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归来时 第一百五十章 伸出援手
溟若和宥司用了整整三天,乘着破旧的小船,穿过了重重雾霭和突如其来的巨浪,才终于到达荒罗岛屿。
这片岛屿与她们两个人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本以为应该充满着死寂和秽物的,谁知道这里山清水秀,一片祥和。数不清的七彩飞鸟从她们的头顶飞过,山林中时不时会跑出几只漂亮的小鹿,清澈的泉水汩汩穿过灌木丛,朦胧的雾气笼罩着山林,仿佛勿入一片仙境,让人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姐姐,那个山百卿真的就住在此处吗?”溟若本以为她们连上岸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没想到两个人不仅顺利的进来了,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观察四周的情形。
宥司咿呀了两声,用手语告诉她:“这里也许会有潜伏的危险,请务必要小心。”
溟若点了点头,提高了警惕,也叮嘱宥司要提防周边情况。于是她们继续朝前走,绕过山林,穿过溪水,绕了半天却仍旧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我们好像一直都在这里绕圈子,难不成这些弥漫的白雾其实是一种阻碍我们前进的阵法?”溟若喃喃自语,想要观察太阳的方向以此辨认方向,可是大雾变得越来越厚,根本就看不见浓雾后面的景色如何。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兽类在咆哮,可仔细听来,又发现那声音像极了一首曲子,但绝对不会是人为产生的。
曲子悠扬婉转,穿过重重雾气,直击溟若的心房。宥司显然也清楚的听见了,刚开始声音从她们的后方传来,之后又变成了左边,再后来直接就是从四面八方袭来,她们两个完全迷失了方向。神经紧绷,不敢松懈。
溟若实在受不了这种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气氛了,便直接冲着白色的浓雾大喊了一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空荡荡的山谷中根本就没有人回应,有的只是溟若的一阵阵回音,时不时地从周围再弹回来,听到耳中甚是诡异。
“我们是来寻找山先生的,我的姐姐生病了,不能说话,我们是受神女燿光的举荐才会前来此处,还请山先生赏脸,为我姐姐诊断病情,若是能够治愈她,这辈子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报答!”溟若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否穿透了浓雾传递了出去。
半晌之后,四面八方的声响赫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厚重的脚步声。溟若一听便知有群兽从四周包围了她们,放眼看去,果然看见一圈通体纯白的兽朝她们二人的方向围过来。模样像极了马,鼻尖却生出了一根角,背后还长着一对翅膀,脖子上系着铃铛,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这个莫非是……独角兽?”溟若皱着眉,以前都是在传说中听见此兽的名字,却没有想到今天能够看见活物。她与宥司都瞪着一双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之物。
独角兽瞪着一双圆目,脑袋左右摇摆,像是在审视她们身上是否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它们的每一次逼近,都足以让溟若提心吊胆。独角兽也是罕见的神兽,别说是现在围在她们身边这一群了,平日里就算见到一只,都足以让世人惊讶的了。
宥司将溟若拉到自己身边,已经开始在体内酝酿着力量了,一旦独角兽们准备进攻她们,宥司有能力以一己之力暂时带着溟若从包围之中突破出去。
“小白,回来,她们不是坏人。”就在此时,忽然从浓雾之后传出一个男声,他的声音也如同汩汩流过的泉水一般,从溟若和宥司的耳中萦绕而去。
溟若眯着双眼,看见白雾之后走出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他面上罩着象牙面具,身上泛着的白光与雾气融为一体,身材高大,乍一看有一种神圣的味道。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她身姿婀娜,面容绝美,皮肤宛若凝脂,一双眸子深邃妩媚。
这位白衣男子应该就是山百卿了,而他旁边的这位……溟若怔怔的看着他们。
被称为小白的独角兽们在听见山百卿的声音后,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四周的一群独角兽身形摇曳了几下,忽然合为了一体,慢慢踱步走到了山百卿的身旁。
原来方才的那一圈独角兽只是这个小白施展出来的分身术法而已,又或者只是造出来的障眼法,元身始终只有一个。
溟若上前一步,恭敬的朝山百卿行了个礼,问:“请问您是山先生吗?”
