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征除了听懂一个“不好意思”之外，连徐林韵的名字都没听清楚是什么，但是徐林枫话带着他家乡特有的绵软腔调，再加上他温和的声音，就好像贴着耳朵在情话。

    贺远征下意识握紧方向盘，他承认他在嫉妒。

    在他遇到徐林枫之前，就已经有人抢走了他，而且他们还来自同一个地区，是青梅竹马么？

    得知徐林韵已经到家另有安排之后，徐林枫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手腕的淤青，犹豫一会儿还是跟她这周末不回家了。

    挂了电话后，贺远征终于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明知故问道：“你是镜海人？” 他之前就查过徐林枫的所有资料，知道他父亲是镜海人，母亲则来自斯维利埃。

    “嗯。”徐林枫不疑有他，冷淡地应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但我还是想跟你一声抱歉。”贺远征道，“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贺远征以为徐林枫会不理他，但出乎意料的是，徐林枫却没有太多责怪他的意思：“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而跟我道歉。”

    听到徐林枫回答，贺远征松了口气，他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的家庭……我父亲……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我长这么大他没管过我，现在过问我的生活也只是为了想让我跟雪莱或者温斯顿家族联姻，以巩固他的皇位，后来又掺和进来一个席梦娜，表面上想跟我在一起，实际上却已经爬上了我父亲的床，我都知道……不过这方面我一直都没让他如愿过，所以他看了帖子后认为你是个威胁，才……”

    他语气有些厌恶，但更多的是那种无力与尴尬。他其实不想把这畸形的一面展现在徐林枫面前，如果可以，他宁愿徐林枫一辈子也不要知道。

    “看出来了，你跟他关系不怎么样。”徐林枫，“如果我有这样的父亲，我不定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

    贺远征没接话，默默地开出了一段距离。

    从某种意义上来，最高元首就是整个国家的象征，图林作为综合国力最强的国家之一，皇帝却是这个样子……简直是笑话。

    徐林枫接着：“本来我今天晚上要去接我妹妹回家的，还好她已经先回去了。”

    贺远征忽然心念电转：“刚刚你是在跟你妹妹电话？”

    徐林枫默认了。

    贺远征：“！！！”

    那是他妹妹！那居然是他妹妹！

    贺远征差点喜形于色，脑内简直炸成了烟花，仿佛飞过了一万个弹幕，而这些弹幕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他没有女朋友！

    贺远征花了好长时间才稳住心神，故作淡定地问道：“你是在维顿长大的么？刚才如果不是你镜海话，我还真听不出来你的镜海人。”

    “没有，我时候在斯维利埃生活，后来跟我父亲回了镜海，上大学之后才到的这里。”徐林枫算了一下，，“到现在也有七年了。”

    “镜海是个很美的城市。”贺远征，那里位于图林帝国的最南端，是个的半岛，三面环海，同时也是旅游胜地，“我去过几次，那儿的港口很漂亮。”

    虽然知道这个国家的意义对于贺远征来不一样，或许每一个地方对于他来都是很美的，但听到皇储称赞自己的家乡，徐林枫还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殿下，刚才我跟皇帝的话，我也得跟你声抱歉。”

    “什么？”贺远征像是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了徐林枫一眼。

    “就是、就是……”徐林枫难得地有些紧张，喉咙跟卡住了似的吐字困难，“我刚刚在皇帝面前你、你……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为了反击他才……”那个场景对徐林枫来实在太难以启齿，以至于到那个词就自动消音了。

    “我喜欢你？”贺远征替他接了下去。

    徐林枫尴尬地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贺远征，发现后者在认真开车，视线没有放在他身上，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贺远征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神经瞬间绷紧——

    “不用道歉，你的没错，我确实喜欢你。”

    贺远征的话犹如一记鼓锤重重敲在徐林枫心房上，使得他心脏猛然一跳，几乎蹦出胸膛。徐林枫翕动着嘴唇，却迟迟不出一个字，脑子也像被敲昏了似的无法思考，只呆呆望着贺远征，望着他眼波倒映出的一张绯红脸庞——他从到大应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尚且是第一次体会不知所措的滋味。

    贺远征其实也紧张得要命，刚才那句话也是他头脑一热，硬生生蹦出来的。

    如果这一次不抓紧时间给徐林枫表白的话，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徐林枫，才发现对方不仅是脸红，连脖子都变得红通通的，就差脑袋冒烟了。

    贺远征：“……”

    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似乎、或许、大概、可能、好像……徐林枫也喜欢他？

    徐林枫脸红得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进胸口，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完全懵了。

    贺远征把车停在路边，深呼吸一口气，看见徐林枫那副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徐林枫窘到看着贺远征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

    徐林枫白长了一张冷淡又疏离的脸，这种巨大的反差下只让贺远征觉得心都被暖化了。

    “我是，我喜欢你……”贺远征看着他，思绪却回到了他们初次交集的晚上，“那天晚上在酒吧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但是我不敢贸然跟你表白，结果刚好看到那个谁……”

    贺远征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那天被他的是谁，只得跳过去，继续往下：“后来我接到了宋伯爵的请帖，想着可能你会去，我就出席了宴会。只是那时候你跟你妹妹在一起，我以为那是你女朋友，所以虽然有你的号码，我还是一直都没有联系你。”

