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归来时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癫狂禁术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再怎么回避恐怕也不可能了。其实刚才在出来之前,我就已经答应昭玉了。”楚世真叹了一口气,眼睛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浑浊起来,“如果昭玉同意的话,就按照我方才所说的办吧。”
楚昭玉咬紧牙关,没有再说话,又在心中把关于宣于启的事情想了一遍。有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是个无法摆脱的牢笼,偶尔会化成火焰,一遍遍的灼烧着楚昭玉的心脏,痛得她无法呼吸。
燿光听后,点头应道,说:“我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可否想好日子,我好提前通知东里家做准备。”
“我楚家中人上门道歉,你们东里家还要做什么准备?”楚世真好像是听见了什么稀奇事,不知道燿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燿光说,“你们想去道歉便去道歉,我们东里家是否接受又是另说,总要聚集在一起讨论一下最终结果吧。”
楚世真嗤笑一声,说:“新鲜啊新鲜,让我们道歉是你的意思,现在我们同意了,你又要说考虑一下接不接受了,这不是摆明了是想耍我们?”
“这可不是耍,人人都有选择权,你们楚家有选择,我们东里家自然也应该要选择。”燿光说完,转过身去,又说,“这样吧,两日后的正午,就在安骏城见吧,我们不见不散。”
燿光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跨上了马车,她路过楚昭玉的时候,故意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楚昭玉知道自己不方便再跟随他们前往东里家,便对紫昭一说:“你们先去吧,我明天会准时前往安骏城。”
紫昭一听后也不再勉强,便点了点头,说:“那你自己小心,我还要带你回山岐国呢。”
楚昭玉应道:“放心吧,他们毕竟是我的爹娘,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如此甚好,待两家之事完全解决,我们就会山岐国。”紫昭一又叮嘱了一句。
楚昭玉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赶紧出发吧。
燿光坐在马车内,脑中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情。她不会这么容易的就放过楚家的,他们可是欠了东里乔和傅倾城两条命,难道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抹除这血海深仇吗,没门!
燿光决定将两天后的安骏城,布置成一个处处是陷阱的兽笼,只等楚家人上钩,她好瓮中捉鳖。这个仇,燿光决定亲自为东里乔和傅倾城报。
九凤坐在一旁,显然已经看穿了燿光的用心,便说:“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又忘了吗,最好不要动楚家的心思。你们两家关联的不紧紧是家族而已,而是两个国家。这么多人的性命,可不是你们玩弄于掌心的游戏。”
“我管不了这么多。”燿光突然间来了性子,她已经苟延残喘了一世,这一世,她不想再有这么多的负担。有仇就报,有喜就乐,她只愿自己过的快快乐乐就好,哪有那么多心理负担。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巫族是统一的,只有一个王,制度也是统一定的。可是现在巫族已经分裂,每个国家都是独立的存在,各有各的规矩和制度,国与国之间互不干扰,若是有了冲突,也并非以个人计数,而统一用国来记,你确定要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私事放在最前面吗?”九凤的头脑很清醒,他知道此时的燿光已经被仇恨冲昏了理智。
燿光屏住呼吸,拼命压抑着体内的怒火,方才她看见楚世真和燕沫的那一刻,就想调用体内的巫之气一举将他们打倒,要不是顾及了楚家背后的根基,她才不会无动于衷。
“九凤,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自从我复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为何而生,上天为什么会给我第二次活着的机会,一定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吧。”燿光闭起双眼,似是闭目养神,口中却仍旧在念念叨叨,“我以前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复生的意义,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可能就是为东里家而活吧,为了东里乔,也为了给傅倾城讨回公道。”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不再为自己而活了吗,这不是你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吗?”九凤怕她忘了自己的理想,又开口提点道。
