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有些失落, 溟释又岂会看不出来，“不开心？”

    莫凡扒拉着自己的手指, “师父将我一个人留在浴室。”

    溟释手上动作顿了顿，才道, “凡长大了, 以后该学会一个人生活。”

    也怪他, 一直舍不得照顾孩的感觉, 这才养成了如今的模样。

    “师父要离开我吗？”莫凡一惊，扬起脸，不安道。

    溟释的手放在莫凡背脊处安抚道，“别乱想, 师父不会离开你的。”

    “那师父为什么要我学会一个人生活？”莫凡还是紧紧盯着溟释的脸。

    溟释道，“师父的意思, 是让你学会自己理自己的生活。”

    莫凡脸上明显地松下口气，可怜道，“师父不愿意照顾我了吗？”

    “凡长大了。”溟释只是这么了一句。

    “那我宁愿不要长大。”莫凡想也没想地接道。

    溟释没有话, 将少年发上的水珠细细擦拭干净，在火石边烘干。

    “有件事师父忘记教给你了。”

    莫凡疑惑看他。

    溟释平静地将少年的生理变化细细讲一遍, 见莫凡一脸忐忑，又加了一句，“这是正常的现象, 凡无需担心。”

    溟释看上去只是将这件事当成教习给莫凡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是有多窘迫。

    长期的不动声色使得他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 镇定地不像是在讲少年的私=密事。为此，莫凡脸上的不自在也去了大半。

    莫凡想到溟释跟他提的，不能同睡一床、共浴，不高兴道，“那我不要它还不成吗？”

    溟释没明白。

    “我不要它，师父是不是就会跟我一起睡了？”

    莫凡天真地看他，溟释这下懂了。

    “胡闹。”溟释轻轻斥了一声。

    “怎么就是胡闹了？我就喜欢师父，想要跟师父一起。”莫凡急急解释。

    溟释见到这样的莫凡，怎么也硬不下心，“凡可曾见过长大后的男孩跟母亲一起睡的？”

    “可师父不是我母亲。”男女大防，师父刚刚跟他讲过，可师父并不是女性，一起睡又怎么了？

    溟释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重复道，“凡，你要学会独立。”

    莫凡瘪嘴。

    谈话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吃饭的时候，莫凡一脸的不高兴，也没吃多少。溟释瞥一眼莫凡没怎么动的饭菜，开口道，“吃不下？”

    “不想吃。”

    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每次两人闹矛盾时等着他哄的模样。

    溟释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暗道是不是自己太心急，没有给孩留一点缓冲时间。

    “饭不可不吃。”

    “可是我不高兴，就是没胃口。”

    “是师父太心急了，那我们慢慢来好吗？”几乎是立刻，溟释妥协了。对少年，他总狠不下心。

    莫凡眼睛亮起来，“那师父还跟我一起睡！”

    “嗯。”

    莫凡开心了，也不虐待自己的肚子，咧开嘴吃起饭来。

    溟释唇线一柔，即使面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嘴角却以肉眼不可查的幅度，上扬了一点。

    *******

    溟释他心急了，便真的开始循序渐进。

    早上起床，莫凡见到床边的溟释，自然地伸出手。溟释将人抱起，半靠在床边。

    “凡要学会自己穿衣服。”

    莫凡瘪瘪嘴，想到两人昨天达成的共识，即使不情愿，也还是从对方手中接过衣物。

    看了那么久，他也不是真的不会穿，只过程中，难免手忙脚乱。

    再一次将衣带了个死结后，溟释接手，“师父教你。”

    溟释又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对莫凡太溺爱了些。十三岁的少年，穿个衣服都磕磕绊绊。

    转而一想到，富贵人家的少爷也是如此，心中又坦然了。

    以他的财富，想要养出一个娇贵少爷，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可莫凡是要成为幻师的人，他便不能这么做。

    做过成百上千次的手指灵活地将亵衣的暗结好。过程中，溟释细细讲解，时不时放慢动作，让少年看得更仔细。

    以莫凡一点就透的悟性，压根无需他多言，但溟释还是这么做了。

    将少年的外衣给对方套上，系上腰带，溟释抚平少年衣物间的褶皱，满意地起身。

    溟释没有注意到，少年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团红晕。只以为是起的热气，熏红了少年白嫩的脸颊。

    莫凡半低头，自己将鞋袜穿上。甚至还因为紧张，穿了好几次才将袜子套进去。

    “凡做的很好。”溟释犹豫了下，赞扬了一句。像是时候，每每莫凡达成一件事，便会出口的鼓励。

    莫凡少见地没有立刻黏上去，溟释也以为少年明白了自己的用心，径自朝厨房而去。

    昨晚的梦境，莫凡记得很清楚。刚刚成年的身体意外敏=感，溟释的手指在他腰间划过，便会产生一阵酥软。若非牢牢克制，他就要在溟释面前出丑了。

    现在让对方明白他的心思，可不是一个好时机。

    溟释一直将他当做孩照顾，隔雾看花，一时没有想到那方面，莫凡能理解。若是自己太过，以溟释的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他的异样？

