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 温眠一觉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铜镜前看她的鼻子, 白皙巧已经看不出被撞过的痕迹了,她满意地点点头。
江止淮来叫她一起用早膳的时候, 明显能感觉她心情不错,还哼了两句,一抬头见她鼻子已经全然好了了悟地点点头。
“我们今天还得去一趟乔府。”温眠喝了一口粥,开口道。
江止淮对此并不意外,“去见乔溪箩?”
温眠点点头, 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粥,苦着一张脸,“除了去乔府我也想不出哪里可以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就她看来,还是花婆婆最可疑了,只是江止淮既然不是她那么便也该不是她。
用过早膳后,温眠同江止淮坐上马车往乔府去,刚下马车就看见乔府门外围了一圈的人。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 温眠见此有了不好的预感,走上前去果不其然听到依稀传来的几个字,“克夫”“杀人”“乔家大姐”。
温眠皱眉,拉着江止淮远离了人群,虽然气愤却也没有冲动,冷静开口,“让官府出面处理吧。”
江止淮对着虚空吩咐了一声。
几刻钟后,县令亲自带着官兵来了, 将人群驱赶了,温眠这才同江止淮走了出来。
“世子。”县令上前几步行礼道,心里却有些鼓,他来得应该还算快?
江止淮微微颔首,“你可以回去了。”
县令忙谢道,“好的好的。世子有事情的话随时吩咐。”
他心里也苦啊,最终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人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了。
经过刚才县令的一番恐吓,人群已经散去了周围依稀还有几个人对着乔府指指点点。
温眠拉着江止淮上了台阶,敲响了乔府的大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家丁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在确定外面只有温眠和江止淮两个人之后这才开了门。
也许是刚才的确受到了惊吓,待两人一进来,家丁立即将大门关上,背靠在大门上心惊胆战,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
等缓过来之后,他才道,“两位这边请。”完边给他们带路,边道,“大姐一早就吩咐了,二位是贵客若是来了直接带你们去见她。”
“刚才府外的事情你家姐可知晓?”温眠边走边道。
家丁是个实在人当即愤愤不平道,“严府的事情昨天就被传开来了,大晚上的府外就围了一圈人。今早起来人更多了。那严府的就是欺负我们乔家当家做主的是一个姑娘。大姐没多什么,只让我们这几日尽量不要出去,等风声过去。不过二姐闹着要跟外面的人争辩被大姐拦下来了。”
温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也的确符合两姐妹的性格。姐姐端庄大气的确会这样处理,妹妹一心为姐姐容不得旁人姐姐半点不好,所以气得冲动地想出去同人争论。
家丁情绪依然没有平静下来,被温眠开了话匣子,又絮絮叨叨了几句,无一例外不是外面的人如何如何的欺人太甚。
家丁把两人带到了前厅,然后就去让丫鬟告知乔珞裳了。
乔府的下人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乔珞裳御下有方。
同为女子,就是温眠都忍不住有些欣赏起乔珞裳了,举止言谈都是极为出色的。
乔珞裳不一会就带着丫鬟过来了,乔溪箩也跟了过来,两姐妹亲亲热热地挽着手臂过来,对着温眠和江止淮,她们都一同行礼,乔珞裳道,“两位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乔溪箩也极其真诚道,“若不是二位,姐姐昨日也不知会怎么样。”
“乔大姐,我们想和乔二姐单独两句话,可以吗?”温眠看向乔家姐妹,出了此次来这里的目的。
乔珞裳点点头,看向自家妹妹柔声道,“溪箩?”
乔溪箩拉住自家姐姐的手,撒娇道,“姐姐。”
“乖,就一会。”乔珞裳似乎拿自己这个爱缠人的妹妹没办法,只得出声哄道。
乔溪箩往自家姐姐怀里钻,手里紧紧握着自家姐姐的手一副要耍唔开的架势。
乔珞裳又哄了一会,对方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不过不能太久。姐姐好要陪溪箩玩的。”
“让二位见笑了。”乔珞裳落落大方道,安抚了乔溪箩后就带着大厅里的丫鬟离开了。
乔溪箩撅着嘴,看向温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还要去找姐姐呢。”
温眠见她话里话外不离“姐姐”二字,好奇道,“你很喜欢你姐姐?”