燿光却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关系,有的是自愿产生联系的,有的则是被迫产生的羁绊。可是我与东里乔,似乎并不是通过这两种方式而相识的,与其说是相识,倒不如说是我单方面的认识了她,她活着的时候,与我倒是没有什么联系,反而是在她死之后,灵魂与我有了些互动。与她短暂的相处,我能清楚的明白她是个怎样的人,这般纯洁善良的女子,却死的这般凄惨,你说这个仇,我要不要替她报,我现在可是占用了她的身体。”
其实九凤之所以说出刚才的话,并不是想要燿光放下心中对楚家的憎恶,只是怕她在这个事情里会受到伤害罢了。说实话,他也不喜欢楚世真和燕沫,甚至希望他们两个人去给东里乔和傅倾城陪葬,若是楚昭玉没有结识陈昱生,倒是可以考虑用他们两个人的性命去祭奠东里乔和傅倾城。只是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要棘手太多。
燿光又说,“九凤,你也不用为我操心了,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就别管了。”
九凤又怎么忍心见她如此消极,便轻轻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说:“算了,你就当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总之我都会支持你的。”
“你能这么想真好,我先谢谢你了。”燿光瞥了九凤一眼,却见他的目光温热如初,在不知不觉中给了她许多力量。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的马车慢悠悠的到达了东里家的府邸门口。守门的侍卫一看见燿光从马车内下来,便赶紧派人进府通知东里木了。
东里木和东里涵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东里涵一下便抱住了燿光的腰,小声说了句,“燿光姐姐,你回来了。”
燿光身子一震,听见东里涵叫她燿光姐姐,而不是阿乔,她的心脏莫名其妙的重重颤抖了一下,好像被无数闪电击中,血液都开始沸腾了。燿光知道,东里涵能够这么称呼她,便是从心底接受了她的存在,他也算是认燿光这个姐姐了。
燿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嗯,我回来了。”
东里木连忙说:“赶紧进屋休息吧,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好吃的。”
他刚说完,便看见另一架马车内又走出了一个人,紫昭一明艳的红发吸引了东里木的目光。紫昭一面容冷峻,不带有任何表情,红发为他增添了几分压抑的冷意。
“这位是……”东里木不知道紫昭一的身份,看了一眼燿光,又抬起头看了看紫昭一。
燿光怕东里木会误会,连忙说:“这是鞅阁的阁主,紫昭一,是我的朋友,这两天暂时住在府里,父亲不会有意见吧?”
“不不不,当然不会有意见,你邀请朋友来家里,我跟你涵弟弟都是很欢迎的。”东里木不希望外人以为东里家不好客,便赶紧也请紫昭一去家中小坐。
紫昭一向东里木行了个礼,说:“紫昭一参见东里大人,还请大人多多关照,借我一间屋子歇脚了。”
“阁主哪里的话,你能住在东里府,是我们东里家的荣幸,若是没什么事,请尽管放心在这里住下吧,衣食住行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保证让你住的舒心。”东里木也朝他回了个礼,极为讲究礼数。
紫昭一笑道:“我倒是没什么要求,一切从简即可。”
“那就请屋里坐吧。”东里木让两边的侍卫把门大开,让紫昭一还有燿光以及身后的一众人马都进府了。
东里木让手下人为紫昭一整理出了一间厢房,打扫干净之后,再准备好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他们聚集在大堂内坐了下来,,府里的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各式茶点。他们依次入了座,紫昭一坐在燿光的身侧,他沉默不语,在想燿光会怎么跟东里木开口说关于楚家的事情。
东里木问:“这些天过的可还好?”
看来他到现在都还以为燿光不在的这些日子是跟宣于槡在一起,以为他们住在皇宫内,所以才会和东里府失去联系。
燿光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九凤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实话实说。燿光这才将目光停留到了东里木的脸上,跟他老实交代了最近的事,又把楚家过两天准备上门道歉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东里木听完后瞪着双眼,有些吃惊,他怔了一下,再次向燿光确认,说:“他们真的答应了来道歉?”