    吃过溟释准备的早饭，莫凡拉着对方往室外去，要展示他近来学习的成果。

    事实上，莫凡练习的时候，溟释都会在一旁观看。他比谁都清楚，莫凡如今的进展。

    少年穿着厚厚的一层保暖衣物，纤细挺拔的身型，使得他看起来不显得臃肿可笑，反而在帽檐柔软的雪狐毛映衬下，越发可爱。

    站在漫天雪地中的少年，笑意盈盈，飞扬的眉眼透出一丝潋滟光辉。溟释意识到，少年是真的长大了。

    精致的五官还未完全张开，却已然清晰。端的是唇红齿白，白玉无瑕，昳丽绝美。

    少年四下张望，在看到某处时眼睛一亮，快步过去。落雪抖开，露出其下翠绿的一丛植株。

    能够生长在雪峰上的绿植，显然不是一般野草。莫凡不甚在意地取下一片叶来，含在唇间。

    一声清亮的哨声悠扬而起，少年脚下一点点绿意绽放。嫩芽从草间钻出，快速成长。及至腿，露出一个个嫩生生的花苞来。

    哨音一转，漫地鲜花齐齐绽放，芳香扑鼻。有雀鸟从远处而来，落在开遍枝头的桃花枝上，叽叽喳喳，清脆悦耳。

    一霎那，春暖花开。

    莫凡如今想要施展幻术还需借助工具，不像溟释，只需稍稍一个动作、眼神，就能轻易使人陷入甜美幻象。

    少年站在花丛间，一身雪白轻衫在微风吹拂下，摆起袍子的一角。翩翩彩蝶萦绕，时而落在少年身上。少年伸出手，对着落在指尖的蝶翼吹上一口气，那蝶歪歪扭扭朝别处飞去。

    溟释放纵自己沉溺于少年编制的幻境中，清冷淡漠的脸在一片生机勃勃中，也似染上暖意。

    “师父，好看吗？”也不知问的是人好看，还是物好看。

    略一晃神的功夫，一片阴影落下。少年已然奔至溟释面前，便要扑将过来。溟释自然地抬手接住少年单薄的身躯，任由少年挂在身上。

    莫凡双腿盘在溟释腰间，双手攀上对方肩膀，眼中的笑似要满的溢出来。

    溟释的大掌托住少年的腿，滚烫的温度似要穿透衣物。

    “下来。”溟释板着脸道。

    “不要。”少年娇娇道。

    溟释颇有些头疼。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习惯，少年修习完便爱往他身上扑。他以为，今早少年该有所觉悟，谁知不过一个上午，又故态重萌。

    “难道师父已经抱不动我了吗？”莫凡促狭道。

    溟释自然不能承认。虽在少年面前示弱无甚关系，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承认，否则，以后会很惨。

    这样的想法来的莫名其妙，然而溟释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溟释一抬眼，一套座案出现在两人身后。他往后退几步，坐在榻上，少年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莫凡将下巴搁在男人略硬的肩膀上，“师父，好累。”

    他如今念力有限，制造这么一大片幻象，几乎将体内的念力用尽了。

    其实，不用念力也能描绘出眼前的美景，然却没有此刻的景象来的真实。

    溟释抬手从上往下抚过莫凡脊背，醇厚的念力自掌间融入莫凡体内，枯竭的念力在外界刺激下重新活跃起来。

    “以后莫要如此。”莫凡明显脱力了。

    “我只是想让师父开心。”以前他如此做，溟释看他的眼中，就会多出一点情绪。

    “师父没有不开心。”

    低沉的声音从莫凡发顶落下，左胸口闷闷的感觉经久不散，“可是师父都不主动抱我了。”

    莫凡紧了紧抱住对方的手臂，烦闷道，“我喜欢抱着师父，也喜欢师父抱我。师父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只要在师父身边，我就会觉得很舒服很开心。”

    溟释愕然，想不到少年对自己的依赖这么重。更多的，却是欣喜。

    总算没有白白养大少年。

    （尊的是这样吗？亲？）

    莫凡压下心内的吐槽，继续用可怜兮兮的嗓音道，“凡一直觉得，在师父面前，永远是不需要长大的。师父，我懂的，但我希望，在师父面前的我，永远都是孩子。”

    要是都不能亲近了，还怎么制造暧=昧？让你察觉自己的心思？莫凡忍不住在心内翻了个白眼。

    循序渐进，也要有进的机会。

    溟释良久不语，莫凡疑惑，“师父？”

    溟释在心里告诉自己，凡长大了，需要个人空间。可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对自己，凡是他自己亲自看着长大的，宠一点怎么了？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又不是永远都如此。

    回到室内，溟释还是那副要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模样，莫凡不由泄气。

    想想以前，男人看到他就急吼吼扑上来的模样，莫凡心里不是滋味地想到，原来他早就习惯了男人的主动。

    之后几天，溟释严格恪守“保持距离”的宗旨，莫凡能自己做的事，都让他自己来。

    洗过澡，莫凡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从浴房出来。溟释心下叹口气，也不挣扎了。见少年自觉地捧着棉布等他擦头，认命地拿起来。

    擦个头，应该没关系吧？起码，少年已经学会自己洗澡了。

    殊不知，在莫凡时常卖惨的声音中，他已经逐渐软化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