乔溪箩眼睛突然就亮了,本来还有些厌厌地神情也瞬间变了,用格外虔诚却也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道,“很喜欢姐姐,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温眠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了,之前在严府乔溪箩也过类似的话,此时听到心里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乔溪箩欢欢喜喜道,“姐姐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你是被乔府收养的?”温眠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却也怕戳中对方什么伤心事一直盯着她神情,一发现不对劲就及时住。
提起对方过往是最容易刺激对方从而暴露出真实感情的一种方式。
乔珞裳点点头,“是啊,还是姐姐的劝下,爹娘才收养了我。”
“那你之前?”温眠斟酌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乔溪箩不甚在意道,“我时候同家里人走散了,从被牙婆子四处转卖。八岁那年被卖到了临安县,阴差阳错下来到了乔府。”
温眠有些吃惊,“同家里人走散了?那他们可有寻过你?”
乔溪箩云淡风轻,“那时候我还,却也记得,灯会上是我娘亲自松开了我的手。”
任凭她怎么哭喊,那个人也没有回头。不过,没关系。
温眠听了心里有些不好受,宽慰道,“兴许你记错了,哪有母亲会抛弃自己孩子的。”
乔溪箩幽幽道,“是吗?”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讽刺。
她当时年纪也的确不怎么记事,所以对原来家里的人没有半点印象。但是走散的那个场景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面容模糊的娘亲的的确确松开了她的手,让她在大街上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不过我有姐姐就好了。”
温眠突然觉得这话没法问,每句都要带上“姐姐”,迅速转移话题,“新郎进了你姐姐的屋子之后,你和花婆婆就离开了,一直到听到里面的动静才进去的?”
乔溪箩有些不耐烦,“嗯。我已经了很多次了。”
“当时外间只有你和花婆婆?”温眠继续道,目光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乔溪箩没什么感觉地点点头。
“你姐姐很出色,待你也极好。”温眠突然道,语气里满是赞赏。
“那当然!”乔溪箩仰着头,一脸的骄傲。“姐姐可丝毫不比你们这些京都的大家闺秀差,不,她比你们好一千倍一万倍。”
温眠听了赞同地点点头,“的确。你姐姐真的很出色。”
乔溪箩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姐姐忍不住多了几句,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荷包,那是一个秀着梅花的荷包,做工精致。
“这是姐姐给我做的荷包。”乔溪箩爱不释手地拿着手里的荷包,有些炫耀地对着温眠道。
温眠神情有些微妙了起来,她记得乔珞裳的一双手白皙娇嫩。这样精致的做工必然是常年累月做下来才能达到的。
乔珞裳的指肚都会有明显的茧,但她很清楚那是弹琴的缘故。除此之外她的手光滑白嫩,也许的确会刺绣,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这样精致的女工的。
“你姐姐对你真好。”温眠面上笑着道,一副羡慕的语气。
乔溪箩高兴道,“不只是荷包,我的手帕也是姐姐亲自绣的。姐姐还会给我做桂花糕,亲手给我下厨。”
温眠听得脸上的神情越发微妙,只是乔溪箩还沉浸在罗列自家姐姐对她的好没注意。
“每年都会?”温眠试探性地问了问。
乔溪箩兴高采烈地回道,“只要我想就有的。不过我可舍不得累着姐姐,一个月一次就很满足了。”
温眠觉得有些奇怪,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有如此精致的绣工也就算了还有如此好的厨艺?她是不怎么信的,一双手能体现很多。她见过绣娘和厨娘的手,绝不可能是乔珞裳那个样子的。偶尔一两次还可以解释手看不出痕迹的缘故。但是起码一个月一次。手上不可能没有半点迹象。
宫里这类事不少见,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常年入宫,见过不少娘娘把下人做的糕点或者汤是自己做的然后送给皇上。当然,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是,乔溪箩这模样是信了?
温眠突然有点无言以对。
最让温眠无法理解的是乔珞裳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为了让维持姐妹情深?
