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chapter74不是你的错
纪明宇有些意外地看着恒言,一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这副狼狈的模样,脸色立刻变了,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于洋,不是好不让恒言知道的吗?
“你怎么来了?”纪明宇勉强地想坐起来,于洋连忙走上前扶着他,这才让这个男人勉强地坐直了,“我不是跟你过以后别见了么?”
恒言强忍着眼里的情绪道:“我不是来见你的,何凉在这里有事,我过来陪他的。”
恒言扯的借口一点服力都没有,纪明宇没有戳穿他,他笑着:“那你快去吧,别在我这儿费时间啦。”
恒言抿了抿嘴角,一句话都没出口,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开口该什么。
“我没事,真的,于洋不是还在这儿吗。”
“明宇!”于洋握紧的拳头有些发抖,指甲陷在手心里掐出了一个个月牙印,“他都知道了,我已经全部跟恒言了。”
纪明宇愣了一下,然后缓和着脸色看着恒言道:“我真的没事,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恒言没有移开步伐,他只是站在纪明宇的病床旁轻轻道:“纪明宇,我不是傻子。”
纪明宇没有去看恒言,他移开目光看着窗外,窗户倒映出来的那张脸,苍白无力,医院病房里的白炽灯管冷冰冰的照亮着整个房间,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啊,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会会而已。
做了一个梦,梦里恒言穿着笨重的玩偶服跟在顾北身后,他无数次想伸出手把恒言抓住,想揪住玩偶服的尾巴,想叫恒言的名字,可是恒言像是不知道一样一直走在他前面,他追也追不上,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叫了一声“恒言”,恒言这才停下了脚步,他主动地走上前,走上前搂住了他,他笑着叫他的名字,“纪明宇纪明宇”地这么一遍遍叫着。
要是可以,真的不想醒来,也许活在梦境里是一件好事啊。
“明宇,我给你找了一家医……”纪宁豪手里拿着医院的传单走了进来,看着站在一旁的恒言,像是知道什么一样地住了嘴。
看着纪宁豪转身要走,纪明宇声音嘶哑地叫道:“别走。”
等纪宁豪停下脚步,纪明宇才继续道:“恒言,你快去做你的事情吧,我真没什么事。”
“活不了多久叫做没什么事?”恒言眼眶发红地看着纪明宇叫道,“纪明宇nitama真当我是傻子了是吗?以前也是,你要是喜欢我你就好好出来啊,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你让我走,让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去过我的生活,如果你一开始就想把我推开,你当初就不该走近我,走近我又把我赶走算怎么一回事?”
啊……
忍不住了……
愤怒和悲伤纠缠在一起,像是一团棉花堵在心口,连气都喘不过来,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纪明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恒言掉眼泪的样子,他伸手拽着恒言的手腕,用仅有的那丝可怜的力气把恒言往自己怀里一拉让恒言的头靠在自己心口处,平稳的心跳声,恒言听得一清二楚。
“恒言,我活不了多久了。”纪明宇平静的语气就好像在“中午吃什么”一样云淡风轻,可是恒言好像听出纪明宇语气里微乎其微的一点颤音,“我还不想死,恒言,我还不想死啊。”
就像求救一样,拼命地呼救却一点没有用的那种无助。
纪宁豪看着于洋比划了一个眼神,于洋叹了口气,没理会那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推门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外面的何凉,他静静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恒言吗?你就不怕恒言被抢走了吗?”
信吗?
何凉自己都不知道,他握紧着手里的手机,明明害怕的满手心都是汗,却强逼着自己去相信恒言,这种感觉真的没有那么好受。
“我信他。”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响起,就像炎日下的水汽,蒸发了,散去。
从什么时候信任恒言开始靠着逼迫自己去实现了,他一遍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于洋怜悯的看着何凉,就如同看着自己一样,他们两个人都是傻子啊,何凉也是,他于洋也是。
“我走了。”于洋拖着伤痕累累的一副身躯往电梯走去,还没有等到电梯跳到“4”这个数字,刺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无助地站在电梯前的垃圾桶旁,看着护士和医生们匆匆忙忙往他刚刚走过的方向跑了过去,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
“叮——”
电梯门开了,可是于洋就像被人掏空了灵魂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进不进啊?”
