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 好像要将人吞噬。

    女生缓缓走上天台，她独自一人站在边上，底下是万丈深渊。

    凛冽的风吹得她衣袖翩飞，如同双翼折断的蝶, 摇摇欲坠。

    随后, 她纵身一跃, 从高处跳了下去。

    ……

    叶昭从睡梦中惊醒, 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大口地喘着气, 睡梦中那孤寂无助的感觉, 仿佛亲身经历一般，依旧在纠缠着她自己。

    叶昭慢慢地平息下来，她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脑海里还不断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那种揪心的滋味让她差点缓不过气来。

    枕头边上的白色狗后知后觉地苏醒过来，它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宿主, 然后伸手去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微弱的灯光传来，令叶昭稍微冷静了些许。

    007看见她脸色苍白，眼眸里还带了一丝恍惚, 不由得出声问：“做噩梦了吗？”

    其实这已经不是叶昭第一次做噩梦了，之前在上个世界她就曾经无数次被噩梦惊醒, 而这个世界其实明显好了很多，只是现在似乎又开始了。

    叶昭点头，神情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越发晦涩不明。

    她道：“我梦见自己从学校天台跳了下来, 满地的鲜血……”

    着，叶昭看向007，认真地询问：“这是不是‘叶昭’原本的命运。”跟上个世界一样，不断重复看见的，她们最初的命运。

    被人陷害冤枉，孤立无援，“叶昭”又是一个喜欢隐藏心事的女孩子，她不愿家人替自己担心，所有苦都选择自己独自咽下，最后精神崩溃，选择了自杀。

    原剧本只提到她失去了第一的位置，关于“叶昭”最终的命运，根本没人提及，也没人关心。

    “是的。”007黑溜溜的眸子里溢满了朦胧的雾气，“那些寥寥数笔提到过的炮灰，她们的命运，就是这样被忽视了的。”

    叶昭突然不话了，她安静地看向窗外，夜空点缀着明亮的星星，耀眼极了。

    “是因为被察觉到了，所以主神特意给我警告吗？”叶昭轻声问。

    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脱离原有的剧本轨迹。

    严格来，尤俊文他们根本不可能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想要教训她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他们偏偏选择了最容易被发现、最容易被反击的方法，这何尝不是系统空间那边对于叶昭的警告呢。

    它们想让她认命，她偏偏就不。

    让任务顺利进行下去，已经是叶昭的最大让步，谁都别想要掌控她的命运。

    “因为这一次宿主您没有走剧情，所以才会……”007原本还不明白，直到听见叶昭刚刚那段话，才逐渐地回过味来。

    “那您会受伤吗？”007担心地问道，它眼里挂着明晃晃的担忧。

    它就像之前跟叶昭保证过的那样，不论如何，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叶昭，“用了这么低劣的手段，让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一下子变得蠢钝起来，这足以能够证明，那边所能影响到的，也不过如此。况且……”

    到这里，叶昭笑了，她嘴角微翘，笑意讽刺，“我没有篡改任务，最终也会完成它，就算方式跟它们设想的不一样，但它们又有什么立场惩罚我呢？”

    就像是上个世界，不照样乖乖把积分送到她手上了吗？

    “嗯。”007点了点脑袋，只是眼中的担忧却并未因此而散去。

    总感觉宿主的心情似乎又沉重了些……

    叶昭的手动了下，似乎想要去关掉旁边的台灯，还没等她碰到那里，微信的通话铃声突然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屋子里显得突兀极了。

    叶昭惊讶了一下，从隔壁的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

    “顾言？”看到这个名字，叶昭就更加惊讶了，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发起了通话，是不心按错了吗？

    007凑过去，想了想，才：“是不是因为没您的号码，才会在微信找你？”

    不过大半夜电话过来，要不是宿主这会儿醒着，那就属于是深夜扰民了。

    叶昭点了下绿色的键，虽然凌的来电把她吓了一跳，但是不得不，她的心情确实是因为这个骤然出现的语音通话而好了不少。

    “叶昭？”顾言的声音低沉，在夜里竟显得有些温柔。

    “顾言……”叶昭唤道，她似乎在想着怎么开口，眉头微微蹙起。

    女生刚完招呼，就听见另一端的人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叶昭神色怔了怔。

    “不过，我已经忘记那个梦是什么样的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心慌得很，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给你了电话。”夜里的少年，声音不再那么张扬，更多的还是带着一丝温情，他贴着手机，继续问叶昭：“哎，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啊？”

