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疯与不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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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双晴给他了几次电话,迟屿都没有接, 他知道她要跟他什么。

    除了上次当着她的面犹豫过, 会好好考虑外,他后来做的那个决定, 并没有跟赵双晴商量, 她曾极力反对他帮迟海东, 所以这个电话不用猜, 都知道是兴师问罪来的。

    迟屿不想跟她解释原因,更不想听她质问他, 他尤其不喜欢在被逼着做决定的时候, 还要被别人指责他没有自我判读能力。

    迟海东是有罪, 但罪不至死, 赵双晴这种一刀切的做法,很难没有掺杂她自己希望从这一地烂摊子里解脱出来的私欲,那么既然如此, 他遵从自己的想法决定这样做同样无可厚非。

    赵双晴这两天肯定在气头上, 按她那脾气, 什么都不可能听的进去,迟屿想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下来了, 再找她好好谈谈,公司能留下来, 从长远来看,对他们至少不会有坏处。

    这天下午课结束, 他和程央一起出校门,在马路对面看到赵双晴的车,迟屿脚步一滞,程央看了他一眼,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到什么,但迟屿那一瞬间脸色却很不好看。

    程央:“怎么了?”

    迟屿:“没什么。”

    迟屿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人相对多一点的地方,没看他,“你先回去吧。”

    着他重新进了校门,程央跨上车,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迟屿没想到赵双晴会直接找到他学校来,如果之前她的那几次电话还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那么这一次,迟屿几乎可以断定,和她之间一场关于他应不应该那样做的争吵已经是不可避免。他不想现在就吵,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能跟她心平气和就事论事的好好谈谈。

    晚饭后来他是在食堂解决的,刚好遇到付进就拼了个桌,吃完和他约好放学后一起回去,他给赵双晴发了条消息,这周末有时间过去找她,一直到晚自习结束,赵双晴都没有回他。

    唐晓伟他们和他同进同出了不知道多少次门都没有发现,付进走一回就看出来门口等在那里的车是来接他的了,“你爸派来的?”

    迟屿朝那看了一眼,并不算理会,他转了转车头,示意付进直接走。

    “挺关心你的嘛,知道你高三了,待遇都不一样了。”付进笑着。

    “和高不高三没关系。”迟屿。

    “那跟什么有关?”付进问:“之前不都放你自己骑车了。”

    迟屿没在意居然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咳了声,“谁知道跟什么有关。”

    两个人刚要走,远处灯光一闪,一辆车在他们跟前停下来,看着赵双晴怒气冲冲的开门,然后朝他走过来,迟屿再要躲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想到赵双晴居然一直等到现在。

    付进看到人过来,刚想这不是你姨吗,一看赵双晴脸色不对,立马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碰了碰迟屿,迟屿从车上下来,看着前面没话。

    赵双晴走到他跟前,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扔在他脸上,“这东西是不是你签的?!”

    迟屿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尽管是复印件,但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的名字,他用手接住,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反驳,“是。”

    “是?”赵双晴一听他居然承认了,当即甩了他一巴掌,“迟屿你什么意思啊?!签这种东西是想跟我示威吗?!”

    赵双晴力气不大,但这一巴掌却的相当用力,周围吵吵闹闹里都能听到清脆的一声。

    付进被这冲上来的一巴掌给甩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扔下车,过来拉着点赵双晴,挡在迟屿跟前,“阿姨您先消消气,有话好好,别动手。”

    “你先问问他干了什么,再来问我该不该好好跟他话!”赵双晴挣开他,仍旧怒视着迟屿,“你那天跟我会好好考虑,就这是你考虑的结果?!你存心想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赵双晴话音刚落,有人冲过来,把迟屿和付进都往后面拉开了点,“赵姐,有话好好,屿他还是个孩子,您怎么能跟他动手呢。”

    赵双晴一看来人是李林,心顿时往下跌了半截,她看着迟屿,冷笑了一声,“跟他们站一边,对付起我来了啊?现在我成了外人了?”

    “赵姐,这不是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去车上谈。”李林往周围看了看,已经有不少过路的学生往这边看了过来。

    “对对,换个地方吧,这里人太多了。”付进知道迟屿要面子,家里的事又一直是他的逆鳞,这会要在校门口闹起来,他肯定受不了,于是也跟着劝了一句,虽然不知道迟屿究竟做了什么惹赵双晴这么生气,但总归是私事,没有人愿意把隐私暴露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他。

    “换什么地方?”赵双晴丝毫不买他俩的账,冷笑了一声,“现在知道跟我商量了?!知道要面子了,那你当初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怎么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呢!”

    “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沉默了这么久,迟屿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听得出来因为过于压抑而细细的颤抖着,“我一没偷二没抢,我自己的权力我给别人有什么不对?”

    “屿你也少两句。”李林拉着他,“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在这把人学生路都堵了,我车就在那,我们先过去,要不行找个咖啡馆也行,咱们坐下来聊。”

    “我不想跟你过去,我也不去什么咖啡馆,我今天就想在这儿,当着他同学的面,让他把话都给我清楚!”赵双晴推开李林,指着迟屿,“你的权力?你忘了你这权力哪来的了,你妈当初要是想给迟海东她为什么不直接给,要先留给你,你有点脑子行不行?!”

    迟屿深吸了口气,赵双晴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质问他,比扇在他脸上的巴掌更让他觉得难堪,他浑身崩到僵硬,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勉强动了动手,他推开点付进,“你先回去。”

    “你……”付进回头看他,迟屿脸色青红交加,难看到了极点。

    “走!”