山百卿上下打量了一下溟若,问:“我方才听见你说的话了,你说你是为了治愈你姐姐的嗓音而来,你想让她重新开口说话,不过你刚才还说了,是燿光让你们来找的我?”
“是,的确是燿光跟我们推荐的你,不然我们也不会找来这荒罗岛屿。”溟若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任何侵犯到山百卿的地方。
山百卿也看出了她的紧张,便笑着回道:“不必这般谨慎,既然是燿光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你们跟我来吧。”
山百卿说罢,转过身来牵住夜河妖的手,领着溟若和宥司前往自己的院落去了。而实际上,山百卿早已算出她们两姐妹要在今日造访,否则也不会提前在此处等候。
溟若扶着宥司,敏捷的跟在山百卿的身后,一边环绕四周,观察这里的地势情况。他们慢慢往前走,薄雾也逐渐从周围散去,看来这也是山百卿做出来用于捆住溟若和宥司的阵法。
奇怪的是,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山林河流,并没有什么房子,溟若自然也不知道山百卿要带着他们去往何处。
他们绕过河流停在了一片竹林之中,山百卿伸出手在空气中上下挥动了两下,他们的眼前便瞬间浮现出了一幢幢小木屋,木屋的构建面积胜过一座庄园。
溟若被眼前的景象再次震惊,却不知山百卿原来在此处设下了结界,普通人若是从此处经过,绝对不会想到这里其实还有这么大的住宅呢。
房子是纯木制成,镂空的窗户上雕刻各式各样的漂亮花纹,阳光从缝隙照进去,恰好能够将屋内照得通明,梁木上悬下一根细绳,挂着的鸟笼中站着两只小鹦鹉,羽毛五光十色,圆嘟嘟的十分可爱。熏香燃着,散发出袅袅的淡香,沁人心脾。
“要说这里是人间仙境,也没什么人会反对吧。”溟若忍不住惊叹道。
山百卿却说:“人少了,便会更加贴近自然,这些都是往日常态。”
“说是常态,倒不如说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是你,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这里收拾的这般稳妥怡然的。”夜河妖的声音很细,像是深海鲛人的吟唱,悠远缠绵。
溟若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了山百卿和夜河妖的关系,他们就像是神仙眷侣,不看重权利争斗,只想一辈子守着对方过平静踏实的日子,无欲无求,看似平淡,却是现在许多人都求之不得的。
山百卿从一排排柜子中拉出一个小抽屉,取出了两罐黑色药瓶,递给宥司,说:“这两种药,你先吃掉,服用之后你会陷入昏睡,差不多两个时辰左右,在此之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感,我会利用这两个时辰诊断出你的病因并且给出治愈的方法,你且听我安排便是。”
宥司愣了一下,看向溟若,溟若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将药接过去。宥司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接过药瓶,用意念向溟若传递消息,说:“如果有危险,不要管我,记得自己逃生。”
溟若也用意念回复她,说:“姐姐不用担忧,他们不是坏人,要相信燿光,便也要相信他们,若是真的有危险,我势必会带着姐姐一同逃走。”
宥司拗不过她,在溟若的催促下服下了这两种药。服用后半晌,宥司便踉跄了几步,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溟若的怀中。
溟若盯着宥司的脸,小声嘟囔着:“没想到这药竟然见效如此之快……”
“我配的药,自然处处精华。”山百卿和溟若将宥司扶到了床上,然后对身后的夜河妖和溟若说,“你们先暂避吧,等我好了叫你们。”
夜河妖知道,山百卿在为人治疗的时候一定要处于极度安静的氛围中,切不可有人在一旁叨扰,甚至是很微小的动静也不行。
溟若再次朝山百卿鞠了一躬,说:“我的姐姐,就拜托山先生了!”