    当顾言意识到他居然给叶昭发去了语音聊天申请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毕竟大晚上的，要是把人给吵醒了，第二天可怎么哄回来，想到这点的顾言立马就想去挂断邀请，没想到他的手才刚刚触摸到手机屏幕，语音居然被接通了。

    “我也做了一个梦。”叶昭声音娇软，柔柔的，只是语气里却带着一些恍惚之色。

    “噩梦吗？”顾言立马变得敏感起来。

    叶昭本来是不想告诉任何人的，只是夜晚的时候，人似乎总是异样地脆弱，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向人倾诉的冲动，“嗯，噩梦。”

    女生的语气淡淡，“我梦见自己，死了……地上，全都是血……”

    “死”这个字，她得飘忽不定，声音也似乎变得遥远起来。

    顾言却心一颤，其实他刚刚没有实话，他不是忘了所做的噩梦，只是因为怕吓到叶昭，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顾言的梦境里，充斥着很多的鲜血，他看见叶昭躺在血液里，逐渐地失去了呼吸跟心跳。

    “别怕，”顾言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在发抖，试图去安慰叶昭，“梦境都是相反的。”

    少年安慰人的技术可以是拙劣的，但却意外得让叶昭觉得心一暖，她笑了笑，“我没怕，你也别怕。”

    顾言立马反驳：“我才，才没怕呢。”他的声音还在抖着，只是比刚才听上去要好很多了。

    叶昭轻笑：“知道啦。”

    这么敷衍的语气，一看就是在应付自己，其实她心里压根就没相信，顾言握紧手机，怒道：“你别以为我不在你身边，就可以这么，这么……”他想了想，没找到形容词，最后放了句狠话，“等明天，看我不欺负回去！”

    顾言这家伙……叶昭无奈地笑笑。

    见女生沉默，顾言低声唤道：“哎，叶昭。”

    “嗯。”这句是表示回应。

    “我……”顾言张了张嘴，试图鼓起勇气。

    叶昭柔和了眸色，“我在听。”

    “我喜……”顾言话还没完，就看见原本亮着的屏幕暗了下来，他再点回去一看，发现语音居然中断了。

    什么鬼！啊啊啊，早不断晚不断，偏偏在他……

    顾言瞪着手机，气鼓鼓地想道。

    真是越想越来气，他试图重新给叶昭发起语音邀请，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回应。

    叶昭看着突然关机的手机，微一挑眉，她尝试着再点了一下，看见毫无反应的屏幕，才反应过来：“没电了啊……”

    顾言肯定又暗自生闷气了。

    叶昭给手机充着电，随手按灭了台灯，然后躺回床上去了。

    [007，明天早上提醒我起来。]今晚没睡好，她怕她到时候听不见闹钟。

    [好的，宿主大人。]系统听话地应道。

    它迈着短腿，跑到叶昭另一个枕头上，然后也跟着一块睡觉去了。

    *

    初城中学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一班的尤俊文涉及作弊，此次考试成绩作废，不但通校批评，记了大过，档案上也得记下处分；二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备受追捧的沈云同学被强制退学了。

    这两个消息，宛若在全校砸了下来一个深水鱼雷，瞬间将原本平静的初城炸裂开来。

    学校领导对于此事讳莫如深，在将处分宣布出来后，就不再提及此事。

    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被人暗中嘱咐过，这件事并未牵扯到叶昭，众人甚至不知道这件事还跟她有关系。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而与此同时，月考也结束了，初城中学的老师改卷一向很快一般两天内就能把所有卷子改好。

    学生们才刚松一口气，考完后的那两天精神高涨了一下，而班主任宣布公布成绩后的第二天将召开家长会的消息，又再一次让他们提心吊胆起来。

    一班的班主任在班会上看见学生垂头丧气的，不由得笑了：“怕什么，老师又不会把你们给吃了。”

    老师是不会，但是他们的爸妈会啊……同学们哭丧着脸，想到下节课即将要公布的成绩，众人的气压都低沉得很。

    叶昭却在这个时候发起呆来，相对于家长会，她更好奇眼下的月考成绩，不知道陆庭轩会不会坐上第一的宝座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往旁边看了眼。

