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遂笑了笑, 语气温和道：“赵大公子怕不是气糊涂了, 赵夫人之死是北狄人所为, 与卫家何干？大公子莫要血口喷人，诬蔑忠臣良将可是要下大狱的！”

    明明没有一丝斥责之意，却让人觉得脸都被肿了。

    赵淳愤愤不平还待细，赵东南却在暗地里拉了他一把, 那等动作自然逃不过卫岭和顾醒的眼睛，只不过两人还未出声赵淳已然意识到什么，闭口不言刚才的话题，转而量起顾卫二人。

    “人人都道卫家金玉其质，顾家光风霁月，谁料想竟暗里藏私、污秽不堪？呵呵呵……”赵淳大声嘲笑起来，冲众人高声道：“你们西北边关百姓，向来敬重卫家人, 但你们可知道这个卫家四公子，却是个好男风的断袖之徒？他与这顾家七公子顾醒暗通款曲、扭捏作态, 实在恶心至极！”

    “赵淳！你住嘴！”顾醒滕然怒道。

    酒楼里众人一听便声议论起来，当朝视男风为低贱恶心之事，要是被人发现了，嘲笑一辈子还是事，有些气不顺便要上手揍人, 死了官府也没人管。

    因此皇帝赐婚卫顾两家, 在众人眼里便是最大的屈辱, 甚至卫岭多次提及要被人嘲笑, 也正是这个原因。

    顾醒自认与卫岭清清白白，即便有婚约在身，那也是被逼无奈，如今被赵淳如此歪曲造谣，简直是一口老血梗胸口，气了个半死不活。

    人多的地方自然喜欢八卦，特别是隐私之事最能挑动众人的话题。

    赵淳不知怎么聪明了一回，他知道再纠缠北狄的话，自己一张嘴肯定不过卫岭和顾醒两个人，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事实上效果不错，酒楼里在场众人更喜欢听贵族私密，转瞬便将这个心偏向北狄的贼子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卫四公子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啊？”

    “怎么不可能了？我看他们两人自进来就身为亲密！”

    “卫家那般光明磊落的世家贵族，怎么出了个这么败坏门风的子？”

    “肯定是那个姓顾的勾引……”

    “是是是，卫家人可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绝对不会……”

    诸如此类的话语越越大声，卫岭冷冷地看着赵淳，赵淳得意地笑了，那副猖狂的嘴脸，真是欠揍极了。

    顾醒忍不住想要动手，他其实也是个暴脾气，之前忍着是顾着这人是赵韵的哥哥，很多赵家通敌的证据还不完善，不便草惊蛇。

    可现在，这人算是触到他逆鳞了。

    哪知他刚起了个心思，卫岭就按住了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

    顾醒狠狠瞪了回去，“赵淳这般诬蔑，你还向着他？”

    卫岭勾唇一笑，“稍安勿躁。”然后站起了身。

    他长得高大，面容俊俏，甫一起身，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种气场仿佛是天生带着光芒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诸位！”卫岭朝四面八方一拱手，“在下卫四郎卫岭，与各位有礼了。诚如赵大公子所，我与身边这位顾醒顾公子关系不浅，若男风之好也不为过。如今他已是我卫岭之妻，你们若他半句不好，便是与我卫岭、与我卫家为敌，大丈夫一妻尚护不住，何以护天下？至于所谓的勾引、暗通款曲，完全是无稽之谈！”

    卫岭到此处，掷地有声。

    原本赵淳还想插嘴讽刺两句，竟被卫岭吓了回去，一时间整座酒楼里只听得到卫岭一个人话。

    “赵大公子，你这一年驻扎边关，连京城发生了何事都不清楚了吗？忠勇伯赵大人不曾告诉你宣宁侯府与奉安公府的大喜事？我怎么记得赵大人还送了我两方墨砚，据是荆南特产，特别珍贵呢。罢了，你若不记得，我也不强求，毕竟我也不差你那点份子钱！”

    “你！……”

    卫岭轻笑一声：“赵大公子，你既出身公侯之家……”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清楚，赵淳一听就是在讽刺他，但又不能立时发作。

    “……那应当明白，我与顾醒乃御赐皇婚，皇上他老人家亲自做的媒，自然是天作之合的好亲事，若你对我二人有任何不满，那便是忤逆圣上，欺君之罪！赵大公子，这个罪名，我看你现在还担当不起！

    至于在座众人，皆是我大燕子民，你们的意见皇上定然愿意洗耳恭听，若真觉得我和顾醒顾公子的婚事有半点不合时宜，那尽可万民请愿上达天听！只要皇上金口一开，我卫岭一定倾力配合！但是……”