山百卿转过头,轻声说道:“不必客气,既然我决定为她诊治,结果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溟若点了点头,慢慢踱步从屋中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和夜河妖走到后院去了。
后院里种满了各式各样溟若从未见过的花草,花红柳绿,十分繁茂。
夜河妖从另一间屋中端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放在石桌上顺手将杯子倒满了温水,推到溟若身前,说:“喝点茶吧,这种茶味绝对让你留恋不舍。”
溟若好奇之余,凑上杯前抿了一口,只是这一小口,就足以让溟若仰起头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然后问她:“这是什么茶,一点都不苦,反而带着一丝甜味?”
夜河妖故作神秘,说:“是山百卿自己培育出来的白月茶,只有荒罗岛屿有,出了这片岛,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白月茶,这个名字很好听,可是我只听过白月河,这种茶却是第一次听见。”溟若说完,夜河妖再次帮她倒了一杯。
这一次溟若没有一口气喝光,却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它的味道,甘甜解渴,让人上瘾。
“你说,山先生会治好我姐姐的病吗?”溟若虽然觉得口中甘甜,可是心中却夹杂苦涩。
夜河妖知道她心中担忧,便说:“你不用太担心,山百卿既然有信心治愈你的姐姐,便一定会治好。我相信她,因为你现在看见的我,也是被他治愈好了的我。”
“治愈好了的你?姑娘曾经患了什么病,可否告知溟若?”溟若心中惊奇,夜河妖看起来容光焕发,状态好的像是刚刚绽放出来的花朵,丝毫不像曾经患过重病的人。
夜河妖笑着说:“可能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在这之前,我的这双腿可不是腿。”
“不是腿还能是什么?”溟若有意无意的将目光停留在了她修长的双腿上,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夜河妖喝了一口茶,笑道:“是鱼尾。”
“什、什么?难道你也是鲛人?”溟若惊呆了,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她在夜河妖的身上完全感觉不出鲛人的气息。她的姐姐宥司就是妖族人和鲛人的结合体,体内的气息与普通人略有不同,若是对面的这位姑娘也是鲛人,她应该很快就能感觉出来了。
夜河妖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说:“你想歪了,虽然我这双腿曾经的确是鱼尾,可我却不是鲛人,只是中了上古巫师们的术法,所以才会以鲛人之姿示人,被困在白月河近千年不得解脱,是山百卿帮助我破了咒语,替我切除了鱼尾,恢复了双腿,还我自由之身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我怎么感觉不到你体内鲛人的气息。这么说来,山先生的能力的确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溟若松了一口气,对屋中的宥司多了几分信心。
“你说你感觉不到我体内鲛人的气息,难不成你与鲛人之间有着某些羁绊?”夜河妖虽然不是鲛人,可是毕竟与鲛人一族在白月河常住了千年之久,多多少少也能分清谁是鲛人,谁是巫族或是其他族中人。其实在她刚看见宥司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并非普通人。
溟若也不打算瞒着她,直接说:“实不相瞒,我和我的姐姐并非同一父母所生,她的母亲是鲛人,而我的父亲则是妖族人,所以我对鲛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样啊,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了,看来我没猜错,你的姐姐果然不是普通人。”夜河妖轻笑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溟若的神经却是越绷越紧,她双手握着茶杯,虽然不停的在心中安慰自己,可还是无法彻头彻尾的放松下来。
夜河妖了解她的心境,便故意岔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问:“我想知道,你们姐妹两个是怎么认识燿光的?”