“千真万确,是楚世真亲口说的,燕沫和他的女儿也在场,紫阁主和这些人都可以作证。”燿光伸手指了一下后面的一群将士,他们纷纷冲着东里木点了点头。
东里木皱着眉,一拍桌子便离开座位站了起来,说:“哼,他们杀我女儿和夫人,只凭一句道歉怎么可能就此一笔勾销,既然是他们亲自送上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父亲想就此杀了他们夫妻两个?”燿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觉得如何,可否一行?”东里木转过身来问她,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让自己为之振奋的建议。
燿光顿了一下,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楚家根基稳健,背后还有一群不知道势力的帮手,若是激怒了他们,恐怕对我们东里家的影响也不太好。如果确定要做,便一定要做到完美才行。”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刀杀人?”东里木的眼中升起两道光芒,似是满怀期待。
燿光笑道:“没错,这样既能直接打断楚家的根基,又能将我们自身排除在外,楚家身后的人若是追究起责任来,也犯不着会来找我们。”
“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东里木的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颤抖,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燿光忽而皱眉,对东里木说:“这件事情父亲就不要操心了,一切交给我来办,父亲到时候只需要给我派点帮手就行。”
“那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配合你,让此事顺利完成。”东里木见她费尽心思的为东里家着想,心中感动不已,又说,“不要跟我客气,有要求就提。”
“我知道了,父亲尽管放心好了。”燿光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好像有些累了,上下眼皮开始不停的打起架来。
东里涵看出了她的疲倦,便说:“父亲,燿光姐姐累了,还是先让她去房中休息吧。”
东里木也连忙说:“是啊,虽说皇城与安骏城相隔也不算太远,但是这一路上奔波颠簸,坐在马车上一定很不舒服,若是暂时没什么事情,就早点去休息吧。茶点什么的我一会儿让人分别送去你们房中,切不要为了繁琐的事情伤了自己的身体。”
他说完,又命令一些人将后院的空房间都收拾出来,安排身后的将士们去吃住。东里木站起身来,亲自和府里的下人们一起带着他们去后院了,还不忘端着桌子上没有吃完的点心。
燿光和九凤走在正前面,紫昭一则尾随其后。他们跟在东里木和东里涵的身后进了后院,分别去了各自的住所。
东里木关上门,与东里涵留在了燿光的屋内,他问燿光,说:“你心中究竟有没有良好的作战计划,若是有,就告诉我具体事宜,若是没有,我现在跟涵儿也会去仔细考虑考虑。”
燿光伸手将门掩上关紧,背过身来,看着东里涵和东里木说:“父亲是否知道一种黑巫术,名为癫狂术,被施术的人会六亲不认,杀人嗜血,尤其喜欢从最亲近的人下手,在逐一向外延展。此术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被施术人只有在杀了他最亲近的那个人后,才会收手。之后神智便会陷入混乱之中,再没有可能恢复如初。”
“突然提及这种巫术,难道是想将它用在楚家人的身上?”东里木问。
燿光又反问道:“有何不可,楚家人用嗜血咒害了东里家两条性命,我们怎么就不能再回去给他们施术,也让他们用两条性命来还呢?”
东里木一想到东里乔和傅倾城,便心如刀绞,没过一会儿,他便因为悲痛而涨红了脸,说:“这倒是真的,他们倒是想用口头道歉来化解这个恩怨,也太不把我们东里家当回事了吧。”
“所以说,为了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满桉国四大巫师家族之首,这件事情绝不能就此姑息,一定要让楚家人血债血偿才行!”燿光提高了嗓音,眼中的憎恶之意越发的沉重。
东里涵握着双眼,一双眼睛几乎已经瞪红,他咬牙切齿道:“对!绝对不能让我的阿乔姐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说完抬起头看着燿光的脸,似乎是想起了东里乔以前对他的温柔以待,眼泪忍不住涌满了眼眶,几乎只要再眨一下就要从眼角滴落。
他们姐弟两个的反应,倒是也激起了东里木心中的仇恨,他以为自己在山中蛰伏的这些天,能够让他彻底化解和忘记仇恨,可知道这一刻,心中仿佛燃起了滚滚的火焰,他才明白,有些血海深仇,就算是跪在地上向他道歉,他依然无法从内心底去原谅。
“癫狂之术我倒是曾经在古书中见过,不过这也是黑巫术的一种,是满桉国的禁术,与招魂术和嗜血咒一样,倘若被皇族人发现的话,牵扯的可就是整个东里家了。”东里木虽然这么说,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害怕会受到皇族的制裁,此刻的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若是有朝一日东里家真的会因此事被牵连,他必然会给燿光还有东里涵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处,他的这条老命,不要也罢了。
燿光说:“没错,癫狂术的确也包含在禁术之中,不过眼下我们已经顾及不到这个了。只要能够让楚家人自相残杀,报了我们的大仇,就算将我打入天牢亦或是扔进地狱里,我也不会后悔!”
