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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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瑕尔脸上浮现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意味不明地道, “青妩。”

    青妩面上浮现不解,长久以来的威压让她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面对面前这个男人她有着深深的畏惧,她早就彻底臣服了,当即毕恭毕敬,“国师。”

    两个人对立而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妩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有些喘不过气来。

    闻瑕尔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语气是出奇的冷漠,“媚术蛊惑人心,习媚术者最终都会不得善终,身体破败而死,活不过三十岁。”

    青妩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忍不住尖叫出声,“国师!你是想zaofan不成!我是南疆公主!”

    她第一个反应,难不成面前这个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男人其实一直以来也是在觊觎皇位。而她这个公主不过是他为了收拢南疆残余势力的需要。

    如果这样,那她日日夜夜承受的那些痛苦和煎熬都算什么。

    她姜青妩苟活这么多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就是为了有一朝能登上帝位,报仇雪恨。她要复国。

    闻瑕尔对上那双愤怒的目光,微微一笑, 有着高深莫测,“媚术可改变人容貌。”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青妩愣在了原地。

    闻瑕尔依旧微笑,吐出来的话仿佛浸满了毒、药,满满的恶意,“南疆公主历来被宠着长大。成年后由国师亲自教导治国之道,由国师辅佐登基,又怎么会去习那阴损的媚术。媚术被列为南疆禁术,已经几百年没人习了。”

    他的目光是轻蔑的,有着青妩记忆里的高高在上。

    青妩面色尽失,嘴唇没了一点血色,呆呆地站在原地。

    难怪,他从不唤她公主,对她也从来不见尊重,她只以为是国师地位超然。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待她也是极尽严苛,那双眼里对着她永远是冷漠。

    她自被灌输的就是复国,前面十几年的人生也一直坚信着她迟早有一天能够替南疆万民报仇。

    一切都颠覆了。

    青妩颤颤巍巍,“所以,这些年我探情报,刺杀朝廷官员,甚至混迹青楼,这其实都不应该是一国公主该做的?”

    完这些,她也跟着扯了扯嘴角,是啊,即便是亡国公主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

    她多少次差点就死了,身边的人也全然没有对待一个公主该有的尊敬,口中唤着公主却让她做最危险的事情。

    为了修习媚术,她一身筋骨尽数被挑尽,静脉重塑,每个月月圆都得在冰水里泡上一夜,忍受刺骨的寒冷。

    闻瑕尔目光带着一丝厌恶,无声地嘲笑,“你以为呢?”

    青妩重重地跌落在地,脸上失魂落魄,喃喃出声,“为什么?”

    闻瑕尔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怪就怪你是温稳的女儿。”

    青妩本来以为已经心如死灰听到这句话,全身一震,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似在求证,“温稳?!”

    她罕见地希望是她听错了。

    闻瑕尔语气淡漠,“你本来的命数应该是作为温家唯一的嫡女出阁前在家里受尽宠爱,最后嫁给表哥池宴,一生美满幸福。”完,他轻轻笑了起来,似心情愉悦,“你父亲毁了我们南疆。我又怎么能让你们一直如愿呢。所幸天命得以更改。”

    他语罢,叹了一口气,似在惋惜,“可惜了,温稳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养大的女儿其实是我们南疆唯一的公主。”

    大殿里的烛火摇曳,青妩看着男人极好的容颜,整个身子冰凉,她终于受不住地捂住耳朵,近乎哀求,“不要再了,不要再了。”

    闻瑕尔见她崩溃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们温家造的孽早就该还的。”

    脚步声慢慢远离,随着大殿门开了又合,青妩终于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眼神空洞,片刻,一滴血泪缓缓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青妩,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同我走?你放弃你南疆公主的责任,我放弃我池家公子的身份,现在还来得及。”

    “青妩,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此次之后,这世上再无池宴,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该做的我都替你做了,我日后无颜再面对世人。”

    “青妩,我愿为你背弃天下人,愿你最终能得偿所愿。”

    “你是南疆公主姜青妩,日后你要做的就是修习媚术,颠覆这大周王朝。”

    “公主,你身上背负的是南疆万民的血海深仇。”

    “公主,复国。”

    ……

    记忆里那人的声音,以及身边人的声音,她已经分不清了,最后她只听到男人残忍的声音,“要怪就怪你是温稳的女儿。”

    如同魔咒一般,久久回荡。

    ……

    温眠是被颠簸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勉强适应了一下光亮,一睁眼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祈光?”