温眠有些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了,温婉大气的姐姐与娇俏可爱的妹妹,两个人都将对方看的很重。而姐姐极有可能是在谋妹妹感情。
目前看来乔溪箩并不知情。
“你们的感情真让人羡慕,我也有一个类似妹妹的存在,不过啊,我和她基本是互相嫌弃的。”温眠笑了笑,有意引着乔溪箩多一些,她和秦泱泱没事就互相损,毫不留情。
乔溪箩果然继续道,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也许是温眠的话很得她的心,也或许想急切地证明她和姐姐的关系的确很好,“刚到乔府的时候,我与同住的几个丫鬟不和。她们针对我排挤我,还经常欺负我。当时姐姐还不是姐姐,一向温柔的乔大姐为了我呵斥了那几个丫鬟。给我吃好吃的,给我做衣裳,也是因为怕我再受到欺负所以去求了爹娘让他们收养我。”
她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的姐姐的一句话,“以后你就是乔府的二姐了,没人会欺负你了。不用挨饿受冻。溪箩,到姐姐这里来。”
温眠不由有些觉得自己多心,乔溪箩只是一个丫鬟,乔珞裳应该没有什么能在她身上图谋的。也许真的只是看乔溪箩太可怜了?
乔溪箩语气突然低落下去,声音有点哭腔,“九岁那年,我太贪玩了不心在池塘落水了。姐姐第一个跳下来救我,当时是冬天,池塘的水很冷。姐姐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温眠沉默了,她没想到乔溪箩会和她这种事,有些犹豫要不要安慰。
“姐姐没有怪我。她我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她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会选择跳水救我。”少女的声音里待着点点欢喜与雀跃。她亲耳听到姐姐她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姐姐,你也是溪箩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温眠见她面上已经陷入了回忆,整个人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与雀跃的,便知她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只是在单纯地她的姐姐。
“十岁那年,我们一家去寺庙上香。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强盗,姐姐拚死护住了我。姐姐的身上全都是伤,都是血。姐姐的身上到现在都还有一道疤痕。”
姐姐,溪箩太没用了,护不住你。
爹娘没了,姐姐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们相依为命,姐姐就是溪箩的命。
……
从乔府出来后,温眠陷入了沉思,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她看来,乔珞裳对乔溪箩实在太好了。
她真的会忍不住阴谋化的,或许是因为真心拿她当妹妹。
温眠漫无目的地走着,很谨慎地走在另一边,这次无论江止淮怎么停都不会撞到了。
“祈光,你觉得呢?”
江止淮看着离他有点距离的姑娘睁着一双澄澈的杏眼软着嗓音问他,声音哑了,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温眠提高了音量,“你觉得呢?”
江止淮不懂声色往她这个方向挪了几步,与她几乎并肩,极其自然地跟着她的速度往前走,一针见血,“如果你是乔珞裳在遇到强盗的时候,是会选择救一个刚认识了两年的妹妹,还是生养自己的双亲?”
温眠被噎住了,愣了半刻,冷静地思考,如果她是乔珞裳,在那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会是父亲母亲的安危。
她或许会舍弃自身安危拚死护住妹妹,但不会把妹妹放在双亲前面。莫是收养的,便是亲生的妹妹,她也未必会放在双亲面前。
当然,如果是爹娘的意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乔溪箩被收养的原因是因为乔珞裳对乔家二老的请求。那么乔家二老有可能为了一个养女不顾自己的安危甚至亲生女儿的安危么。
江止淮见她依然在纠结,提点道,“乔珞裳并不像是不念双亲的人。要么她知道双亲最后会平安无事,要么乔溪箩身上有她值得拼上一切的价值。”
温眠恍然大悟,却依旧依稀有些不明白的,“可是乔溪箩能有什么值得乔珞裳拼上一切的。”
江止淮吐出两个字,“家族。”
温眠没懂,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明白点,我我我脑子不好使。”
江止淮微微挑眉,“傻。”
温眠快被气死了,能好好话不。也不指望他了,挣开他的手,迈着步子向前面走去,几乎是跑着。
江止淮大踏步追了上去,没几步就追上了,拉住她胳膊,好声好气道,“我再同你些你不知道的?”
温眠冷哼了一声,“。”
“巧的是,仵作验出的方家少爷死亡的时辰比下人们的早了半个时辰。”江止淮得云淡风轻。
温眠只觉得有一阵阴风,结结巴巴道,“你别吓我。”
江止淮凉凉道,“仵作的,你觉得呢?”
温眠下意识往他身后一躲,“我不觉得。”
江止淮好笑地把她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戳了蠢她的额头,“不吓你了。真是不经吓。”
温眠质问道,“你又背着我去调查。这不公平。”
难怪每次他知道的都比她知道的多。
江止淮一脸无辜,“顺手查了,你也没问。而且我不都告诉你了。”
温眠狐疑地看着他,“没了?”