    陆庭轩的座位离叶昭很近，就在隔壁组中间靠后的位置。

    少年此时正专注着班会，认真听着老师讲话，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偏头朝叶昭看来。

    随后，他对着叶昭友好一笑。

    顾言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更是不满极了。

    叶昭这家伙，前晚好好的就失去了联系，之后见到他连个招呼都不，现在倒好，还跟这个陆什么轩的家伙眉来眼去。

    真是要气死他了！

    顾言脸色暗沉，心里酸得都快要冒泡了。

    “老大，老大，老大？”旁边的丁鸿新突然声地叫了下他。

    “你有事吗？”顾言不耐烦地反问。

    丁鸿新愣了下，指了指已经空了的课室，同学几乎都去了外面走廊，“那个，换座位了……”

    每次月考完都要换一次座位，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初城的传统，每次都会根据身高作些许的调整，但其实严格来，座位变换不大，基本上是换一下组别。

    顾言看向外面，叶昭正站在窗边，等候着老师的安排。

    他微微眯起眼眸，冷哼一声：“走，出去。”

    方辰数了数对应的人数跟顺序，发现他应该还是能跟叶昭一桌，起来他还是蛮喜欢跟这个成绩好又安静的同桌一起的，平时有不懂的问题两人还可以探讨，虽然总是方辰单方面的疑问，一般来讲叶昭是没有什么不会做的题目，如果真的遇上了，那也是他解答不出来的问题，但是能跟这么优秀的同桌坐在一块，还是有利于学习的。

    队伍一直在往前，已经确定位置的学生，纷纷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到自己位置。

    快要轮到方辰的时候，他正要上前，却被一只手强势地拦住。

    方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回头，一看——又是顾言！

    顾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借过一下。”着，他就准备插队。

    方辰试图挣扎：“这，这是……”

    “嘿兄弟，到这里来。”没等他把话完，方辰就被顾言的一众弟拉到后面去了。

    顾言插队成功！

    等到两人同时来到班主任乔老师跟前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疑惑地往后面看去，方辰正一脸木然地站在后边，见到老师的目光，他眼神不由得委屈起来。

    “咳……”乔老师轻咳一声，试图些什么。

    顾言却冷淡地了句：“谢谢老师。”

    然后，就走了进去。

    叶昭看了看他们，内心更觉无奈。

    [方辰好惨。]007发出了同情的感慨，但其实内心没有多大的同情，它最爱看这些人争宠了哈哈。

    “叶昭同学？”班主任还是决定遵循女生的选择。

    叶昭点了下头：“谢谢老师。”

    乔老师看见叶昭并不反感这样的安排，才微微放心下来。

    他笑了笑：“去座位吧。”

    叶昭再次有礼貌地对着老师鞠了一躬，然后才走了进去。

    顾言轻哼着歌，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叶昭座位上放着一块巧克力，她走进来坐下的时候才看见它，顾言的眼神往叶昭那边飘去，直到看见她将巧克力收了起来，放进桌子里面，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开完班会，再加上换好位置，正好一节课的时间就过去了。

    叶昭没有离开座位，顾言也就跟着待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坐得直直的。

    一张纸条传了过来，被放到了叶昭课本隔壁，她侧头看了看，白纸上画了一只猫跟一只狗，猫骑在狗身上，它的脚似乎受了伤，所以被狗背着。

    狗看上去有些不情愿，上边还画了一个流汗的表情。

    这是，她受伤那会儿的场景……叶昭看着有些出神。

    没过多久，另一张纸又传了过来，这次画的是两只猫，与一只狗。看上去更加娇弱的猫身后，依靠着一只比它强大些许的喵咪，它靠在猫身后，十分地挑衅朝狗看来。至于狗，则是被顾言画得既弱又无助。

    想到那日她生病时的场景，叶昭摇头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无奈。

    “这是在做什么？”她问顾言。

    顾言却没有话，继续低头画着东西。

    第三张纸很快就被推了过来，这一次，狗面前画了一个爱心，而猫站在它跟前，一颗心将两个动物联系在了一处。

    “喂。”顾言这会儿语气显得有些生硬，他的手落在第三张画上面，一脸认真地看向叶昭。

    [表，表白了耶！]007惊讶道。

    “前天晚上的话，我还没有完。”顾言神情严肃而认真。

    “顾言喜欢叶昭，狗喜欢猫。那猫，喜欢他吗？”他轻声问道。

    叶昭怔了下，她沉默了一瞬，正想开口，却听见顾言语速极快地道：“我只接受肯定的回复！”

