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聊斋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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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坡道人神色仓促, 癞头僧也不禁严正起来:“可是贾府上出了什么意料外的事?”

    坡道人:“这倒未有, 只是今日我在京城游荡时见到一位下凡的仙君,思及我们如今做的事,不知是否凑巧,天上有所察觉派人下来探访。”

    癞头僧摇摇头道:“天上早已今非昔比,仙官们顾着沆瀣一气,哪还有闲心管凡间的事。恐怕那仙君只是碰巧过路罢了, 不过这事还是要报予警幻仙姑, 近日我俩低调行事, 免得坏了大事。”

    坡道人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

    着这一僧一道就焚信传书到太虚幻境当中。

    信件化为一道青烟飘走后,一僧一道始议回正事。

    癞头僧:“这事仙姑应当自有安排,我们还是看紧了贾府,那马道婆目光短浅又贪财好利, 我算起来贾府近日应当要出事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寻僧问道,以求消灾。”

    那马道婆并非什么正统修士, 本质上只是个会点民间巫术的跳大神婆子,但偏偏胆子够大心够贪, 仗着点本事还真叫她混成了贾府的座上宾。

    可惜此人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利益,一点蝇头利就能让她杀鸡取卵。

    坡道人闻言不复紧张,且面露喜色:“甚好!此次若是成了,你我便可坐收渔利了!”

    着,一僧一道就细细商讨起来。

    原来, 这一僧一道与警幻仙姑俱是一伙的,警幻仙姑许久以前便盯上了女娲娘娘遗留下的这颗补天石。

    可惜这石头为圣人遗留之物,又启了灵智,在天庭过了明路有仙籍在身,不能当作寻常天材地宝般炼化。

    警幻仙姑想将其炼化成器供自己驱使,唯有借俗世红尘将其赤子之心玷污,使其浑浑噩噩灵气渐消,最终失去灵智变回与寻常天材地宝无异。

    于是千年以前,警幻仙姑便开始策划,先是将这补天石的仙籍落到自己的赤瑕宫下,后又派一僧一道诱其动凡心,至于警幻仙姑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还需从天庭现状起。

    凡世间的修士皆以为飞升成仙后便是终点,然事实上,仙有分散仙、地仙、真仙,而到了天庭得仙籍成真仙后,真仙之上还有金仙、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亚圣人。

    仙人名义上是脱离轮回,实际上散仙每隔千年要再经一次天劫考验,而这散仙之劫一次比一次凶险,到第九次时便是九九天劫。但九九天劫若能成功度过,这散仙将会直接飞升仙界成大罗金仙。

    只是此徒过于凶险,至今未有人成功过,莫九九天劫,能熬到五劫的散仙都少之又少,大多数散仙在三劫时就魂飞魄散,重入轮回。

    而地仙不用再渡天劫,却和日本神灵相似,他们是靠人间香火供奉,若没了香火便会逐渐消亡。

    至于天上的真仙,虽然不用再渡劫和靠香火为存,但每隔千年他们就需要封存记忆下凡历劫,以凡人姿态在红尘里重走一趟,若最终未能醒悟过来,那此番下凡历劫可就真成落凡尘了。

    只有圣人之上,方能真正脱离此轮回的,然而在封神战后的数千年中,莫是成圣,人间能飞升成仙者也越发稀少,到了近千年更是寥寥无几。

    警幻仙姑止步在金仙已久,虽金仙是三千年方下凡历劫一次,但眼见着这些年来能突破境界的仙家屈指可数,反倒陆续有因各种缘故陨落的。

    到如今,警幻仙姑那个时期的仙人已所剩无几,天庭更是变得乌烟瘴气与凡俗无甚区别。她开始担忧自己也会与那些陨落的仙人一样,将来步他们后尘,意识到以正常修行的方式恐怕难以突破,为了不与那些陨落的仙人一样重新落入凡尘经受轮回,她唯有另辟蹊径。

    于是,她就盯上了这颗遗留的补天石。

    ……

    徐航并不晓得他在京城游玩,却引得原本心怀鬼胎的警幻等人做贼心虚。

    在客栈休憩一夜后,第二天,徐航就与玉藻前到茶馆,听听近日京中有何见闻。

    昨天听到大观园时,徐航还是有几分诧异的。但凡上过学,有点基础知识的人,都不会不知道红楼梦。

    他原以为这里只是聊斋,想不到还涉及红楼,不过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徐航也没算掺和进去,他对红楼梦没什么特殊情怀。