江止淮摊手,“真没了。”
……
回到客栈,温眠耷拉着脑袋不怎么高兴,脑海里迅速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企图找到一些联系。
最主要的是,仵作的死亡时间和受害者那边的人的完全对不上。排除人、皮、面具的可能,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了。
江止淮在一旁倒是极为悠闲,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对于温眠的苦恼他看在眼里,半开玩笑道,“你怀疑谁,我就让人把她抓起来。严刑拷,自然什么就招了。这样好么?”
温眠当即摇摇头,一脸的抗拒,“不好,一点都不好。”
江止淮轻飘飘道,“那你得继续纠结了。”完继续把玩玉佩。
温眠咬牙,“你不觉得应该一起想想?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好。”
江止淮手里动作不停慢吞吞道,“不觉得。”
温眠听着他理直气壮的回答,心里气了个半死,强行扯出一个微笑,“一起想,快点查出来,我们就能快点去江南了。”
江止淮随意道,“去江南不过是做一个样子。在这挺好的,离京城近,随时可以回去。”
等他们真的到了江南,京城这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是鞭长莫及。
温眠听了这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京城怎么了?”
“唔。南疆那边有大动静。”江止淮一脸轻松。
他也真的不担心,京城乱了该操心的是蒋泽善,若他连南疆遗留的势力都处理不好,这个皇上就真的可以换人来当了。左右,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谁坐上那个位置都和他关系不大。
“南疆?”温眠开口问道,面上忍不住浮现了一丝担忧。
江止淮瞥了她一眼,“你操心的可真够多的。还是先把现在的查清楚。放心,京城乱不了。若是蒋泽善足够聪明,就会借这次把南疆的势力一网尽。当然,若是不够聪明,京中能人那么多,怎么也能稳下来。所以你啊,就别担心了。”
温眠闻言,点点头,心里却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真心祈求京城能够安安稳稳的。
“你担心谁?”江止淮眯眼,将她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不懂声色地问了一句。
温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了这话只本能地回了一句,“秦泱泱,太傅,涣月,宋嬷嬷……”
江止淮沉着一张脸,直到确认她的人里没有蒋泽善,这才缓和了神色。
“他们不会有事的。”
温眠依然有些放心不下来,叹了一口气,“谁得准呢。”
江止淮道,“秦泱泱和长公主和皇上护着不会有事。至于闻太傅,有事的是别人也不会是他。你走后,温府外边一直有暗卫守着。”
至于谁的暗卫,有他的,有蒋泽善的,更有闻瑕尔的,
想到这里,江止淮眯眼,神色不善,“闻瑕尔对你真的仅仅是长辈对辈的态度?
”
温眠不解,“什么意思?”
江止淮“哦”了一声,不清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语气平静,“不定你是他遗落在外的女儿。”
温眠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可能么?”
江止淮沉默了,半晌才道,“以他对你的上心程度,不定呢。”
温眠竟无言以对,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
她刚准备什么,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两位客官,楼下有个女子自称有事情找二位。”
温眠愣了一下,然后递给江止淮一个眼神,“你认识的?”
江止淮懒懒抬眸,也回了一个眼神,用之前温眠的那句话回她,“可能么?”
温眠没理他站起来走出去开了门,对着门口的二道,“她可有她的名字?”
二挠头想了想,“没,但是我似乎认识,那是乔府的一个丫鬟,乔二姐身边的。”
听此,温眠眼里闪过疑惑,乔府的丫鬟,还是乔二姐身边的,找她做什么。若是乔珞裳派人来找她,她还觉得情有可原。
“麻烦请她上来。”
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利索地应了一声,“好勒!”
