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 莫族主宅正门大开，宾客云来, 八方来贺。

    到场的召唤师互相寒暄，魂力高深的已然察觉婚宴的不同寻常。

    莫族人那群刻板的长老, 今日却笑开了花。的确, 少族长成婚, 是莫族的喜事, 可也太过欣喜了些吧？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修为，隐隐有种压制的感觉传来。

    同为六级九阶巅峰，怎么可能存在压制问题？不少人心中如是想到。除非……

    婚服由仪司专门请人赶制而出，玄底红边, 绣以金色暗纹，长袖宽袍, 缀玉发带。

    红色衬的少年白皙的脸愈发冶艳，即使莫凡没有展开笑意，冰着一张脸, 却由内而外散发出惑人的气息。

    长袍逶迤，穿着喜气的仆从跟在后面, 不时整理衣边。

    携手而立，白秋泽将手指钻入对方手掌缝隙，十指紧扣。莫凡看白秋泽一眼, 由着对方去了。

    两人一同出现在红毯上，整个会场一寂。

    一个俊朗正气，身形高大挺拔；一个修长坚韧, 如雪岭青莲，冷傲精致，同台而立，不由令人惊艳。

    司仪也是一震，忙回神宣词，两人相携走上高台。

    白秋泽已然立过婚契，为了仪式的完整性，再次重复一遍。莫凡启唇，平淡的话语从口中吐出，白秋泽却觉心中滚烫。

    凡，是他的了。

    “上玉碟。”

    众人瞩目中，掌管族系的族老将白秋泽的名字刻在莫凡的玉碟下。这就明，是白秋泽进门，而非莫凡“嫁”予旁人。

    白秋泽竟然愿意！

    同性召唤师结合，大多只结婚契，而不入玉碟，是为保持两者的平等性。上玉碟不代表低人一等，只婚礼过后，便是对方的族人，与凡俗间的“嫁”等同。

    仪式过后，理应宴请宾客，莫凡不耐一一应对，只一挥手，玉盏飞入在座众人手中。只这一手，便足以引人吃惊。要想将这千盏玉杯精准送出，对魂力的操控该是何等细致？

    “各位，本人协同爱侣在此敬各位一杯，大家尽兴。”酒毕，离场。

    这就完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本该是无礼的表现，一群人却升腾不起怪罪的念头。大概，是对方太过率性，反倒令人不由升起好感。

    莫乾坤站出来道，“儿顽劣，希望众位见谅，我敬大家一杯。”罢，一饮而尽。

    婚宴再次热闹起来，婚礼的主角却已回到房内。

    “凡，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两人同住的房内一片喜气，桌上一席酒菜热意升腾。

    白秋泽给人摆筷布菜，忙得不亦乐乎。

    等凡吃饱了，他就能开吃了。

    酒宴过后，莫父会在席上宣布那个消息，白秋泽给房内布上重重禁制，以防被人扰了他的新婚之夜。

    莫凡安静地看男人忙前忙后，自去洗漱。

    一夜烛火到天明，春宵苦短日渐高。

    两人被翻红浪，缱绻缠绵，而此刻前来的宾客却是一夜未眠。

    夜色中，一道道消息被传出去，暮色中暗流涌动，不知多少宗族内的烛火，亮了一夜。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你这分明是强盗行径！”莫族会议大厅，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莫凡坐在莫父下首，掩嘴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站立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身上，“同不同意是你们自己的主意，我没有强迫你们。”

    白秋泽的座位就在莫凡身边另一侧，他却一定要站着。

    白秋泽：这里的座位怎么排得那么远，想要抱一抱凡都困难。

    会议大厅气氛严肃，两人却似一无所觉，俨然一对新婚夫夫模样。在一众长辈额角微抽中，大方地撒着狗粮。

    那人没了话语，站在桌前只一副气急的模样。

    莫乾坤干咳一声，起身道，“我儿的意思并非是让各位归属我莫家，只是毕竟人心叵测，在下自然相信各位的人品，然而世事无常，我总要求个心安。”