    她的嗓音略微沙哑,杏眸还带着刚睡醒的水雾。

    江止淮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怀里的姑娘,目光柔和,“眠眠。”

    温眠呆了呆,脑子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同太傅一起用晚膳,“闻太傅呢?”

    江止淮冷哼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幽怨,“我刚将你从太傅府接出来,你竟还惦念着别的男人。”

    活脱脱一个深闺怨妇的语气,温眠听得嘴角微抽,想了想,解释道,“我觉得太傅今晚有点不对劲。”

    江止淮眸光微闪,不懂声色地转开话题,调笑道,“已经很晚了,去我府里歇一晚?”

    温眠立即红了脸,提高了音量,“你你你,想干嘛。”

    江止淮眼里染了笑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希望我做些什么?我可以考虑考虑。”

    眼神那叫一个无辜。

    温眠气呼呼地看着她,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人家怀里,当即飞速起身,端正坐好。

    “正事呢。太傅哪去了?”

    江止淮凉凉道,“你不记得他对你做了什么?还这般在意他。”

    温眠看了看他的脸色,心地措辞,“太傅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见男人的面色阴沉着,立即补救道,“祈光,你不明白。我心底就觉着太傅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莫名地信任和亲切,我虽一直不清楚缘故。但是这么多年太傅真真待我极好。”

    江止淮心底叹了一口气,面上瞥了她一眼,“他眼下可是在干谋朝篡位的勾当。”

    温眠摇摇头,“我总觉得太傅压根不在乎这皇位。”

    江止淮有些哑口无言,脸上神色不明。

    温眠怕他误会忙开口,“若是太傅真的做了那等子事情,我自然不会再念旧情。就像你的那样,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我温家历来忠于帝王。”

    她是在表明立场,一番话得正义凛然。江止淮看着她,知道自己做对了,有些事情,的确不适合出来。

    这是他的姑娘,永远光明磊落,爱憎分明。

    江止淮手臂一伸,将人揽在怀里,“温眠,这次,我们回去就成亲。”他不想再等了。

    温眠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功夫想这个?”

    这人不是特地为了京中的事情从青州赶回来,连和她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到了京城反而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江止淮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觉着好笑又有些气愤,他可是忙活了不少的,至少即便和闻瑕尔硬碰硬他也定然能带着蒋泽善全身而退。

    只不过,这最坏的算看来是不需要了。

    “过了今晚一切都没事了。”

    温眠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江止淮笑着点点头。

    温眠信了,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辛苦了!”

    江止淮很受用,同时有些意外她如此主动,摸了摸被吻的脸颊,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呐,这里。”

    温眠假装没看到,低下头,开始念道,“我琢磨着要把这官给辞了。”

    既然江止淮了过了今晚就没什么事了,她信他。从青州到京城一路的担忧此刻都烟消云散了,一身轻松。

    江止淮微微拧眉,“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晚些成婚也可。”

    他倒是忘了,女官若是成亲之后是不能再在朝为官的。他虽心急,却也不想因此让她为他让步。

    温眠故意逗他,“那如果我想放一辈子的正谏呢?”

    江止淮毫不犹豫,“那我也陪着你。”想到什么,嘴角微扬,“给你当柱子,如何?”

    温眠干笑了几声,推了推他,不满道,“几百年前的事情就没提了。”

    黑历史啊黑历史。

    江止淮哭笑不得,语气坚定,“会记得的,一辈子。”

    温眠捂脸,“祈光,你这样不行。”

    江止淮有些头疼,“嗯,好。”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他该答应她什么。

    温眠一本正经,“这还差不多。”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正色道,“我原就不算当那什么正谏的。我不适合当官。当初也不过是呕气。等京城形势稳定下来,我安排好京城这边的事就会辞官,同你一起回青州。我喜欢江南。以及,我还想。”

    “祈光,我见了你便觉着欢喜。这大抵就是喜欢。”

    “所以,这一辈子我都算缠着你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江止淮愣了片刻,低下头在她嘴上轻轻一啄,“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