温眠走回了屋子里,将二的话同江止淮了一遍。
江止淮点点头,“我听到了。”
没过多久,再次传来敲门的声音,温眠对着外面喊了一句,“请进。”
一个年轻的女子推门进来了,从她的扮来看,确实是婢女的扮,温眠是见过乔府的下人的,婢女的衣裳都是这个样式的。
女子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带着紧张,犹犹豫豫道,“请贵人您救救我家姐。”
温眠被她这架势都差点吓住了,一言不合就下跪,先把她扶了起来,语气平静,“你家姐是大姐还是二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子叫铃儿,听了温眠的话依然有些犹豫,但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着温眠,“贵人,我原是乔大姐身边的婢女。乔二姐来了以后,乔大姐就让我去二姐身边照顾她。”
温眠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心里却未免有些狐疑了,临安县客栈那么多她是怎么找来的。
铃儿脸上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乔二姐她怕是会对大姐不利。”
温眠试探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铃儿脸上露出气愤的神情,“二姐她心术不正,年纪就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温眠笑了笑,语气无波无澜,“二姐心狠手辣我不知道。但是你身为乔家婢女如此在背后诋毁主子,只这一点,我怕是就不能信你。”
背信弃义,只这一点,便让人无法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铃儿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铃儿不敢,请贵人明鉴。铃儿只是担心大姐,铃儿对乔家绝无二心。”
这一次温眠没有去扶她,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和却又带着审视,铃儿低着头不敢对上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般。
“你且。”
铃儿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险些瘫倒外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唇都被咬得发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语气也有些颤抖,“铃儿刚到二姐身边时也以为二姐是一个心善的。只是那都是表象,二姐喜怒无常,时不时就要体罚下人。”着,撩开了手臂上的衣服,赫然是青青紫紫的伤痕,交错在手臂上,一时间有些触目心惊。
温眠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伤口有新的也有旧的,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铃儿凄惨一笑,“这些还算好的。二姐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还会用针刺,都是看不见的地方。”
温眠忍不住皱眉,不忍道,“大姐呢?她不知道么?”
铃儿摇摇头,“二姐在大姐面前极其乖顺听话。大姐是不知道的。二姐在人前对我们几个丫鬟也是极为体贴的。”
温眠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她看来乔溪箩虽然有些古怪,却也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实在难以想到私下里会是这副模样的。当然,这个丫鬟的话也不可以全信。
铃儿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还倔强地用手重重抹了眼泪,声音透着悲哀,“贵人,这几年我们这些二姐身边的丫鬟都过的生不如死。险些没熬过去的。”
温眠上前几步,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疤痕交错的手臂上,终究还是忍不住扶起她道,“我让人请大夫给你上药。”
铃儿果断地摇摇头,拒绝道,“贵人的好意铃儿心领了。只是铃儿从不上药,好了也就意味着新的疤痕会再添上。”
温眠沉默了,不知道该些什么,下人被主子体罚,她听过不少但是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就这样活生生发生在她面前。
铃儿苦笑,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越发显得单薄无助,“贵人,我来并不是为了让您为我做主。也没奢望。身为丫鬟,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是大姐不能被毁了。不然铃儿对不起已经去了的乔老爷乔夫人。”
温眠沉吟片刻,缓缓道,“大姐怎么了。”
铃儿面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开口道,“二姐九岁那年活活掐死了大姐十分喜欢的猫。那只猫是乔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长得极其可爱,大姐每天都要逗弄着玩。也因此有几次为了猫没不怎么和二姐去逛园子了。我亲眼看到二姐将猫活活掐死,还念道,都是因为你姐姐才不陪我。最后猫的尸体是在池塘发现的,大姐也因此伤心了好几天。”
“你的意思是二姐因为大姐喜欢猫所以把猫杀死了?”温眠有点不可置信。
铃儿很肯定地点点头,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回想那时候的场景,她也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被二姐发现了。
温眠听了,有些烦躁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乔溪箩这种属于什么?嫉妒了一只猫所以把猫杀了。这真的是正常人做的出来的?