    他不想人看见,付进了解他,这种时候他硬要陪着只会让他更难过,他朝李林看了一眼,李林闭了闭眼睛示意他放心,他拍拍迟屿肩膀,“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电话。”

    付进回头又看了两眼,才转过身,顺便把几个围着看热闹的人一块轰走了。

    “那你知道她当年怎么想的吗?”迟屿抬起头看着她,“你听见她这么了吗?”

    “我不知道她当年怎么想,我也不需要听见!我只看事实,你别想替迟海东洗脱罪名!”赵双晴:“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过去,签个字把它收回来,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你给我一个收回来的理由,如果是之前你的那个。”迟屿摇了摇头,“不可能。”

    “问我要理由?”赵双晴突然就有些欲哭无泪,“事到如今你居然在问我要理由,他迟海东做的这些事,难道都不足以成为你恨他的理由吗,反过来你在做什么,你在帮他?”

    “我可以不帮他。”迟屿沉下声音,“除非有一天你真的拿到他出轨的证据。”

    感情上他毫无疑问站在赵双晴这一边,但并不是会无底线的支持她任何决定。

    “迟屿你脑子坏了是不是?!”赵双晴拔高了声音,颤抖着手拉着他的衣服,“是他杀了你妈和你妹妹,你姥姥姥爷所有人都因为他而死你忘了!”

    “迟董事长不是那样的人,赵姐讲话要有证据。”李林:“否则你这是污蔑。”

    “你给我闭嘴!”赵双晴怒瞪向他,“我们家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迟海东养的一条狗,这两年昧着良心替他做了多少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够了!”迟屿突然吼了一声,“你们都给我闭嘴!”

    “迟屿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赵双晴刚才还盛满了怒火的脸上,被他这么一吼,再看过来时带着点难以言的悲伤,“你姥姥姥爷对你这么好,你妈妈生你养你到这么大,吃了多少苦,你现在居然向着那个混蛋,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你是想让他们死不瞑目吗?!”

    “要什么证据?那么多人死在你面前就是证据,他迟海东敢做不敢当,让你来替他出头,他不是人,你跟着他一块是想干什么,你连脸都不要了?!”

    “我忘了,你姓迟,不姓赵,你是他们家的人,你向着他话是应该的,我才是那个外人!”

    “……”

    有一声尖利的嘶喊浅浅的憋在迟屿的嗓子口,带着密密麻麻的刺,就这样勾着他的皮肉,每一寸呼吸都血肉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

    他想吼出来,想奋力的发泄,想让赵双晴带着她一声声如同鞭笞的质问一起消失,可面对周围不时看过来的带着探究与好奇的目光,他只能硬生生把这些带血的声音都咽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他经历这一切?

    为什么他爱着的人要因为他最亲的人而死?

    为什么他的决定怎么做都是错但偏偏他又不得不选择?

    他也想问为什么,想问赵双莹,想问迟海东,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没有人回答他。

    事情发生过后的这几年里,他一次又一次的把濒临爆发的情绪收拾妥帖再安稳的放回去,仿佛那里有个真空的压缩袋,什么都可以往里丢,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有装满的一天。

    他不会觉得压抑,不会感到崩溃,他心平气和的面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所以没有人来问过他,他还承不承受的住,夹在永远没有结果的争论里是不是还能分得清方向,他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也会埋怨赵双莹的自私,她一了百了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让留下的人来为她承担她身前没有了结彻底的痛苦,他是,赵双晴是,迟海东也是,凭什么呢?

    后面赵双晴还了什么他没有听下去,就这样从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里跑了出来,李林替他挡着她,无论她在身后呵斥他多少声站住,只要他不回头,那些话对他就不起作用,他跨上车,飞快的往前骑了出去,好像这样就能让脑子里充斥着的赵双晴对他的谩骂都留在身后。

    他心里面憋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每一次迸射出来的火星都烫的他几乎要丧失理智,他厌恶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甚至和赵双莹一样想到过死亡,只是他不敢,他没有勇气去结束。

    所以活该他这样苟延残喘。

    低矮的民房周围没有半点亮光,迟屿一路骑过去,扑面而来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发酵着他内心的痛苦,每走一步都让他呼吸困难,他两只手紧紧的捏着车闸支撑着自己。

    他把车扔在程央家楼下,和他那辆破车一起倒在那里,他冲上楼,用力的拍了两下门。

    程央过来开,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穿着睡衣,迟屿什么话都没,冲进去一把抱住了他。

    “怎么……”程央话还没出口,迟屿冰冷的唇就撞了上来,不管不住的压着他的头,有些狂热的带着撕咬的力道辗转着。

    程央推了推他,发现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在勒着他,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窒息,他皱了皱眉,挣扎中往后退了一步,迟屿飞快的追了上来,身体撞到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黑暗里发出很大的声响。

    迟屿撕扯着他的衣服,手抓在他腰上,程央痛的狠狠推了他一把,迟屿让开点距离,但很快又贴了上来,直接去扯他的裤子,程央穿的是睡裤,松松垮垮的一下就被他扯下来大半。

    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后,程央手上的力道也开始狠了起来,他记得他以前过,他可以跟他zuoai,但一定不能在他家里,对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这里永远是块禁地。

    他偏开头,一只手卡着迟屿的脖子,猛的把他往后推到门边,目光阴狠的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迟屿红着眼睛只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喘过两口气后,他拽过他的衣领,猛的把他往卫生间里拉了过去。

    而程央对于迟屿如此不客气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给了他半边带着红痕的脸颊狠狠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