    叶昭笑了：“你知道我想什么？”

    顾言别扭地转过头去：“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叶昭眼眸泛起笑意，她语气柔软地道：“哎，等放学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顾言竖起耳朵，居然没有被第一时间拒绝，这个转折让他有些愣神。

    少年呆滞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蠢，在这个时候，上课铃也正好响起了，他傲娇地哼了一声，矜持地把三张纸藏进叶昭课本里边藏好，然后腰板挺得直直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师拿着试卷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纷纷哀叹出声。

    等到下午，全部科目成绩出来，代表着成绩排名的表格就会被贴在宣传栏上，让所有人看到。

    叶昭原本还在想着这个世界的事情，但是在这一瞬间，她的心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觉得不管结局如何，都不重要了。

    她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容，抬头看向老师。

    顾言却脸一红，嘀咕了一句“笑得这么好看干嘛”，红色逐渐蔓延到了耳尖。

    慢慢地，一节节课就这么过去了，等到放学的时候，全部考试成绩也已经公布出来。

    班主任拿着印好的成绩表格出来，先是用意外的眼神看了眼陆庭轩，然后又对着叶昭笑笑。

    这样的目光，让在场的同学觉得有些莫名。

    难不成，叶昭的第一保不住了？可是看老班的眼神，也不像啊……

    陆庭轩倒是没有多看，他只是认真地看着手里头的教材，丝毫不受班上其他人的扰。

    想到这里，众人的好奇心更甚，乔老师刚将表格贴好，他们就围了过来。

    ——“并列第一……”

    ——“任务已完成，系统统计完毕后，积分届时将发放到宿主手里。”

    系统的电子音提示几乎是与同学讨论的惊叹声同时响起。

    居然并列第一也算是任务完成了吗？系统空间那边，是不是越来越难以掌控她了？

    不定等到哪一天，她就不用遵循剧情走向，非得要完成任务了。

    *

    放学时分，一班的学生在看完成绩之后，该回家的回家，该值日的值日。

    顾言看到叶昭拿起书包就算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哎！好的放学后给答复呢！某人一边想着，一边委屈地追了上去。

    很快，课室里除了值日生，就只剩下了陆庭轩。他翻开英语卷子，随意地看了几眼，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在了一道语法填空题上。

    那是一道很简单的题目，班上几乎所有同学都答对了，只除了这位与叶昭并列第一的陆同学。

    而他，是故意的。

    *

    “叶昭，你给我停下！”女生行走在绿荫道上，听见身后唤她的声音，回眸一笑。

    顾言顿时愣住了，原本质问的声音，在这会儿也忘了词儿。

    熟悉的道，熟悉的画面，又仿佛回到了之前，他与叶昭真正产生交集那会儿。

    他替一位女生解围，并送她去了校医室，从此，叶昭才算是真正记住了顾言的名字。

    顾言一直没有告诉她，其实那会儿他是特意赶过来给她解围的，少年在慢悠悠赶去课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学生经过时的讨论声音——“周奇又找叶昭麻烦了，还在道那边拦住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下意识就往他们提到的地方走去。

    叶昭看见他发呆，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儿。

    这会儿，她手机也响了起来，弟弟叶夕电话过来。叶昭刚刚接通，便听见男生十分激动的声音：“姐！我进全班前十了！”

    阳光，向上。

    多么令人愉悦的时刻啊……

    一幕幕经历过的画面从叶昭眼前闪过，灯光下温柔等待着女儿归来的母亲，熬夜看书只为不辜负家人希望的弟弟，每每进入学校时传来的琅琅读书声……

    叶昭看向顾言。

    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别扭却又认真的表情……

    顾言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装作语气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要收费的啊！”

    呵，没答应他的表白，还想白看不成！

    但、但是，看了就得负责啊！！

    少年耳朵红红，刚想要些什么。

    就见女生微微一笑，朝他走来。

    一如初见。

    ——[宿主大人，请选择是否留在这个世界]

    ——[是。]

    *

    ——《乖乖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