“燿光姐姐,我赞同你的做法!不管前面会面对怎样的风雨,我都跟你一起扛!”东里涵紧紧握住了燿光的手指,小小的手指头中传出了温热的气流,眼中闪出一片肃杀之意。
燿光笑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但是燿光姐姐不希望你被卷入其中,你还小,路还长,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不希望你涉足。”
“可是……”东里涵还没有说完,便被燿光打断了,“乖,我不会让你的阿乔姐姐无辜死去的,等着我的好消息。”
燿光语气凝重,眼神坚定,东里涵没有理由的选择相信她,他看着燿光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大喊:“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东里木心中一惊,连忙拉开门走了出去,却见府邸看门的侍卫跪在门外,一脸慌张。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此慌张?”东里木问。
那侍卫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二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东里郡?她怎么还敢回来?看我不出去收拾她!”东里木听完一下子就来了气,忍不住要跨出去教训她。
谁知他又听见侍卫继续说,“老爷,二小姐她……她已经死了。”
东里木听完双腿一顿,站在了原地,低着头看那侍卫,问:“什么?她死了?”
侍卫这才又点了点头,说:“是的,二小姐拄着拐杖停在了府邸门口,好像是抬起头想要看门口的牌匾,拐杖没有放好,忽然就摔倒了,待我们的人去扶她时,却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身体也变得冰冷僵硬了。”
“她竟然死了?”东里木一脸的难以置信,虽说他并不喜欢东里郡这个二女儿,可突然听见她已死的消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侍卫低着头,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东里木的问题。燿光和东里涵站在东里木的背后,将他跟侍卫的对话听得很真切。
燿光其实早就知道,东里郡活不长了。她没了双腿,体内的巫之气又流失了大半,能活这么多天已经是奇迹了。只不过燿光没有想到,东里郡居然会死在东里家的大门口,可能是东里郡已经预感到自己大限以至,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费尽心思的回到东里府,算是给自己一个不错的交代吧。
东里涵心中并无任何波澜,这一幕他也早就料到。当初他亲手杀了邵氏,就已经想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东里郡嫉妒心太重,不适合做大事,没想到最后也死在了这些琐碎的小事中。
东里木踉跄着走出了东里府的大门,果然看见门口的路上躺着一个人,她已没了双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唯有双手还紧紧的抓住两根拐杖,像是舍不得心中的所有,在临死前也要找到一些依靠。东里郡暴瘦了许多,小小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清秀的无关如今面若死灰,紧闭的双眸失去了最后一点灵气,干裂的嘴唇像是覆上了一层黄土,毫无血色。
东里木蹲下来,盯着东里郡的脸看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有,又转身回了府邸。他走走停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对侍卫说:“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她埋了吧,不要立碑了。”
门口两旁的侍卫听后,连忙点了点头,将东里郡的尸体搬了出去。
燿光见状,知道东里木是真的对东里郡凉了心,不想让她再与东里家攀上任何关系了,甚至没有将东里郡和邵氏埋在东里家的家族坟墓之中,或许在他的心里,他们两个人根本就配不上东里这两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