    京城地区达官贵人云集,这里又不像平安京只有权贵居住,为此在京城谋生,各种三教九流的人也多。

    而茶馆作为大众消费场所,向来汇聚了不少平民百姓和往来客商。想要快速对当地有所了解,到茶馆坐上半天便是最快捷的方式,这是徐航之前游历时得到的经验。

    这家茶馆的点心做得不错,难怪坐下的客人多。

    玉藻前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味道还算令他满意,然后他问道:“你今天有什么算?”

    昨天他们已经游过京城,徐航想了想,:“如果这里没什么事,那明天就启程离开吧,然后到各地走走。”

    他们话间,旁边有个人频频回头看向徐航。

    玉藻前感到不悦,他们本欲不想被人扰,所以挑了茶馆里比较偏僻的角落来坐。

    那人发现被玉藻前瞪视,知道自己的窥视被发觉,引起对方反感,很是尴尬。

    那人起身过来,拱手致歉道:“扰二位,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近日家中闹狐患,使了许多法子都未能解决。因为见兄台你卓尔不群,疑心你是位高人,又怕是认错,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两眼。”

    徐航听到狐患时,下意识地看了眼玉藻前,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于是摆摆手,对眼前的人道:“无妨,我并不介意,不过你家中闹狐患是怎么件事?”

    这人面露苦笑,开始向他起这困扰他家的麻烦。

    然后,徐航才知道这人姓董,竟是在朝中当官的。

    董公道:“从上个月开始,家中经常有砖瓦碎石从天而降,像冰雹一样,害得我们无法正常生活起居,我们搬到别人家借住,也是同样的情况。”

    玉藻前插话道:“你可有做过得罪狐的事?”

    董公回想:“我平日都在京中居多,连遇狐的都不曾有过,实在不知是哪里得罪过狐。”

    徐航听了,干脆道:“若你不介意,那我们直接到你家中上门看看好了。”

    董公为了狐患一事,早已焦头烂额,他觉得徐航不是普通人,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如何,反正对方只是上门看看,他也不会亏损什么。

    于是连忙邀请徐航他们到家中府邸。

    徐航来到他府上后,见墙上贴了符箓。

    董公解释道:“这是我之前向关东道士焦螟求来的符箓,可是贴上后并不管用,那些狐狸闹得更加厉害。”

    他口中的焦道士,在京城中有名气,据闻擅长主持降妖的法术,很是灵验。董公之前是听朝中同事介绍,才去拜访的。

    玉藻前轻笑一声,对徐航悄声道:“这个道士根本没什么本事,符箓也毫无作用,相反这符贴在家里,在妖怪看来就像是下战书,难怪闹得更厉害。”

    徐航皱了皱眉,这种招摇撞骗的法师民间一向很多,对方现在不在场,所以他也无意多管,只把董公家里的狐患处理就算了。

    他问玉藻前:“你可看出什么?”

    考虑对方也是狐妖,徐航还是征询下玉藻前的意见。

    玉藻前传音道:“你装装样子来作法,这只是几只狐狸而已,我揪它们出来问问。”

    于是徐航就告诉董公,自己要作法驱狐。

    董公见请回来的原来真是个高人,且能解决家中狐患,顿时十分欣喜,对他们两个的态度变得更加恭敬。

    徐航便假装作法,而玉藻前则趁机命令屋里那几只狐狸出来。

    其实早在徐航他们进来时,这几只狐狸察觉到大妖和贵人的气息,就吓得瑟瑟发抖。如今玉藻前令它们出来,顿时不敢不从。

    于是在徐航“作法”不久,就从屋檐上滚下五个毛茸茸圆滚滚的白团子,展开后赫然是五只狐狸。

    因为它们先前经常作乱,所以董家上下对这群狐狸十分痛恶,丫鬟拿来扫帚,想要它们。

    徐航见状喝止了她,然后对董公:“凡事都应当是有缘由的,如果真是这群狐狸顽劣,主动作乱,使你家宅不宁,我自会惩处它们,不过现在我还是先问问它们为何这么做。”