    “我还以为是我太紧张把号码输错了……”徐林枫尴尬地捂住脸。

    贺远征试探着靠过去，声问道：“所以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林枫？”

    最后两个字如余音绕梁，在徐林枫耳边久久不能散去。在此之前，其实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包括他的父母，也只是偶尔喊他“阿林”。这种亲昵的叫法是北方的图林人独有的，此刻被贺远征喊出来，在他低沉的嗓音里，还带有不可忽视的宠溺在里面。

    徐林枫几乎瞬间就沦陷了。

    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徐林枫几乎蹦出胸腔的心跳声，他好半天没回应贺远征，红着脸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过眨得飞快的眼睛泄露了他的情绪。

    贺远征笑着勾住徐林枫的后脑，猛地亲了上去。

    与那天晚上在酒吧的亲吻不同，徐林枫除了感受到强烈的占有欲之外，还有对方极致的温柔。他心翼翼地一点点试探，得到了默许后忽然长驱直入，霸道地宣告主权。

    徐林枫不可否认他喜欢贺远征这样的性格，他的强势会给予他极大的安全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拢。

    他们当年戏剧性的表白场景历历在目，两个人的误会奇迹般地解开，时至今日贺远征都有点不敢相信。他有时还会想，或许他耗尽了人生前20年的所有运气，是为了能与徐林枫相遇。

    “爸爸，您在想什么？”

    贺远征低头看见贺翌拿着创口贴，准备把他手上贴的给换掉。

    贺远征蹲下身，把手举到儿子面前，低声：“我在想我第一天跟你母亲在一起的事情。”

    贺翌虽然没听父亲提到过那段时光，但能让贺远征露出笑容的，一定是非比寻常的美好记忆。

    “你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贺远征喃喃自语道，继而话锋一转，“我刚才不是跟你了阶级的问题吗？”

    “嗯。”贺翌点点头。

    “大公因为你母亲是平民，所以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情，他为了让你母亲离开我，威胁他让他休学，还停掉了你外公的研究项目，你外婆的论文也被他买通了人，是剽窃了同事的研究成果。”

    贺翌难以置信，但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所以是因为大公做了那些事情，外婆才跟您关系不好吗？”

    贺远征是真没想到贺翌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确实和布兰奇·徐关系不好，当初徐林枫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曾被她竭力反对，她一直认为贺远征是把徐林枫往火坑里带。

    可是这些事情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

    徐家是标准的溜达社区，整个家族的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尽管两位老人对贺远征不满意，但当徐林枫跟他一起回家去看他们的时候，仍然会笑脸相迎，加上有贺翌在，也算是其乐融融的。

    贺远征也不知道贺翌是怎么看出来布兰奇教授对他不喜的，大概是这个孩子实在太过敏锐了。

    贺远征想了想，回答：“我跟你外婆没有关系不好，只是她不太喜欢跟皇室交道。”

    “是这样么……”贺翌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相信了贺远征的辞，他心翼翼地把贺远征手背上的创可贴撕下来，看了一下结痂的情况，问道，“爸爸，您不痛了吧？”

    手背上的这几道口子贺远征早就没感觉了，见贺翌郑重其事的，有些好笑：“不痛。”

    但贺翌还是撅起嘴对着尚未愈合的地方吹了吹。

    贺远征忽然想起，在贺翌三岁的时候，有段时间他一直在国外访问，贺翌想他想得厉害，趁仆人没注意，爬上了桌子要去看爸爸的画像。结果没站稳摔了下来，上面放的古董花瓶也摔得粉碎，溅起碎片割伤了他的手和脚踝。

    虽然贺翌忘了伤口用了多久才愈合，但那种疼痛却让他记忆犹新。

    贺远征摸了摸儿子的头。

    车祸已经过去了三天，徐林枫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过好在他的生命体征平稳，没有恶化下去的趋势。

    他出车祸的消息已经被皇室的办公室辟谣，只是预产期提前。全国对皇子的出生十分关注，还有人谴责了造谣生事的媒体。

    于是很快各大门户都将头条改成了贺辰诞生的专题。

    斯旺的调查进度停滞不前，入侵了录像记录数据库的黑客，就像个幽灵一样无法追踪，调查局抛出去的诱饵，他一个也没咬。

    似乎他的任务就只是要篡改录像，在顺利完成后他就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个全新的对手。

    不过正当斯旺发愁如何向皇帝交差时，斯旺却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你是，是他黑进了国安局的系统，还改掉了数据库？”

    贺远征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指着斯旺报告上的照片。

    那是个长相清秀的金发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甚至都没有褪去婴儿肥，整张脸肉嘟嘟的。

    斯旺抹了把汗，回道：“是的，陛下……”

    “然后这还不是你们自己查出来，而是他自己自首的？”贺远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斯旺的汇报，又不确定地问了他一遍。

    斯旺战战兢兢地点头。

    贺远征：“……”

    他蹙眉往下看去，少年的照片下面写上了他的基本信息，他看到了姓名一栏，上面写着——

    约瑟夫·刘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