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差与最差
迟屿和冯均,以及唐晓伟他们几个带头的, 被闻讯赶来的黄明叫去了办公室。
事件性质虽然恶劣, 好在没造成太大影响,早读黄明有个会, 一直到开完才回来, 一进办公室, 看他们一个个站着比他都高的人了, 还因为架滋事被拉过来训,他就气不一处来。
“你们……”黄明挨个指了一圈, 把书往桌上一扔, “可以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了。”
“黄老师你跟上一届也这么的吧。”唐晓伟嬉笑着脸, “反正哪一届都是最差的, 都成套路了。”
“没有!”黄明严肃了他一脸,“我跟上哪一届都没过,而且相信下一届也差不过你们!”
几个人对他这大实话无法反驳, 纷纷把头低了下去, 黄明看着他们, “,谁先起的头?”
唐晓伟指冯均,“他。”
“因为什么?”
众人吱吱呜呜了一会,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统一了意见,是他骂人, 黄明问骂了什么,又都不了,有几个拿眼睛瞟迟屿,黄明跟着看过去,迟屿看着脚下,始终没有开口。
“考前压力太大了,有点口角正常。”旁边有别的老师帮着劝,“事情,训两句得了。”
“是啊,黄老师,像你们这种理科班男生多,闹闹的不可避免。”
黄明坐下来,瞪了他们一眼,让都往旁边站点,第一二节 课先别上了,好好在这里反省。
坐在前面的五班班主任叹了口气,“再有一个月就又要考了,这一届一届是过的真快。”
“可不是吗,而且现在的学生,都想着往外面跑,今年我们班报考本地大学的就四五个。”
“我们班也少,往年十来个报工大师大的不稀奇,这两年是不行了,人才外流啊。”
黄明去倒水,随意的插了句,“你们就知足吧,还有人报呢,我们班今年留下来的一个都没有。”
“黄老师你就是师大毕业的吧。”
“……”
后面他们还聊了什么,迟屿一句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一直在重复黄明的那句话,一个都没有。
怎么可能,程央不是会留下来吗?
他的志愿……迟屿突然想起来,他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填哪里,可……程央为什么要骗他?
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或许程央不想留在本地,不是为了远离他,而是……
早操休息时间,高三年级已经不出操了,黄明上完课回来,软硬兼施的又教了一番,让他们回去一人写一千字检讨上来,这次就不请家长了,再有下次,绝对一个个全校通报批评。
迟屿故意落在后面,等他们都走了,他问黄明,程央志愿填了哪里。
黄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跟你一个地方吗,我看你俩关系那么好。”
迟屿听他完人有些晕,脑子里混杂着些奇怪的响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黄明看他脸色差的跟几天没吃饭了一样,拍拍他肩膀,让他别太紧张了,调整好心态,拼命没错,但也要适当,到底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临出门前,黄明又叫住他,“你别坐原来那里了,搬到第四排去,一会我找人跟你换。”
黄明话没有的太强硬,而他又是个好话的人,拒绝太容易,但迟屿却点了点头,“好。”
从办公室出来,付进在外面叫住了他,阳光有些刺眼,迟屿眯着眼睛,片刻头疼欲裂。
“你怎么了?”付进问:“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出什么事了吗?”
迟屿摇了摇头,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酸的连着鼻根一块发疼。
付进把他拉到楼梯口,一二年级的都去做操了,高三这时候也没人会下来。
“你为什么会跟冯均起来?”付进看着他,“我听他们了,他你和程央……”
“你相信吗?”迟屿问。
“不信。”付进立马:“我当然不信。”
迟屿靠在墙上,后脑勺抵着,半仰头看着上方。
“你不过就是跟程央走的近点,况且他这人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必要信他的话。”
他们两个都是直的,这点没有人比付进更清楚,所以他听到的第一反应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有些滑稽好笑,但笑过之后,又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关系好的男生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而且,就算冯均跟他们都不对付,正常人会想到用这种关系去报复诋毁别人吗?
“不信就好。”迟屿苦笑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根烟来点上。
刚抽了一口,就被付进抢走了,“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
被人误会成是同性恋的击就这么大吗,还是……
迟屿蹲下来,有些痛苦的□□了一声,慢慢的抱住了头,“让我一个人静会行吗。”
付进到这时候目光里终于忍不住带上了点探究,“迟屿。”他看着他,“你没有什么瞒着我吧?”
