊？”满脸兴奋的少女，目光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无事献殷勤……”

    “奸。”

    “喂！”

    “嗷！”

    送出礼物的少女被手刀击中了，吃痛的叫出了声。

    “干嘛我啊。”

    “你又学坏了！”

    “没有啊。”

    “又什么胡话。”

    “什么什么啊，哪里胡话了。”

    ……

    贺芷晴机械地转动着方向，将视线最后定格在高颜的脸上。

    而脑海之中模糊不清的……那个送出礼物的少女的五官，也渐渐开始有了清晰的轮廓。

    ……

    “这是礼物。”年少的高颜卖着关子，一脸神秘。

    “礼物？没事干嘛送我礼物啊？”年少的贺芷晴把玩着手中的耳钉，脸上带着笑意跟不解。

    “我想送就送啊，还挑什么日子嘛。”高颜着，取下贺芷晴手中的耳钉，扭转着方向，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你看。”

    “什么？刻着字吗？”贺芷晴凑近了一瞧，才发现真的有字，“是字母……‘ｙ’？”

    “嗯。这一个刻着字母‘ｙ’的耳钉，是你的。”高颜着，又从另一个盒子中取下另一颗耳钉，“我的这个，上面刻着字母‘ｘ’。”

    贺芷晴微微一笑，心下一惊了然。

    高颜从她的表情里，知道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意图，便也不再多做解释，而是亲手帮她戴在了右耳上。

    “我你之前怎么让我去耳洞，还只让我在右耳呢。”贺芷晴眼里满是笑意，伸手摸着右耳上的耳钉，上面好像还残留着高颜的手温，“原来……你是的这个主意啊。”

    “这是信物。”高颜郑重其事地，“定情信物。当然……要秘密计划，秘密进行，秘密准备啦。”

    “……”

    贺芷晴的笑容愈渐扩大起来，随即鸟依人般的扑到了高颜的怀里。

    “所以啊……”高颜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嗯？”

    “无事献殷勤……不挑日子……”高颜抱在贺芷晴背后的双手，也开始不老实地来回滑动起来，试图挑起贺芷晴的情－ｙｕ，“‘奸’也是。”

    “你……”过了一秒贺芷晴才反应过来，然后高颜细致而麻密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唔嗯……唔……”

    ……

    她开始……能够看清一些画面了。

    也开始能够，读懂一些事情了。

    从那些片段之中，贺芷晴感觉出了浪漫。

    浪漫。

    能够直达她心的那种。

    贺芷晴看着高颜，突然一个字也不出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整个人突然就像时间被停止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惟独她看向高颜的目光，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