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赵楠楠跟妇女主任了个招呼，立刻就骑车回了自己家。

    然后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吃了药，就抓紧时间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了。

    睡觉绝对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方，她定上了闹钟，确保自己能够睡足两个时。

    赵父今天下午不用上班，回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女儿不在，于是问妻子：“楠楠呢？”

    “她啊，”赵母答道，“一回来吃了东西就去睡觉了。”

    “她还觉得不舒服啊。”赵父感慨道，“这一点也不像我呀，酒量这么差，以后可怎么做强做大？”

    赵母闻言看了他一眼：“她酒量要是真的不像你的话，那绝对是能做强做大的。”

    赵父被她讽刺了一句，端起饭碗不话了。

    赵楠楠一沾上枕头，就立刻陷入深眠，不知是酒精残存的作用还是药物作用，等到闹钟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两点了。

    她睡了足足两个钟头，感到自己的精神总算好了，头也不晕了，下午上班肯定没问题。

    她左右闻了闻，觉得自己的被子里还有酒味儿，非常不爽，于是把被套跟床单全部拆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准备顺势换套床单。

    洗衣机开了快洗模式，赵楠楠在桌上压了张纸条，让她妈妈起来之后帮她把床单晒一下，精神抖擞地出门上班。

    酒醉的世界跟清醒的世界，果然完全不一样。

    来到村委会，看到赵楠楠恢复活力，妇女主任很高兴。

    她要是不清醒，妇女主任就连个话的人都没有，村委会里的女性实在是太少了，跟居委会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情况。

    居委会从两委干部到普通的成员，可能十几个人里才有一个男性干部，妇女主任提到过，每次她去居委会那边都很热闹，不像村里这么清冷。

    赵楠楠马力全开，忙到四点多，林一风准时出现了。

    她的状态显然也没有昨天好，还是宿醉的后遗症，而且还是抱着头盔来的今天。

    “哟。”赵楠楠道，“自备头盔啊。”

    林一风道：“我们今天要去两个组，比较远，我借了人家的车过来。”

    她从镇上借了组织办姑娘的电动车，白色的，还借了人家的头盔。

    两人从村委会大楼出来，赵楠楠去推自己的车：“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林一风：“今天的路比较难走嘛。”

    她话的时候已经骑在了那辆白色的电动车上，车身比赵楠楠的黄车巧多了。

    赵楠楠哼了一声，戴好头盔，两人出发。

    村民组长已经在她家门前的路口等着她们，两人花了五分钟时间来到她们今天的目的地，把车子停在了村民组长家的院子里。

    赵楠楠再次发觉到了农家院子的一个好处，把车停进去门一关上，就非常安全，里面还有狗。

    “这一片住的比较分散，基本上都是沿着国道这样错落下来的。”村民组长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我们今天可能只能走得完一个组。”

    林一风道：“没关系。”

    这新三新四的村民组长跟新一新二的村民组长是一个类型，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妇人。

    赵楠楠拿到名单的时候做了个统计，发现村民组长大多是由女性担任，到底是因为细心而且具有亲和力，所以能够很好的开展工作。

    三人上路了，而赵楠楠跟林一风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村民组长他们今天下午都能走得完一个片区。

    这一片的住户不仅住得分散，而且地形也非常要命。

    他们在收完一家之后，要去另一家的时候，走的是用青石板搭成的阶梯。

    赵楠楠意识到，这一家所在的海拔高度比另一家起码要低个三五米。

    在这低洼的地方种着一棵遮天蔽日的榕树，树下还有一口井，而这户人家在周围圈起了一片地，养着到处跑的鸡。

    村民组长提醒道：“你们心一点。”

    她走惯了这条路，后面两个年轻的姑娘可没有走过。

    青石板上，滑的不仅是青苔，还有可能是鸡粪。

    “慧珍姐，”赵楠楠跟林一风在阶梯上心翼翼地走着，问走在前面的村民组长，“这里把房子建得这么低，发大水的时候不就淹了？”

    她一边着，一边抬头看向了国道的方向，那路面几乎要跟这家人的房顶都要齐平了。

    “没那么容易淹。”村民组长应道，“我们这里除了九八年发过洪水之外，其他时间都没有淹过。”

    毕竟这个县的地理位置比较高，而且泄洪的管道也通畅。

    他们来到了这家人门口，村民组长跟户主交道去了，赵楠楠跟林一风站在一起。

    “你知道，”林一风，“如果发洪水的时候，我们也要出来抗洪抢险的吧？”

    林一风到底是大院子女，从就在县委大院里长大，知道的事情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考公务员的赵楠楠要多得多。

    “抗洪抢险？”赵楠楠震惊地看她，“我们能做什么呀？”

    她觉得自己在这水里被一冲就要跑了，还得等别人来救她。

    “他们总能找点什么事情给你做。”林一风，“就像巡山，我们不是快要开始巡山了？周末也没得空闲。”

    她着，沉重地拍了拍赵楠楠的肩膀，“你不是已经把名单弄出来，发给我姑父了吗？”

    “我不知道我弄出这个名单来是为了毁了我们的周末！你要是发生火灾的时候，我们能怎么办？”

    赵楠楠仿佛看得到自己扑上去救火的身影，她想象着那烈火焚烧，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为国捐躯。

    “没事，第一梯队不会是你。”林一风，“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顶多就是扑了火之后，让你从下面送点水上来。”