    莫乾坤得冠冕堂皇，一众老狐狸却不吃他那一套，兀自板着脸。

    帮他们晋入七级，可以，但要起誓不对莫族出手，他们又怎么会愿意？

    不缔结誓约带来的约束，便是他们自己，心中亦是不甘愿的。五大家族，哪一个不想着有朝一日吞噬其余各族，成为圣魂大陆上唯一的主宰？

    莫凡不改口，在座的六级魂王们也不松口，气氛僵持下来。

    莫凡不是圣母，若是对方壮大，转头对付起他们，找他们麻烦，他帮对方提升实力，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劫持对方？人家一个族十几个魂皇，怎么？等级差距，有如鸿沟。魂力低的时候，这种差距不明显，等级越高，每升一级拉开的距离便越大。

    “困死了，你们想好没？若是没有想好，我先去睡一觉，等你们想好再来寻我。不过那时候，可就不单单是这么一个条件了。”

    昨晚两人胡闹一夜，第二天还要应对这一群老头，莫凡泪眼惺忪，实在没有耐心多。

    他提的条件不算苛刻，只是要求众族前年内不对他们三代内的子弟无故出手。

    盛衰自有定数，莫凡不会强求莫族永远昌盛下去。他这么做，仅是为消除此举附带的后遗问题。安逸的环境，只会消磨族人的心性。

    莫凡完起身，竟似真要离去。白秋泽忙搂住对方的腰肢，跟着一同转身。

    “等一下，”一个族的魂王按耐不住，“待我再想想。”

    莫凡冷淡道，“没有做出决定，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那人咬牙，“好，我同意。”

    有人同意，其余一些族的魂王骚动起来。到底，他们家族实力弱，无甚能力去给莫族这个庞然大物找麻烦，并不介意缔结誓约。只是另外四大家族虎视眈眈，他们不敢轻易跨出那一步。

    何家一位长老道，“贤侄，如今大陆面对邪派的威胁，实力的提升不仅是造福我们，更是造福大陆，你又何必藏拙。”

    “大陆与我何干？”莫凡不留情面道。

    那长老被堵得一愣，气结，“你竟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有人污蔑莫凡，白秋泽自然不会置身事外，语带嘲讽，“你有怜悯之心，怎么不见你为大陆做点什么？”

    那长老当即不出话来，“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我的都是实话，”似乎还嫌对方不够生气，白秋泽添油加火道。

    “凡，你不要理这些人，你要是不高兴，我就帮你把他们灭了。”着，脸上的和熙消失不见，冷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七级魂皇的威压，以及对方语气中所带的杀气，使得所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这群人似乎忘记了，他们面对的是七级魂皇，而非六级魂王。

    “不用，”莫凡阻止道，“他们构不成威胁。”

    白秋泽面对莫凡，又是一脸温柔宠溺的乖巧模样。被白秋泽气势所摄的人，哪敢将“乖巧”跟这人搭上边？

    对方分明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莫乾坤同样收起笑容，“我莫族既然会将此消息告知各位，就没有私藏的算。原本，我们大可闭门造车，如今你们却不心存感激，还语带威胁，恕我莫乾坤不奉陪了。”

    “老弟老弟，别生气，”又一人站起来圆场，“大家都是魂王，无所顾忌惯了，脾气大，骤然听闻你们的条件这才想不通，我王家同意你们的要求。”

    有人开头，自是风吹墙草一面倒，一派和谐的附和声。

    那人给起先话的长老使眼色，长老也回过味来，收起身上的桀骜，态度尊敬道，“我同意。”

