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听到自家二少爷喊对方师父, 这才抬头朝莫凡身后毫无存在感的人看去。还未看清，眼睛便是一阵刺痛。侍卫心头一骇, 不敢冒犯，头越发低了。

    幻斗场位于镇中央, 是一个开放式的比武台状的场地。周围空出一大片空地, 以免台上的比斗伤到周围无辜的民众。

    此刻, 平日里空无一人的幻斗场热火朝天, 一片叫好之声。两方高台上都站满了人，其中一方是镇上的第一幻师家族王氏，另一方便是莫氏。

    只听那王氏族长道，“莫族长, 你们莫氏的子弟，也不过如此。”

    台上, 莫家子弟呈衰败之势，仿佛下一刻就会败下阵来。果不其然，王氏族长话刚落, 那莫氏子弟便满头大汗气喘不止地瘫下地，显然已经没有后继之力。

    莫氏在镇上属于古老的幻师家族, 足有上千年的传承，只不过随着幻界日益衰微，莫氏子弟的实力越发不堪。

    而王氏, 是百年来新兴起的幻师家族，王氏族中子弟个个天分颇高，在镇上, 名望隐隐有压过莫氏之意。不过，莫氏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镇民根深蒂固的思想不会被轻易破。

    但如果，王氏在众目睽睽下战胜莫氏，那就不一样了。王氏族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不知莫族长族中，可否还有弟子要上台比试的？”

    莫氏族长脸色难看，眼神在一众弟子间徘徊，却见所视之人均低下头去。他长叹一声，正要开口，却听人群中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还有我。”

    莫氏族长朝发声处看去，却见那少年十分陌生，并不是自己惯常见到的子弟。

    莫非，是哪个偏支庶子？

    眼中的希望黯淡下去，莫氏族长摇摇头。就算是我莫氏子弟又如何，一个偏支的庶子，幻术又能高到哪里去？

    “莫族长，我是莫凡，我回来了，”莫凡走近，看向自家爹激动的脸，叫了一声“爹”。

    “莫凡？是凡？”莫氏族长惊喜道。

    自从十年前，莫凡离开家门，就没有回来过，只有每年溟释传来的平安消息。

    莫氏族长头一转，就看到莫凡身侧的青年。青年生的平庸，只一转头，便会忘记对方的长相。可哪有刚见过又忘的？

    猜到对方身份，莫氏族长更是激动。

    当年将弟子送过去，他们心中一直忐忑，也不知道溟释会不会厌烦。如今莫凡回族，溟释也跟着下山，可以见得，莫凡在溟释处过的不差，甚至讨了对方的喜。

    若是莫凡上台，想必败王氏族中少年一辈定然不成问题。不莫凡资质如何，就是在溟释门下学习十年这一点，就不会轻易让他瞧了去。

    王氏族长不知道莫凡的身份，询问道，“莫族长，这位也是你族中弟子？”

    “正是，此乃莫族大长老之子，莫凡。”

    “怎地从未听过？”王氏族长犹自迟疑。

    “凡外出钻研幻术，今日刚归族。正好，今日可以看看，凡学得如何。”莫氏族长信心大增，大笑一声，示意莫凡上台。

    莫凡回头看溟释一眼，见对方点头，这才走上台去。

    幻斗比试方法，各处均不同。在这个镇，幻术比斗采用最简单的回合制。便是甲乙双方分别使用幻术，谁先败下阵来，就算谁输。

    比斗共分三回合，采用三局两胜制。如果三次分不出胜负，就五次，五次不行，就以平手论。

    赢了好几局的王氏族长心情大悦，对莫族长道，“这位莫凡公子刚归家，想必对我们这的比斗规律不熟悉，不如让莫公子先行出手？”

    莫族族长傲然道，“不必，既然这回轮到王氏子弟先行，就由你们先行。”

    “既然莫族长如此自信，那就由我方子开局了。”王族长不以为意道。

    莫氏在镇上的实力越发不堪，只不过占着个千年传承的名头，才得以有如此威望。据他了解，这一辈子弟中，莫氏实力最高的不过才达到第三境，而他族中子弟已然有第四境幻师的存在。

    王族族长对台上王氏子弟道，“拿出你的本事来。”

    那少年重重点头，看向莫凡的眼中带着轻蔑。他不是族中实力最强的，却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对付区区一个莫氏子弟，不过是浪费些时间的事。

    那王氏少年眼一扫，心思一转，只见他取了碗水，洒在台上画着鱼戏水的灯笼绢面上。众人再看去，便见那鱼竟似活物般在绢布大的那一寸天地游动起来。

    此乃幻师第三境的真真假假境。那鱼是真的，水是真的，绢布化方寸之地，只那游动之象，是幻化而出。

    那王氏少年得意看向莫凡，挑衅一笑。莫凡淡淡扫了他一眼，一副不将人放在眼中的样子，气得少年的笑都变了颜色。

    莫氏族长满脸期待地看向莫凡，眼中却不无担忧。这少年的幻术在他们眼中，一眼便可勘破，但他们已经修行几十年，少年不过修行几年，日后如何，还未可知。

    莫凡只是抬了抬手，一脸惊叹的人群便收起诧异，原来，那灯上的鲜活画面又成了一幅画。

    见莫凡轻易便化解了这幻象，王氏族长不由凝重起来。这个他从未听过的少年，似乎并不简单。

    莫凡没有借助外物，只是轻轻一抬手，那灯上的画又成了鱼戏水之态，隐隐更有水声传来。单单这一点，就胜过了那王氏少年。

    第一回合，莫凡胜。

    第二回合，莫凡没有选择复杂的方式。轻轻着节拍，便见台边的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转瞬便花开不败，繁衍生息，从那一朵，扩散至几朵，几十朵，直至遍布整个比斗台，花香四溢。