    在交谈中，他们一路爬上爬下，翻山越岭，好不容易走了五户，来到第六户的时候，家里没有人。

    现在已经五点多了，学放学了，这家的朋友正好往这边过来。

    在赵楠楠跟林一风身旁，村民组长问他：“你妈妈呢？”

    朋友背着书包，伸手一指国道，道：“我妈妈在上面卖橙子。”

    村民组长道：“好。”然后对赵楠楠跟林一风，“走吧，我们去国道上找她。”

    他们这新三组，一共就只有十一户人家，等收完最靠近国道的这一户，就能一边往回走，一边顺路收过去。

    她转身，赵楠楠跟林一风跟了上去。

    这地方的国道上，通常会有住在附近的村民从自家的果园里收了水果，挑到国道旁去买。

    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树荫下的箩筐里摆的都是西瓜，炙热的国道上每隔几十米，就能看到一个简陋的水果摊。

    从国道上经过的车辆如果看到想吃的就会靠边停下，下车向果农购买，也省了从这里到城镇中的运费跟人工。

    靠近国道，车子的引擎声跟喇叭声越发清晰，他们经过一条有些陡的坡道，从跟刚才不一样的方向穿了出来，来到了国道上。

    赵楠楠今天身上穿的裤子面料是反绒的，裤子上挂了一腿的苍耳，还有各种植物的种子，一上来就忍不住弯腰去拍它们。

    拍完之后，她站在国道旁，看到夹道两旁种植的速生按长得很高，树叶上积满了灰尘，阳光从上面透下来的时候，看得到其中飞舞的细微粒。

    而在几步之外的一棵路树下坐着一个农村妇女，面前摆着两个大箩筐，里面堆满了金红色的脐橙。

    这个县盛产脐橙，脐橙上市的时间就在十一月下旬。

    赵楠楠的时候，经常跟父母回村里过节，也曾经见过脐橙的种植场地，那漫山遍野的树上硕果累累，让人看着都欣喜。

    龙岗村这里也有不少脐橙种植户，见左右没有车，村民组长带着她们走了过去。

    正在摆摊卖脐橙的妇女看到他们，笑着叫了一声慧珍姐，问道：“怎么，这两个是你妹妹啊？”

    她把赵楠楠跟林一风当成是村民组长的妹妹，赵楠楠不意外，毕竟她们这个年纪要做她的女儿也太大了些，

    “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两个妹妹。”村民组长，“这两个是镇村干部。”

    镇村干部这四个字仿佛有魔力，这妇人一听就停止了用草帽扇风的动作，脸上露出了比之前更灿烂的笑容，道：“两位干部来做什么呀？”

    村民组长：“来收费，下一年度的城乡居民医疗保险，你们家不是没人吗？”

    妇人点头，听面前的村民组长道：“刚刚你儿子回来，我就问他你在哪儿，他你在这里卖橙子。”

    赵楠楠的目光已经被箩筐里的脐橙给吸引了。

    这些橙子个个看上去都大个饱满，散发着清香，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让人分辨不清果实表面的色泽是天然的，还是被阳光镀上的。

    林一风的声音在旁边给她做背景音：“我们两个是跟慧珍姐来这里，宣传一下这个城乡居民医疗保险收费的。”

    她把这个收费标准跟妇人解释了一遍，妇人爽快地道：“行，一个人九十块钱是吧？我们家孩子要交吗？”

    村民组长问道：“你们家孩子上学的时候应该也交了保险了吧？”

    妇人：“他交是交了，不过这里再交一遍也没问题吧。”

    这当然不会有问题，村民组长点了头。

    赵楠楠的目光从箩筐里移向了妇人，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红色的纸袋。

    她没有用钱包，里面装的应该是卖橙子的钱，零零碎碎的。

    她从里面数出了两百七十块，递给村民组长：“这是我跟我老公，还有我儿子的。”

    村民组长收了费，林一风把名单递给坐在箩筐后的妇人，让她在上面签名。

    “你老公还在外面啊？”村民组长一边给她写收据，一边道，“国庆也没回来吗？”

    “是啊。”妇人签好了名，无奈地道。

    村民组长写收据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家种了这么多脐橙，你一个人收，收得过来吗？”

    赵楠楠见这妇人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我一个人，就算两三点钟去收，收到天亮也收不过来，最后还是请了大伯一家帮忙。”

    “收是收下来了，可是卖还是成问题吧？”村民组长道。

    赵楠楠看着这满满的一箩筐脐橙，听妇人道：“是啊，今年脐橙真的是大丰收，太多了。来收的人把价压得很低，也不是全要。”

    村民组长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尽管她家并没有种太多的果树。

    妇人着，拍了拍身后放着的空箩筐，道：“我今天挑了两担上来卖，价格已经很低了，也就只卖掉了两筐而已，回头啊我还得把这两筐挑回去。”

    她着，看向赵楠楠跟林一风，道，“两个妹子别光站着了，尝一尝我们自己家种的脐橙，非常甜。”

    从刚才就没把目光从筐里移开的赵楠楠一听，顿时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行？”

    党的纪律，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怎么不行？”妇人道，“干部们都辛苦了。”

    她着，又对村民组长，“慧珍姐，不是怠慢你啊，我知道你家也种了，品种比我家还好。”

    “知道。”村民组长笑着点头，对赵楠楠跟林一风，“秋玲嫂叫你们吃，你们就吃吧。”

    着，她自己伸手从筐里拿出了两个脐橙，给了赵楠楠跟林一风，“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