“我你这人,到底是上去还是下楼啊?”
“不进来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神经病啊!”
……
恍如隔世。
于洋伸手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让自己醒来,可能是梦吧,怎么会梦到这么可怕的梦啊。
两条腿上就像被绑了铅块一样,每走一步都像有东西拽着他一样,他艰难地走到病房前,看着恒言站在门口惊恐地直掉眼泪的样子,他把门推了开来,门口的医生想拦住走进来的于洋,可是于洋像是没听见他们什么一样,只是这么呆愣愣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看着纪明宇躺在床上任由这些医生抢救的样子,看着旁边机器上显示的微弱的生命起伏线,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恐惧感,那种一个活生生的人可能随时从自己身边永远离开的恐惧感让于洋连哭都哭不出来。
原来人痛到极致,也就麻木了啊。
他张嘴好似叫了纪明宇的名字,可是那嗓子眼像是噎了什么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何凉,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啊……”恒言靠在何凉身上,双手揪着何凉的衣领一遍一遍的哭着乞求何凉。
何凉在医院里呆惯了,生老病死也看的明明白白,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难受,看着恒言哭成这样,他却无能为力,那种心口揪成一团的痛意根本无法言语。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好像什么话都不出来,如果可以,何凉也想把他救下来,如果恒言跟纪明宇在一起幸福的话,那他就退出,他真的认输了,比不过的啊,哪里比得过纪明宇啊,如果让恒言活的这么痛苦,他坚持到现在的意义又何在?
纪明宇就连要死的时候,也在恒言那里留下了那么大的一块伤疤,何凉无论如何都补救不了。
恒言,我想那个现在在被抢救的人是我,也许这样,你才不会那么痛,也不会哭成这样啊。
纪宁豪手里的传单散落了一地,他坐在凳子上眼睛直泛红。
答应了爸爸妈妈要照顾好弟弟的……
纪宁豪不敢去面对这件事,他害怕医生出来跟他“节哀顺变”这四个字,明明是安慰人的字眼反而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
来来往往嘈杂的声音,他通通听不见了,泪眼模糊地看着地面,看着明晃晃的灯光突然被一道阴影覆盖住,然后一个温暖的拥抱把他拥入怀中,纪宁豪呆愣愣地看着邹夕的侧脸,长长的发丝轻蹭着他的脖侧,那么温暖的一个怀抱。
“爸爸”纪元眨着眼睛看着纪宁豪,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悲伤。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强撑在这里,觉得自己能扛起这些事情,试图告诉自己“自己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的。”
邹夕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纪宁豪的背,就好像安慰一个被爸爸妈妈丢在幼儿园的朋友一样,这是第一次,觉得身边这个男人这么需要自己。
邹夕这个暴脾气,跟纪宁豪已经冷战了这么多年,纪宁豪承受的那些她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顾北跟她漏嘴了她都不知道。
带着纪元过来的时候,看着纪宁豪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邹夕是又心疼又来气。
“邹夕……”纪宁豪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我是不是特没用啊,我既没有当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职责,也没有当好一个哥哥的职责,我是不是特失败啊……”
纪宁豪只有在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他才心里有一点点安慰,他跑了那么多地方,终于找到一个能救纪明宇的地方的时候,可是好像迟了,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再努力点,如果他再早点找到,也许纪明宇就不会成了现在这样啊。
“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邹夕弯着腰搂紧着这个大男人,第一次和他拥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这个傻子以前拼命地追她,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照顾她,什么都为她着想,就好像世界都围着她转一样,邹夕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没怀上纪宁豪的孩子,她还会嫁给纪宁豪吗?
可是她发现想也没有多大用,嫁都嫁了,即使纪宁豪在他们的婚礼上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她也只是选择了和她冷战,虽然嘴上着离婚,却从来没有付出过实际行动出来。
原来这人也没那么坚强啊。
病房的门被了开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走了出来,看着外面这些面露悲痛的人们,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这个要话的医生,就好似他是决定人生死的判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