    卫岭凌厉的眼神扫过全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脸上，只见他们都畏缩地低下了头。

    “私下诋毁造谣，风言风语，辱顾公子名声，我卫岭的寒月刀，绝对不会放过！大家也都知道，卫家卫四郎是什么德行，我的刀沾了多少人的血，想必也很清楚。卫家能舍命护大燕边境安宁，却也不是个会吃亏受欺负的主儿……”

    话尽于此，周遭一片寂静，卫岭那浑身的杀伐之气显露无疑。

    就连顾醒都被这人震慑住了，他原以为十八岁的卫岭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少年郎，却不曾想他早已沉淀了一身属于战场的腥风血雨，一旦气场全开，便吓得无人敢一个字。

    这般看来，倒像个男儿大丈夫的模样。

    字字句句，有理有据，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笨嘴拙舌，看来深藏不露的不只是武功，还有这口舌啊。

    在那刹那间，顾醒又想起卫岭曾经过，我以前都是让着你的，不免觉得好笑。

    “走吧。”卫岭回头拽起顾醒的胳膊，瞧见顾醒嘴角的笑意，没好气地，“瞧你那蠢样儿，被人欺负到头了还不知道还嘴！”

    顾醒一脸卧槽，是我不还嘴的吗？明明是你按住我想要逞英雄来的，混蛋啊，简直蛮不讲理！

    但这个时候，大庭广众之下，顾醒考虑到卫岭的面子问题，暂时没有发作，想着回去之后，再找这人好好算账。

    也就在他们离席之间，忽然有个青年高声喊道：“卫四公子！”

    卫岭和顾醒都站住了脚，那青年道：“卫四公子，如你方才所，你与顾公子的婚事乃皇命难为，既非心仪之人，何不彼此放手？想必以卫家功勋，想要跟皇上讨个封赏，不是难事吧？”

    顾醒细看了那青年的样貌，只觉得长相端正五官清秀，似乎跟常年生活在边关的百姓有几分不一样，便特地留意了一下。

    卫岭大大咧咧地扫了那青年一眼，“卫家从不居功讨赏，保家卫国乃分内之事，何至于腆着脸到皇上跟前要封赏呢？至于我与顾公子的婚事……”

    卫岭看了顾醒一眼，轻声笑道：“我与他拜堂成婚，天地可证，他便是我相伴一生白首到老的人，缘何要彼此放手各自分离？他既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自然敬他、护他、爱他，彼此忠诚，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好一个至死不渝！”青年仓皇笑了两声，“那在下便祝二位白首到老，百年好合了！”

    “多谢。”卫岭一拱手，拉着顾醒就往外走。

    等走到酒楼外面，顾醒回过神来，“你……卫四，你什么时候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了？老子可不是女人！下次这种情况，你不许再……”

    卫岭冲他挑挑眉，“得了吧，我看你心里高兴死了，嘴都不知道咧到哪里去了。”

    “你？”顾醒怔愣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你该不会刚才所，全都是心中所想吧？”

    “自然。”

    “卫四，我可……我可对男人半点兴趣都没有！”

    顾醒惊恐地后退了一大步，好像离得近了会沾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卫岭一看顾醒的意思，气得咬牙切齿：“你丫想哪里去了？你进我卫家门，就是我卫家人！我不过是维护自己的脸面，你，给我过来！不许跑！”

    卫岭把人抓到自己身边，“再敢跑，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别老子不喜欢男人，就算是哪天搭错筋转了性，喜欢赵淳，啊不，就是铁木格那兔崽子，也不会看上你吧！”

    “呃……”顾醒虽然听到卫岭的解释很安心，但这话怎么听都好像不大对劲。

    更奇怪的是，他想要否认吧，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过了一会儿，他问：“卫四，你不会真的要跟我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卫岭嗯了一声。

    “为什么？”顾醒很好奇。

    卫岭回答道：“我是个随时会死在战场上的人，这是我的归宿，与其给自己留下遗憾，给别人留下伤害，倒不如就这么着吧。再了，我要是娶个女子进门，那她后半生岂不是要孤单守寡，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至于你嘛，你想给我守寡，我还不想要呢！”

    “卫四，你不要太过分！”

    卫岭哈哈大笑，“我真的，御赐皇婚，不能和离，只能丧偶，等老子死了，你就去找你的心仪之人吧。我今日的，不过是我自己的一辈子而已！”

    “草！”顾醒气闷，一时竟想不到别的话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黯然道：“我喜欢阿韵，不可能再跟旁人在一起了。”

    “啧，顾七你这话现在就脸了，如今可不就跟我在一起吗？”

    “滚蛋！”真是对这人心软一瞬，就忍不住拿大耳光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