    王氏少年无力化解这一幻象，见莫凡定定看他，惹得他一脸涨红。

    “你回来吧。”王氏族长突然出声，满地花开的美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化为虚无，人群中传来阵阵可惜之色。

    “王阜离，你去。”

    “是，族长。”

    另一个少年从王氏子弟中步出，缓缓走上台阶，“我承认你的实力不错，不过还是差了点。”

    莫凡挑眉，“没比过，你又如何知晓？”

    王阜离成竹在胸，傲然道，“我已跨入幻师第四境，也真也假境。”在这个镇上，他是少年一辈中的翘楚。

    莫氏族长眼中的忧色更深，却不减期待之色。莫凡跟随的是溟释，而那王氏王阜离只是跟随王氏族中一位长老修习幻术，孰优孰劣，一下便知。

    莫氏族长更相信莫凡，但那王氏子弟成名已久，莫凡刚回到镇上，他摸不着底。

    王阜离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一回，由莫凡先出手。

    莫凡拿起台边的笔墨，游龙走笔间，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只黑白色调的仙鹤便跃然纸上。

    王阜离嗤笑，“雕虫技。”

    莫凡随意道，“跨入第四境的，可不止你一个。”

    “什么？”王阜离还未收起的嘲笑僵在了脸上。

    画纸一卷一舒，那鹤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鹤鸣，翅羽煽动间，腾空而起。而那画上，已然空空如也。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又出了一个天才？

    能在十几岁跨入第四境，即便是在城中的大家族中，也称得上天资之才，而在这个镇，一下却出现两个。

    莫凡施展的不过是第四境入门之术，对王阜离来不难，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对方公然在台上他脸，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看来你还有点本事。”王阜离挤出一句话来。

    莫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怎么这些炮灰，都喜欢拿语言凸显自己的优越感？

    莫凡不言语，王阜离心中暗恼，口中继续道，“不过是入门之术，今日我便让你瞧瞧何谓真正的第四境。”

    然而，王阜离还是输了。

    他像是受到了击，脸色灰白，嘴唇微微颤抖。听着耳边传来的另一边莫氏子弟的欢呼，就像是一阵阵的羞辱朝他扑面而来。

    他才是镇上最有天赋的幻师！

    王氏族长见王阜离状态不对，匆匆带人离去。压制对方事，若是损耗一个将来必有成就的子弟，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位一定是溟释大师了。”莫氏族长恭敬有礼地问候行礼。

    此刻，一行人已经回到莫氏宅邸，大长老身边跟着的大长老夫人一并细细询问莫凡这几年的生活，莫凡耐心地回着，眼神却时不时朝溟释瞥去。

    溟释微微点头。

    “大师下山，能来我族中，是我族的荣幸。在下已经令人下去准备一应吃食住房，大师便住下吧？”

    话是这么，莫氏族长却是询问的语气。溟释身份地位非他能及，就是他们族中已逝的长辈，看到对方也要恭恭敬敬地行辈礼。

    溟释习惯了不吃人间食物，席上只略略喝了点酒水，莫氏族长还以为饭菜不合溟释胃口，暗地里急出了一身冷汗。还是莫凡跟他了一句，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主宅跟客房有一定距离，莫氏族长给溟释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离后院也近。然而，莫凡习惯对方跟自己的亲近，反而在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内睡不着，巴巴地跑过去敲门。

    门内，溟释衣衫整齐，如玉的脸在灯光下闪烁着莹莹之辉。

    “师父。”莫凡自顾往里走。

    溟释关好门，问了一声“何事”。

    莫凡委屈道，“师父，我就是想你了，想来看你。”

    溟释一顿，淡淡道，“不过一个时辰。”

    “就是一刻不见我也不习惯。”

    溟释对上莫凡灼灼目光，别开眼，盘膝在塌上坐下，“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没有师父我睡不着。”

    “别闹。”

    斥责的话，配合淡淡的柔意，一点也没有训斥的感觉，反倒是惹得莫凡笑意盈盈。

    “师父，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莫凡眼珠一转，“不如，我跟你一起睡？”

    “这里不是雪峰。”隔墙有耳，言行举止须得注意。

    莫凡扒拉着衣摆，“我们是师徒，住一个房间怎么了？而且，师父你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还在意别人的想法。”

    正是因为强大，所以更在意旁人的眼光。

    溟释在心中叹口气，坚决道，“过会你就回去。”

    知道对方是铁了心不让自己留下，莫凡呐呐应了一声。

    溟释鲜少下雪峰，即使出现在人前，也从不留宿。而这次，在莫氏一住就是大半个月。莫氏族长心中明白，对方一定是为着莫凡才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　　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到狗的叫声，还以为是外面的妖娆货。结果，晚上给狗砸喂个食，发现它窝里多出来五只黑不溜秋的东西！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