    董公听了,心里也好奇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狐,就点头同意。

    这几只狐狸还没修出人形,闹腾的本事倒不,不过此时有徐航和玉藻前两个在场震着,倒是变得乖巧老实。

    因为这几只狐狸还是兽形,所以不了人言,徐航托玉藻前帮忙问话。

    几只狐狸看到玉藻前身后那常人看不见的九条尾巴,知道这是传中的天狐,对他十分敬畏,丝毫不敢耍滑头,立马叽叽喳喳的就倒豆子似把原因出。

    旁边徐航只见五个毛团各种嗷嗷叫,这几只狐狸比起先前那只藏狐样子好看多了,终于是对得起狐狸精三个字。如果不是作乱在先,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是挺让人觉得可爱的。

    没多久,徐航听到玉藻前冷哼一声,然后对董公道:“你曾经在家乡时,是否上过山猎?”

    董公回想了一下,道:“那是我年轻时的事了。”

    玉藻前:“你那时射杀过一只疤眼狐狸,这几只狐狸是它的朋友,如今是为此来报复你。”

    董公得知缘由后很是惊讶,:“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自己曾过什么猎物。”

    他对狐狸的记仇心感到吃惊。

    徐航沉吟片刻道:“虽然为朋友报仇情有可原,但这里天子脚下,不能让你们这样长久作乱。”

    那几个毛团又哼哼唧唧起来。

    玉藻前:“它们也知道那疤眼狐狸没有修出人形,被别人当作寻常动物猎杀也怪不了他人,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到你府上作乱,给你制造些麻烦,就当作是报复了。”

    得知了前因后果,董公感叹道:“想不到这狐狸也是如此有情义的畜生。”

    玉藻前又冷哼一声。

    徐航赶紧圆场道:“此事情有可原,既然它们只是捣乱,也没有伤人闹出人命,此事便到此算罢。”

    见高人这么,董公也没有意见。

    于是徐航对那几只狐狸道:“你们使董家上下家宅不宁了一个多月,也该是报复够了。京城不是你们能乱来的地方,连人形都没修出,遇上本事高强些的法师,现在早把你们杀了。”

    听了徐航的教诲后,几只狐狸纷纷低头卖乖,喉咙发出呜呜声,看着还挺可怜的模样,弄得人不好再放狠话。

    玉藻前见此也是乐了,要不是外人在场,他大概会忍不住把这几只家伙欺负一顿。

    徐航失笑道:“你们走吧,别再到京城了。”

    然后五个毛团一个接一个,沿着墙滚动,转眼间就全不见了。

    之前困扰董家的狐患,终于得以解决。

    董公很感激他们,便挽留徐航他们留下做客。

    盛情难却之下,徐航见玉藻前也不反对,就答应留下吃晚饭了。

    从董家离开后,回客栈的路上玉藻前道:“我看你今天好像对那几只狐崽子挺感兴趣。”

    徐航有些奇怪他怎么会这么。

    玉藻前瞟他一眼,道:“先前你要摸我尾巴时我就觉得,你应当是喜欢毛绒的玩意。”

    徐航想否认,他只是觉得那皮毛手感好,想摸摸,并不是什么癖好。

    不过还没开口,他就忽然感到脖子上一沉,才发现玉藻前变回了狐身,趴到他肩上。

    有着九条尾巴的成年狐狸还是有些分量的,徐航把他从脖子上转到手中抱着。

    大概对方此时是狐身,这么抱着倒不怎么觉得尴尬。玉藻前的原形是只金毛狐狸,都是狐狸,但他一眼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便是十分高贵。

    徐航仔细量了一下,见他头部有些花纹,大概是妖纹。

    玉藻前在他怀里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趴好后,就懒懒地:“你可以顺着毛摸摸。”

    徐航听他这么,就边走边不时给他顺毛。虽然感觉好像是对方大方同意让自己摸毛,但看着已经眯着眼睛,看上去一脸惬意的狐狸,徐航觉得还是不点破实际是对方想被人褥毛的事了。

    回到客栈的房间后,玉藻前就直接跳到床上,动作十分敏捷潇洒。

    可能是兽形会比较释放本性,徐航眼睁睁看着玉藻前伸了个懒腰后,在被褥上了几个滚。

    徐航:“……”

    这时候,徐航才终于有种能将对方和寻常狐狸关联起来的真实感。不过发现对方这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后,好像也不觉得讨厌,甚至有种发现新鲜事物的微妙喜悦。