    如今，已然不是魂王称道的时代。

    强者也都是从弱过来的，在自己不够强大时，收敛身上的脾性，是保全自身的基本法则。安逸的日子过的久了，也难怪他们眼界狭隘不少。

    “后续的事，就由我父亲跟你们明，明天我再为你们点化。”他现在就想去好好睡一觉。

    莫父见莫凡疲累的样子，责怪地看白秋泽一眼，白秋泽虚心地受了，抱着人走出会议室。

    原本，在座的几人心中还有些许不甘心，听莫乾坤具体明后，得知只要魂体提升至七级，就有几率生下亲和力90的后代，不需要点化便能成为真正的召唤师，那一丝不甘也消散了。

    后辈，高于一切。只要他们族中有人成为召唤师，就不再需要莫凡的点化。只是，要怎么让对方将点化的口诀交出来？

    徒然欣喜的几人又发愁起来。

    莫凡本就没有算私藏的意思，他不能再这个世界呆很久，要实现圣魂兽的遗愿，还需要本土的居民的努力。

    只要有一个真正的召唤师出生，他自然会将口诀交出。

    可以交给莫父，让他为家族谋些福利。莫凡心里着算盘。

    *******

    第二天，莫凡正在逐个帮一群魂王点化晋级。一个怒气冲冲的人影从外面进来，见厅内人员众多，缓了缓脸色道，“莫凡，你这是在帮他们点化？你是不是忘记族内还有人未曾晋级？”

    莫凡无辜道，“族内的叔伯我都点化过了。”

    莫乾林挤出一个笑，“你这是将你林叔叔忘记了。”

    “没忘，”莫凡继续手上的动作，“你的身份，需要我出来？”

    “我能是什么身份？”莫乾林一惊，安慰自己道，你做的很隐秘不会有人发现的。

    “勾结邪派。”莫凡勾唇。

    莫乾林脸色不变，“瞎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去勾结邪派？”

    “既然你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这是不听他解释的意思了。

    周围一群魂王虎视眈眈地看他，更有魂皇混迹其中，莫乾林终于变色道，“莫凡，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一副饱受冤屈的模样。

    然而，旁人却不听他的辩解，上手擒人。莫凡可是将记忆晶石给他们看过的，里面有莫乾林跟对方交谈的画面。

    “难道你们就听信一个黄口儿之言？”莫乾林挣扎道。

    “你无须狡辩，我们都看到了你跟邪派勾结的证据。”

    “什么证据？”莫乾林抵死不认。

    他自认做的隐蔽，莫凡表面上态度一般无二，他便没有警觉，谁料在这等着他。

    催动记忆晶石，莫乾林跟一身黑衣的召唤师交谈的画面跳出来。

    “你的条件我已经做到了，那么我要的人呢？”

    “莫凡那子不知为何突然就晋级成为魂王，等我晋级，我便将他擒来交于你处置。”

    画面淡去，莫乾林反倒冷静下来，“你怎么拍到的？”

    “不管我是怎么拍到的，你都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莫乾林不成想，几十年的谋算败在一个不足20的少年身上，“你就不想知道他们要你做什么？”

    “不，”莫凡吐字道，“我知道的远比你多。比如，邪派的修炼根本，吞噬。”

    “我看你了。”

    “你已经没用了。”完这句话，莫凡命人将莫乾林带下去。

    等待他的将是死亡。

    他不是不想奋力一搏，只是莫凡不知用何种魂技，封印了他的魂力，使得他动弹不得。莫乾林露出颓势。

    莫父第一次见到晶石内的画面时，忧心邪派对莫凡的觊觎，会威胁他的生命，叮嘱他身边留人。莫凡安慰莫父“对方不过一个六级魂王”，这才放心。

    关心则乱，莫不如是。

    正邪之战，历来非一时所能终结。这场召唤师与邪派的对决足足持续了十几年。

    莫凡在消灭邪派的抗争中，遥遥领先。而在不久前，他已经正式突破八级，成为九级魂圣。

    这场战争该结束了。莫凡垂眼。

    这个世界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希望最后的时间能跟男人平静度过。

    曾经封印莫凡的邪派召唤师早已身亡，取而代之的是莫越。

    得知自己父亲被家族弑杀，莫越心神不稳下，堕邪成为邪派召唤师。即使如此，气运之子身上的世界之力似乎也并未被收回，在修炼速度加持下，一举成为九级邪魂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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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越一直暗中提升实力，极少露面。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无法战胜莫凡。

    “有一件事，大概莫凡没有告诉你们吧。”曾经的族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莫越怪声道。

    莫凡身后一群人并不答话，他们显然是相信莫凡的。

    “这个人，”莫越抬手指向白秋泽，“是一只圣魂兽。”

