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考与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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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平时管的不严,但考试强度却很高,文理科各自五门,全部一天之内考完,上下午再加晚上,中间留给学生休息的时间很少,这一天连程央都罕见的没有睡觉。

    考场安排高二年级和高一年级错开坐,程央这次坐到了迟屿前面,旁边是一个一年级的胖妹,一直试图跟程央搭讪,都被他低头往桌上趴的动作给无视过去了。

    语文结束后无缝对接英语,题目不难,迟屿全部答完又检查了一遍,居然还有半个多时,黄明考前再三强调,不准他们提前交卷,哪怕一分钟内全部写完,剩下的一个时五十九分钟也得在位子上死坐着。

    迟屿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靠着后面的桌子,四处看了看,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程央倒是一直闷着头,不知道还有多少没写完,看他样子就没停下来过,今天外面天气不错,阳光强烈,教室里人多,玻璃上很快黏满了雾气,坐窗口的同学大多脸上红扑扑的。

    程央坐中间,但也把外套脱了,放在后面椅子上,身上就一件秋季校服,棉质的红蓝条纹款,迟屿敢赌他里面没穿毛衣,因为衣服贴在身上,脊椎从腰那里凸起往上,没入肩背,十分明显又清晰的一条。

    看来他人真的非常瘦。

    迟屿想到那天他那瓶水砸在自己胸口的力道,应该是克制过了,但还是让他感觉到钝痛,一瞬间呼吸差点没跟上来。

    力气不。

    付进日思夜想的大计,就算是现在真的看到这瘦的跟猴精一样的身材,他也还是觉得他有些过度自信,除非程央本人愿意,像那天在酒店包厢里张老板对他做的那样,否则早晚要被他砸碎胸口。

    思绪一发散,迟屿就想的有点不受篇幅限制,等反应过来,他发现由背往下,他盯着程央的腰看了已经有段时间了,而这期间,程央应该是做完也检查完了,此刻正像他一样靠在椅背上,低着头,露出头发和衣领之间干净的一截脖颈来。

    迟屿站起身,上去把卷子交了,出来看时间,离收卷也只剩五六分钟了。

    上午考完,大多数人都直接去食堂吃饭了,等回到教室,程央的桌上多了瓶牛奶,送的人大概是担心他挑食不喝,旁边还贴心的给他准备了瓶功能饮料。

    他拿着纸笔站在后门口,对经过他身边的迟屿:“你朋友?”

    迟屿往他桌上看了看,“可能吧。”

    跟吃的有关的往付进身上想就对了,毕竟他现阶段目标明确,就想喂胖他。

    “让他拿回去。”程央。

    迟屿走到冯均身边,站了一会,对方死活坐着不起身,当他是空气,他有些不爽,教室里同学都陆续进来了,他不好发作,书扔进去后,他走到外面窗口,把窗户拉开,撑着边沿一跃跳了进来,动作还挺利落,就是落地时碰到程央的桌子,饮料给碰掉下去了。

    “我不负责传话。”他回头凉凉的了一句,“自己找他去。”

    程央看着他,把牛奶拿手里,捡起饮料瓶,转身出去了。

    唐晓伟组织人半个时的球,迟屿便又从窗口蹦了出去。

    “别理他。”唐晓伟边走边往后看了一眼。

    “别理谁?”

    “冯均啊,还能有谁,这家伙心理biantai。”唐晓伟:“等考完你搬后面跟程央一块坐吧,进出方便,他人也不错。”

    迟屿活动了一下手腕,听他提起程央,看过去,“人不错?”

    “嗯。”唐晓伟点头,“不过你也别问我他哪不错,我答不上来。”

    迟屿笑了笑,他没想问,比起程央,他可能更想挑出点冯均的优点来。

    “虽然我以前跟他一个初中的,但真没过几句话,就是觉得他人不错。”

    “他一直是这种性格吗?”

