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秋露白的做法，流传下来的法有两种，一种是收集秋露酿酒，一种是秋露时节的冬酿酒。

    齐修并不懂酒，选择秋露白来接待叶孤城，纯粹是觉得这酒的名字适合他。

    齐修觉得，像叶孤城这样的人，就该同世外仙人一般，不著世间尘污。可偏偏，白云海外，红尘依然。

    “欲问芗林秋露。来自广寒深处。海上蔷薇，何似桂华风度。高古。高古。不著世间尘污。”

    当酒杯盈满的时候，杯体上刻着的词投射在了石桌上，那是宋代芗林居士的《如梦令》。

    叶孤城刚刚碰到酒杯的手顿住了。

    “你到底是谁？”

    这种好像什么事都知道，又无时无刻不在劝他收手的风格实在太过熟悉。

    齐修笑道：“我过有生之年，我们终有一战……此话非是作假。”

    不是假话，那么他是谁，已不必再问。

    只是他的模样……叶孤城的视线落在他大敞的对襟上，他是男子亦非作假。

    叶孤城浅浅尝了尝杯中的酒。

    很清，很冽，带着回甘，并不似想象中那般难喝。

    齐修一脸期待的望着他，这是师父第一次喝酒吧？他太有面子啦！

    没有碰杯，没有敬酒，对着月色，一壶秋露白，两个人，一个喝得安静，一个自顾自的开心。

    酒罢，风过耳，梧声寒。

    叶孤城仗剑立于庭中，对着齐修淡淡道：“出剑吧。”

    点了点头，齐修自背后抽出双剑。

    只一招，叶孤城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齐修的招式出得很快，他招式的强度也高了许多。

    提气轻身，急速后撤，叶孤城竟已摸出了齐修的攻击距离。

    蹑云逐月追上，再补个蝶弄足冲到他的身后，齐修反身又是一个剑破虚空，没有了cd，不需要补剑舞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一掌拍在齐修肩膀，叶孤城借力凌空一翻，人在空中，剑破却依旧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一招，便叫他内腹一荡。

    叶孤城的眼睛变得更亮，他的嘴角甚至微微的勾起。

    齐修的肩膀依旧被他牢牢擒住，叶孤城凌空反身送出一剑，齐修帝骖相救不及，剑入肩胛之后，帝骖生效。

    齐修乘机迎风回浪，后跳二十尺，转头就是王母回血，剑破上手……

    此战最后，若以最终的受伤程度来论是齐修赢了，若以受伤次数论，则该算叶孤城胜。

    望着拿着把扇子在那里摇着给自己治疗的齐修，叶孤城神色莫名。

    这样的治伤手法已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了。

    等到叶孤城的血条满了，流血buff也没了之后，齐修笑着蹲到了着坐的叶孤城的面前，放了一把红伞到他的手上，然后道：“师父，让我帮你吧？”

    叶孤城淡淡道：“帮我什么？”

    齐修道：“帮你……促成叶孤城的消失啊……”

    叶孤城眼中终于现了波澜。

    他果然知道！

    八月二十三，陆凤到达京城的时间比里写得要早上了许多，但与中一样，他最先找上的人依旧是李燕北。

    “三年不见，陆凤你这是终于想起我这个朋友了？”见到出现在自己每日散步必经之路上早餐店里的陆凤，李燕北大笑着坐到了他的对面。

    喝着咸菜豆汁，吃着猪头肉，陆凤满足道：“嗯，但我最想的却不是你。”

    李燕北道：“你最想的难道是豆汁？”

    陆凤点了点头，道：“第一想念的是豆汁，第二是炒肚，尤其是蔡仙居的火烧炒肝，还有润明楼的搭鞑火烧和馅饼周的馅饼。”

    李燕北道：“我呢？”

    陆凤笑道：“本来吃饱了我就该想到你了。”

    李燕北反问道：“本来？”

    陆凤颔首道：“本来。”

    李燕北道：“那么现在？”

    陆凤道：“现在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李燕北问：“女人？”

    陆凤苦笑道：“也许是男人。”

    李燕北不解地望着陆凤，他在等陆凤解释。

    陆凤当然得解释，让人帮忙找人，如果连要找的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别人还怎么帮你找？

    可一想到齐修之前过的，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可能会变成男人，也可能还是女人，陆凤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形容他了。