    这下，便是再冷静，一行召唤师也不免交头接耳起来。

    白秋泽是圣魂兽？传闻圣魂兽可化人，原来竟是真的！而莫凡，却跟对方缔结婚契。

    “就算是又如何？”

    “就是！是又如何？”

    白秋泽如何，他们都看在眼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一致对外，旁的可等战争结束后再议。

    无需多，双方战在一起。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的战争，终于进入最后阶段，将要落下帷幕。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莫越突然道。

    “不用多，你不过我的。”莫凡可不想听气运之子无病呻吟。

    也许对方是真的感慨良多，但他没有兴趣！

    莫越脸色扭曲了一瞬，“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了断吧。”

    莫越的确不是莫凡的对手，失去统领者，这群邪派召唤师溃散，迅速被己方召唤师消灭。

    “莫凡，能不能留他一命。”何洛慎迟疑着走过来道。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莫越着，决然引爆自己体内的魂力，竟是要跟对方同归于尽。

    不过，他的想法还是落空了。自爆产生的威力，莫凡还是能够抵挡的。

    一个空旷的大洞出现在战场上，何洛慎看着莫越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他已然不知道，那时候拒绝对方，到底是对是错。

    ……

    在莫凡将要离开之际，第一个亲和力90的婴儿出生了。

    正邪之战后，那群老不羞竟然放弃修炼，全力造娃去了，莫凡也是无语。甚至，一群人还互相攀比，谁会先生下新生代召唤师。俨然已经忘记，当初莫凡让他们缔结誓约时的极端不忿。

    为此，白秋泽常常在在床上缠着他，“我们也生一个吧”。

    “唔，生、生什么生！我又、又不是女人！”莫凡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不试试怎么知道生不出来？”白秋泽覆在莫凡身上，声音沙哑，身下动作不停。

    莫凡懒得跟他计较。

    事毕，白秋泽摸着莫凡微微鼓起的腹，呢喃道，“都喂了你这么多了，怎么还不给我个大胖子。”

    莫凡一巴掌呼过去，白秋泽也不躲，笑嘻嘻受了。顺势抓住对方骨节分明的修长细指，细细啄吻。

    莫凡被折腾地浑身无力，这一手下去，他觉得是拍，而在白秋泽看来，不过是爱抚的力道。

    忍不住拉着人又来一次，莫凡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

    白秋泽：唔，都怪凡太可爱了。

    莫凡：……

    好想踹人。

    莫父原本想要将族长之位传给莫凡，被莫凡以“影响修炼”拒绝了。大概，他离开前，莫父还能继续快活几百年几千年呢！

    番外。

    明明他的寿数还余下几万年，身体却日渐衰弱下去。几天前，他就已经无力走动，只能躺在床上，而白秋泽一直陪在他身边。

    “凡，有件事我没跟你讲。”白秋泽眼神温柔，并不为此感到过度悲伤。总归，如果莫凡离开，他是要跟对方一起走的。

    “什……么……”莫凡觉得自己话异常费劲。

    “圣魂兽是可以跟同性繁衍后代的，”白秋泽笑道，“你不会怪我没跟你吧？”

    “怎……么……你要……给我……生一个……吗……”

    “如果你好起来，我就给你生一个。”白秋泽还是笑，眼中却闪着莹莹水光，“怎么样？”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做不到。

    “嗯，我真幸运。”白秋泽道。

    “再亲我……一下，好吗？”

    莫凡苍白的脸突然泛上红晕，闪着莹润的光泽，眼神清澈明亮。白秋泽却心酸地想要落下泪来。

    一个微凉的吻落在莫凡的唇上，白秋泽抬头，床上的少年已然嘴角含笑着闭上眼。

    白秋泽平静地上床躺在莫凡身边，与对方十指相扣，转头最后看莫凡一眼，侧身揽住少年从未变过的劲瘦腰身，将头埋入对方颈侧。

    时间还在继续往前走，床上高大的男人在一阵白雾中，化为一只成人大的雪白兽类，守护在青年身侧。

    那是永恒的眷恋。

    作者有话要：　　粗长~加番外~

    祝大家愚人节快乐～

    今天二更，你们信不信？

    不管不管，我要爪爪~爪爪多我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