    “你独啊?是有点,初一进来就这样了,没看他跟谁走的近过,但你要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帮的。”

    迟屿略一挑眉,不置可否。

    跟程央坐,迟屿没想过,尤其他俩现在这种不是仇人但莫名气场相触的状态,坐一块太诡异了,听过段时间座位就要整体平移,到时候不靠着墙,他感觉自己还能坚持。

    下午的考试,程央速度明显比上午快了不少,可能是精神提上来了,迟屿还没做完,他就已经撑着头边转笔边前后检查了。

    查了不到十分钟,笔一甩,人趴在桌上不动了。

    迟屿发现一天里面,只要有空着的时间,哪怕十几分钟,他也能一点不浪费的全用来睡觉。

    这让睡觉质量堪忧的他有些羡慕。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最后一门考试定在七点,中间给学生预留了吃晚饭的时间,程央没去食堂,他得先去二附把程樱和程乐接了送回家。

    张翠萍回去了,他们一家住的地方和程央不在一个市,来一趟要坐四五个时的大巴,所以这两天只剩下程云生留在这边,虽然时不时要忍受他的冷言冷语,但就照顾程广德而言,他的出现总还是能帮程央分担一点。

    程广德的那封遗书,最后还是被程云生找到了,就在他枕头底下,程央没准备藏,早晚要知道,藏了也没意义。

    对于遗书前面的内容他没提,应该是一早就料到了,只是那句被陶志泉加上的话,程云生对此始终持怀疑态度。

    留了一万块钱不,还要把房子给他们住到十八岁,在他听来简直天方夜谭,程林生当初这么对这个家的时候,老头子就过断绝父子关系的话,这么多年能让程央他们住着,纯粹就是为了将来哪天动不了了,还能有个在床前端口饭的人。

    现在饭就快要用不上人端了,程广德就算念那点血脉亲情,最多也就是一万块钱,不可能在把房子留给他的情况下,还给他设个时间条件,而且那条件明显偏向程央,怎么看都像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瞒着程广德在遗书里动了手脚。

    为这事他几次和程央在程广德病床前吵,可惜程广德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什么话对他来都毫无反应。

    程央让程云生自己去居委会找陶志泉,遗书上的笔记不是他的,居委会来的人代书,也找了人过来见证,程序合法,遗书就有效,在这哪怕跟他闹上天,到时候该宣布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程云生每次找他不痛快,都会尽量避着程樱和程乐,似乎不想他们撕破脸的样子被孩子们看到,看似体贴仁义,但每次又都能恰好忘了,此刻在他对面站着的,需要他在这间房子里等着的,还是个没有成年的高二学生。

    不知道后面程云生是真的去找了陶志泉,还是忌惮那天在门口,程央发狠的一推,接下去两天他明显消停了许多,翻几个白眼,骂两句脏话,对程央而言早就算不上威胁。

    今天到家,照例进里屋看程广德时,发现他居然靠床坐着,人也比前两天有了精神,正就着程云生的手喝汤,程央进门的时候,他头略微往他这边偏了偏,看来有了点意识。

    程云生突然当着程央的面,问程广德是不是真的准备让他在这里住到成年。

    程央站在门口没有动,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在口袋里捏紧了。

    程广德没有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不满意程云生手里的勺子突然拿开,他嗫嚅了几声,眼睛始终盯在汤碗里。

    程云生又问了遍,他还是那副状态,完全没有听见去的样子,以程央进门时程云生的那声冷笑来看,在这之前程广德应该是给过他反应的。

    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又停下了,也许是没有精力再想这些了,也许意识始终没有清醒,也许,是终于想通了要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不知道,也不可能再知道了,程广德的状态应该是回光返照,大限将至,这两天差不多就要准备后事了。

    程云生放下碗,不怎么甘愿的出去了,程央进去把剩下的半碗喂完,问他还要不要,他摇了摇头,他便扶他躺下了。

    晚饭程云生没做,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程央赶时间,随便去菜场买了点青豆胡萝卜火腿肠混在一起现成的料,回来给两个的炒了锅饭,自己却没来得及吃,骑车飞快的冲回了学校。

    进去时铃刚,监考老师已经准备发卷了,座位上的迟屿抬头看到他,在他要坐下来时,突然不痛不痒的:“以为你缺考了。”

    “我为什么要缺考。”程央从前面接过卷子,拿下一张,其余的传给他。

    “你那班呢,不上了?”

    “你有本事现在去吃我就上。”

    迟屿笑了笑,都想给他这回答吹声口哨了,奈何监考老师在前面喊,让后面别话了考试开始了,他才最后又看了程央一眼,低头认真审题去了。

    不怎么好看,不比白天。

    晚上穿的有点多,别腰了,围巾到这会都没脱下来,干脆连截脖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