    陆凤道：“如果是女人的话，他应该穿着一袭白裙，头发可能是白发也可能是黑色，额角也可能绘着一枝梅花。要特征的话，他的脸很美，他的气质也绝对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对了，他的背上应该背着一对剑。如果是男人的话……也许那对剑还在吧。”

    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女人又是男人？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擅长易容。

    听到陆凤形容的白发白裙的时候，李燕北想起了之前盛极一时的一册话本，关于陆凤的话本。他的几位姨太都很喜欢话本讲的那个故事，陆凤和女鬼的故事。

    当李燕北知道故事的主人公是陆凤的时候，他还特地请了几个戏班几十个书先生，到他的三十个公馆中去巡回演出。

    故事里扮演陆凤的生那一脸的苦相和面前陆凤脸上的表情重合到了一起，李燕北不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叫道：“陆凤你竟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女人？！”

    陆凤的表情更苦了，若是女人那倒是好了。

    可偏偏齐修的本体是个男人，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之前没有多情深，可一旦分开了就会开始想，一旦想得多了就会觉得，自己喜欢的程度应该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上一点的，然后一天比一天多上一点。

    陆凤对于齐修是男是女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本朝男风开放，京城的“长春院”更是远近闻名，他也不是没去过，虽然不喜欢，但见识还是见识过的。

    可从齐修对他过的那些话来看，他所生活的世界此风应是不兴。

    何况齐修他自己应该也是拒绝的。

    想起自己路过龙翔客栈的那一天，陆凤只觉得喝到嘴里的豆汁都带上了苦味。

    那天他刚刚住下，老板娘就找了来。

    陆凤以为老板娘又收了谁的钱准备来拖住他，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拿了首徐再思的曲子给他。那首曲子用的纸还有纸上的字迹，陆凤都觉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左到右的读法，这一如既往的错字，无不明，这出自齐修之手。

    陆凤问：“这是？”

    老板娘的脸色不太好，她道：“这应该是你的女人留给你的。这么多天你都没来，我还以为她真是给我的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低吟出了声，陆凤的脸上现出迷惑，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板娘道：“七月初的时候，她把纸条留我房里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要不是后来你和她的事传出来，我还真以为这个女人喜欢上我了呢！”想起齐修走后，自己自作多情的那几天，老板娘就觉得气不一处来。

    她嗔道：“被一个女人调戏都能脸红，我还以为她有多纯良，结果呢，和你一样是个黑心的！”

    可惜，就算知道陆凤是黑心的她也不敢报复。

    生意人嘛，总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凤望着老板娘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他觉得老板娘刚刚的话可能真相了。

    ——齐修喜欢她。

    他怎么会喜欢老板娘？！

    这是什么眼光？！

    真的，戏遍花丛的陆凤很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齐修那时候也算是见过上官丹凤这样的美人了，更不要他自己的那张脸更是夺天地造化。

    老板娘虽然不丑，可漂亮什么的……

    这急切的吐槽感硬生生压下了发现自己喜欢的女（男）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苦逼感。

    被陆凤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老板娘双手叉腰，强作镇静道：“我哪里错了？”

    哪里都错了。

    可陆凤知道自己怎么她都不可能相信，而且老板娘这样的，在他看来，也非是齐修的良人。

    嗯，不能作为情人，总还能作为朋友劝劝他吧？

    那之后，陆凤便离开了，他没有去紫金山，因为齐修过，那里不是最终决战的地点，那么那里就绝对不会是。

    就这样，陆凤省下了绕道的时间，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改了时间地点的消息出来之后，第一时间赶来了京城。

    他猜齐修应该早就到了京城。

    听到李燕北的问题，陆凤回过神来，他倒是很坦白。

    “是啊，喜欢上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真是应景。

    李燕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人。”他自己有三十个公馆，每个公馆里都有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感情生活圆满的人，他是很乐意帮助朋友一起圆满的。

    “谢谢了。”陆凤道了谢。

    陆凤没有的是，他找齐修并不只是因为他喜欢他，更大的原因是，齐修离开那天的话让他觉得这次的决战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尤其现在，那更改之后的地点，实在是太成问题了。

    ——紫禁之巅。

    陆凤的神色暗了暗：这背后究竟藏了什么，他一定要查到。

    作者有话要：

    好困，明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