溟若听后,忍不住感慨道:“说来话长,我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应该要从山岐国的皇上陈昱生说起了,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他也并非普通人,而是妖族和巫族结合所生,他的母妃曾经在无意间救过我们,还赠予我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一整块中的一半,陈昱生也有一块,后来他为了从我这里拿回那块玉,便花费大价钱和人力为我建了一座花海宫,让我有了可以栖息的地方。但是当时我并不想这么快就将玉佩交给他,总觉得可以依靠那半块玉佩从他身便谋取更多的利益,这样我和姐姐的日子也就不会太难熬了。”
“陈昱生刚开始隔三差五的来,后来就很少来了。我以为自己对他是有爱慕之心的,觉得我和他中间的羁绊是天注定的,我开始嫉妒他从满桉国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叫楚昭玉,听说拥有天人之姿,是陈昱生的掌上明珠。就在一天晚上,我因为想要亲自面见陈昱生而对花海宫中的婢女们大发脾气,就在那之后,燿光便出现在了门外,说是可以找到办法带我逃出花海宫。陈昱生用术法封住了我的妖之力,如果没有燿光的帮助,我估计没有办法从中逃出去,更不可能有机会进宫见到陈昱生。”
溟若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股笑意,她继续说道:“后来她说明了来意,虽然当时的身份是捏造出来骗我的,不过之后她也都跟我解释过了,说是以为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不得已编造了谎言。”
“那这样你们便算是认识了,所以她后来真的帮助你去了皇宫?”夜河妖问。
溟若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不仅顺利见到了陈昱生,将玉佩交换给了他,还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其实并不是男女间的爱慕之情,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现在看见他与楚昭玉站在一起,我反而觉得他们郎才女貌,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般配的人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突然明白了自己对陈昱生的感情,是在于其他人的比较上才得出的,那个人又是谁?”夜河妖一脸狡黠,故意要逗弄她。
溟若听完她的话,脑海中最先出现的脸,却是一头红发的紫昭一,一想起紫昭一的眼睛,她便又红了双颊,转过头去不看夜河妖的眼睛,支支吾吾道:“才没有,什么那个人又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明就有,你这个表情,我一看便知。说罢,你都跟我说了这么多了,还怕再多这么一件事情?”夜河妖绕到她的身前,瞪着一双美目问道。
溟若一下子就慌了,咬着嘴唇说:“他、他……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感情呢!”
“你没有确定,那他呢,确定了吗?”夜河妖眼中的笑意仍旧没有消退。
一听见她这么说,溟若又开始着急了,“他都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呢,而且他心中已有所属,若是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个女孩儿,我与他便不会有机会开始。”
“那你可知他喜欢的女孩儿是谁,与你相比,都有什么优缺点?”夜河妖问。
溟若摇了摇头,说:“我比不过她的,她在我心里,等同于神的存在。况且,她本就是神女。”
听到这里,夜河妖心中咯噔一声,已然明白了溟若所说的人是谁。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并不是因为溟若比不上燿光,只是燿光作为她的竞争对手来说,太过强大了。除非是溟若喜欢的那个人主动放弃,否则溟若这辈子都无法顺利走近那个人的心里。
“你怎么不说话了?”溟若抬起头,看着夜河妖面色苍白,以为她有哪里不舒服。
夜河妖却说:“没有,可能阳光有点烈,晒得我眼睛痛。你说的我都听清楚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这么优秀,不仅长相倾国倾城,心底还很善良,你喜欢的那个人,一定有一天会看见你的光芒,并且会死心塌地的跟你在一起的。在这之前,你要等得起这时光,因为上天定会给善良的人一个完美的交代。”
溟若笑道:“我明知你只是在安慰我,可听了之后还是觉得欣慰,谢谢你,虽然今天刚刚认识你,但我觉得你是最配得上山先生的女子,荒罗岛屿这么美,你们这辈子都会过得幸福的。”
“我替百卿率先谢过你了,我们就当是彼此祝福好了。”溟若轻声说了一句,心中确实得到了莫大的欣慰,方才还紧绷的神经,瞬间变得好多了。
她们在后院的石桌前又说了许多话,夜河妖跟她讲述一千年前的事情,告诉她那个时候巫族还没有分为四个国家,还是统一的族群,那时候巫师们就已经开始分帮结派了,各自拥有自己的小团体,还不时的会在薄空大陆上搞些纷争之类的事情。可是近千年的事情,如何能够用几个时辰就将它们说完呢。溟若则跟她讲述自己跟姐姐以前的事情,她们一路上的奔波,几乎每一件细微的小事,在回忆中却显得越发的珍贵。
她们快速的将自己的故事讲了个大半,才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彼此会心一笑。原来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交心是这么痛快的事情,有些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些人却畅聊三天仍旧有无数话题要细细说来,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吧。
过了好久,溟若几乎觉得太阳的位置从东侧挪到了西侧,屋内才终于传来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