    徐航有点纠结的对自身心理进行分析,没有注意到玉藻前在完滚后实际僵了几秒。

    自家中狐患消除后,董公便春风得意心情大好,旁人问起时,他便夸这是徐航他们的功劳。

    有个姓谭的秀才,平日沉迷练气功,但某日起就像丢了魂似,时常一惊一乍,样子惊慌。

    他的家人询问他缘故,他是常有人在他耳中话,为此精神恍惚。

    他家里人为他寻了许多医师,都毫无办法,于是有人告诉他们家。

    “这可能不是病,而是被邪祟缠上了。近日京城来了个云游的高人,听前些日子董家的狐患便是他们解决的,不妨去他来看看。”

    于是谭家人四处听,终于找到徐航他们落脚的客栈。

    在去董家驱狐后,徐航想着时间既然不急迫,干脆再多待几日,看看还有无后续,加上京城这么大,之前一天时间去游玩只是走马观花,就再玩上几天好了。

    谭家人上门请他时,徐航正准备退房。

    也是谭家的人走运,再晚点来,他们大概就已经走了。

    听了谭家人来意后,徐航觉得自己或许和京城这种地方也是有缘,看样子又要多待一天了。

    不过看到界面的收集进度里,又解码了一条,只是标题还暗着,没完全记录下故事,徐航便应下,去看看那谭秀才的状况。

    谭秀才平日里沉迷气功,对道法那些也是很有兴趣的。

    可惜他此时被耳中杂音困扰,也没心情与徐航攀谈了。

    徐航给他贴了道符后,谭秀才的耳中就滚出一个人来,这人相貌丑陋,像是恶鬼一样。他见了徐航后十分惶恐,想要逃跑,但是被个竹筒罩住。

    徐航对此也是很奇怪,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事。

    玉藻前把人从竹筒里拎出来,放到眼前量时,发现那人挣扎,谭秀才也跟着抽搐。

    “这是个什么东西?”玉藻前问道。

    徐航皱着眉,无法清,只是见这人和谭秀才间的关联,看来是不能直接灭杀这人,否则可能会导致谭秀才也跟着一命呜呼。

    知道谭秀才平日练气功,徐航要求看看对方平时所练功法。

    这样仔细一研究,才发现原来是功法出差错,对方把自己的其中一个魄给分离了出来。

    搞清原因后,徐航告诉谭秀才的家人,:“这个功法不能再练了,至于那个人,是他的恶魄,我会把它拘回到他体内,他不再继续练功后,自然会重新融合回去了。”

    谭家人感激不已。

    虽然只是事一件,但从谭家离开后,徐航心里还是有些奇怪,这功法是怎么被谭秀才得到的?

    是气功功法,可徐航发觉,这原本分明是个修真功法,只是不完整,是个残本而已,所以人练了才会出岔子。

    想了想,徐航还是抽空写了封信给燕赤霞,让他游历时帮忙留意下有无不妥的事情,或许是他错觉,总觉得好像不太简单。

    玉藻前见他写信给燕赤霞,关于燕赤霞这名字,他也不是头一回听徐航提起,不免有些感兴趣。

    “我见你时常和那个叫燕赤霞的法师联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航想了想,便把自己当初在江南时怎么和燕赤霞结识,还有对方引领自己上崂山修行的事出。

    他完后发现玉藻前表情有些微妙,心里奇怪自己哪里不妥,然后他很快就知道对方微妙的缘故了。

    “照这么来,你这次没去参悟那什么无情道,还得感谢这个叫燕赤霞的,叫你上了崂山。”

    完后,玉藻前的表情和平时差不多,但徐航觉得对方心情却好像很好。

    结合前后思考了一下,徐航讪讪地发现,对方对他当初断情绝爱真的怨念很大啊!

    第二天,他们到茶馆准备喝完茶后就离开京城时,然后发现今天的茶馆里,人们都在讨论着同一件事。

    仔细一听,才知道是贾家衔玉而生的那位魇昧了,如今贾府上下一筹莫展。

    徐航记得最后会有一僧一道去解困,所以在茶馆里听过这件事后便没放在心上,没有出手掺和的算。

    不过却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知晓后续,所以当徐航他们在要出城的路上时,被贾府的厮拦住,也是相当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