铃儿怕她不相信,忙又道,“还有这一次大姐的婚书,也是她故意送了错的生辰八字去的。”
温眠是记得这回事的,当时她还在场的呢。乔溪箩亲口承认她知道婚书是错的却没有告知乔珞裳。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如果铃儿的都是真的,那么生辰八字都是乔溪箩一早就算弄错的。然后婚书就可以因此作废。
她怎么笃定婚书一定会派上用场?除非她一早知道严书宁会死,这样婚书作废,乔珞裳和严家自然就没了任何关系了。
铃儿开口请求道,“求贵人您救救我家大姐。老爷夫人已经走了,大姐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乔溪箩不会伤害乔珞裳的,这点你放心。”温眠看的出乔溪箩对乔珞裳那是看的比自己都还重的。
铃儿着急了,“贵人抿有所不知。二姐对大姐的依赖太深了,我曾经偷偷听到二姐在自言自语要把大姐给关起来,这样大姐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温眠听了这话,感觉背脊一凉,这句话她信,这样的话乔溪箩的确的出来的。
“还有呢?”索性一次性个清楚。
铃儿犹豫了一会,咬牙开口,“我怀疑这次严大少是被二姐杀的。”
温眠神情一凛,“这话可不能乱。”
仵作了那是一刀毙命,乔溪箩在怎么也是个弱女子,怎么也没那个能耐,所以她一开始怀疑的就是花婆婆而不是乔溪箩。
铃儿生怕怕温眠不相信自己,急急地开口,“二姐不喜欢严少爷,认为严少爷抢走了大姐。二姐在任何大姐的事情面前都是理智全无的,一时冲动之下杀了严少爷也是很有可能的。二姐之前也不止一次表达过这方面的意思。”
温眠听了,没多什么。她在掂量着,铃儿的话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怎么可能那么凑巧,什么都被她听到了。而且若是乔溪箩真像她的那样心狠手辣,她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
铃儿继续道,“贵人,铃儿所的都是真的。”
温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先回去,乔家的事情我还得先调查下。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
铃儿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没敢再多什么,退了出去,一路出了客栈。
“可信么?”等铃儿走了,温眠看向江止淮,询问道。
江止淮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温眠默认了,转身回了里间,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和笔,开始把所有知道的列了出来,一瞬间思路清明了不少。
江止淮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等她写完,才道,“我会让暗卫去查,很快就能知道刚才那个丫鬟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温眠点点头,“我正算这样做。”
她信不信已经不重要,而是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
江止淮想了想,还是道,“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望,乔家如果隐藏的深的话,可能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温眠不怎么在意道,“没事,我又不指望你查的。”
江止淮听了,脸色复杂,不指望那他为什么要查?
……
乔府。
铃儿刚踏入二姐院子,就看到乔溪箩已经站在院子中间了,一双目光清清冷冷地看着她,“铃儿去哪了?”
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铃儿脸上扯出了一个微笑,晃了晃手上的药,“铃儿去给姐抓药了。”
乔溪箩听了不开心地撅嘴,“又要喝药了,好苦。”
铃儿上前走了几步,笑着道,“姐如果不喝药,大姐可会生气的。”
乔溪箩忙道,“那你让人去煎吧。我可不想让姐姐担心。”
铃儿应了一声,把手里包好的药交给了一个丫鬟,吩咐她煎好,然后走到乔溪箩身边,“二姐怎么站这了。”
乔溪箩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与你无关。”
铃儿立即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情,不经意抬了手臂露出了疤痕,“奴婢逾越了。”
乔溪箩见了,脸上的不耐烦立即一扫而空,一把拉着铃儿去了里屋,拿了药膏给她涂抹了起来,愧疚道,“铃儿,还痛么。”
铃儿摇摇头,“二姐,奴婢没事的。”
乔溪箩听了,更加愧疚了,“铃儿,我之前就了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铃儿笑了笑,没有半点不情愿,抬起头看着乔溪箩,鉴定道,“铃儿愿意为二姐做任何事情!”
乔溪箩愧疚道,“都怪我这身子连累姐姐为我担心,还害的你为我受苦。”
铃儿摇摇头,语气温柔,“不苦的。二姐你会好起来的。大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乔溪箩眼睛亮了起来,“姐姐会一直陪着溪箩么?”
铃儿坚定的点点头,“会的。大姐对您那么好,把您当亲生妹妹看待。”
乔溪箩想到什么,心情低落,“那么若是溪箩做错了,姐姐也会原谅溪箩么?”
铃儿没敢再接话了,她知道乔溪箩不是在和她话,而是在和大姐话。
乔溪箩完又开始自言自语,铃儿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自己给自己涂抹着药膏,十分娴熟。
不多一会,花婆婆走了进来,她依旧佝偻着身子,手里端了一碗药,看向铃儿的目光有些锐利。
铃儿避开她的目光,对着乔溪箩道,“二姐,该喝药了。”
乔溪箩很听话地端过了药,一饮而尽,然后不耐烦地冲着花婆婆挥手,“你还不走!”
花婆婆的背又更加佝偻了,双眼浑浊,脸上是化不开的风霜,端着空碗慢慢地走了出去。
铃儿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她似乎正在做一件不了饶恕的事情。再抬头,对上的是二姐天真的目光,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