迟屿抓着头发,仍是摇头,他没有,就算有,在所有人发现之前,一切也该要结束了。
迟屿没有通知程央一声就换了座位,事实上从今天早上过来后,他和他就再没有过交流。
唐晓伟他们都觉得奇怪,以为是迟屿早上的气还没消,或者纯粹是为了避嫌,但突然冷却下来的关系,还是让人禁不住会有些联想,不过这也才第一天,吵闹像前几次那样,不定过几天就又好了。
程央再次抬头往迟屿那边看去,他发现自己今天无论怎么样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以前觉得简单的卷子,现在算了几遍答案都不对,他有些烦躁,几次想跑过去问迟屿,现在这样,究竟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还是因为冯均的话,或者归根结底是因为他?
他敢跟他家里人出柜,敢在外面跟他表现的亲密,他就以为他不怕,现在想想,也许归结到源头,和他当初一个不是同性恋的人想要跟他上床一样,纯粹就是冲动之下荷尔蒙在作祟。
程央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年多来迟屿的种种表现,让他怎么相信这样一个张扬出格的人,也会是个畏惧世俗眼光的人。
那他为什么还敢跟他承诺以后?难道他所以为的以后,是继续保持这样一种不正当关系,是他自作多情误会了?程央想到这一点,心猛地往下一沉,其实仔细想想,迟屿什么了吗,没有,他只想考的离他近,能经常回来看他,而看,或许只是“做”的另一种更文雅的法。
不,不可能。
程央及时制止自己往某种极端上想过去,也许迟屿只是需要时间去冷静,去消化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情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些异样,所以单独这一件事并不能明什么。
他收回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卷子上,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答案很简单,刚才只不过算错了一个很的数字,程央在草稿纸上演算出结果,选A,然而真正填到卷子上,他却写成了B。
反应过来后,他有些气恼的划掉,下笔有些用力,卷子的边缘一下破了,非常尖锐的一声,唐晓伟回头看了他一眼,程央把笔一丢,卷子扔进抽屉里,趴在了桌上。
下晚自习后回到家,不出意外的,迟海东回来了。
难怪要把他安置在这套房子里,离学校近只是个借口,金屋藏娇才是目的。
这房子是他的,迟屿没有换锁,他准备等高考结束后就搬出去,暑假他去乡下过,再之后大学住宿舍,或者自己去外面租房子,赵双莹留给他的遗产里有一部分不动产,但都是跟迟海东共有的,不过应该能置换出一两套来,想到自己以后不太会回这里,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
“屿。”看到他进来,迟海东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今天一直在给他电话,但都没通。
迟屿没看他,径直往房间里走,迟海东上前,“屿,我们聊聊好吗?”
“聊什么?”迟屿一脸嫌恶的看着他,“聊你和那个贱女人是怎么一步步逼死我妈的?”
“事情因我而起,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再怎么恨我都不为过。”迟海东闭了闭眼睛,“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我现在手里有的一切,将来除了你,不会留给任何人。”
“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这算是诅咒吗?”迟屿冷笑,“永远都是你的孩子,永远和你这个杀人犯脱不了干系。”
迟海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爸爸怎么做……”
“怎么做?”迟海东到现在居然都不明白,这不是个可以弥补的错误,“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迟屿从他身边挤过去,推开自己的房门,进门前,又看了他一眼,“记住,是永远都不会。
“屿。”迟海东敲门,“屿你听我,这只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想过背叛你妈妈……”
“滚!”什么东西砸在门背后发出一声巨响,落地后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迟屿坐在马桶上,隔着两道门,听不见外面迟海东任何动静,现在他唯一能的,无非就是辩解,替自己开脱。
看他这么不遗余力的求自己原谅,迟屿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对他这个儿子这么看重。
他所有的都是他的,只会留给他?
不是唯一的孩子,而是唯一的继承人吗?
这算什么?弥补,愧疚?还是真像他的还爱着赵双莹,所以跟他父子情深?
那承蒙他还能看得起他。
像迟海东这样的人,不是应该从他这里把所有的财产都骗走去供给那对母女吗?
这样他还能恨他恨的更彻底一点。
迟屿想起以前赵双晴跟他的,赵双莹和她聊起过,迟海东是个很传统的人,很看重家庭,赵双晴转述给他听的时候,他只觉得可笑,家破人亡的结局难道不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看重家庭?所以就算是现在在外面已另有家室,仍想两全其美的拉着他这边?
既然这样,那他很想知道,如果他真是个同性恋呢,还是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