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她是苏雾
漠国印城,文武百官官袍整齐,三脚铜鼎,新帝登基祭天,大金钟撞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声,一杯鬯酒,盛日月星辰,普万民相庆,改年天赐,始为元年。
一片喜贺呼声过后,酒宴近尾,新帝听了内侍官传报后便拂衣离席,众人作鸟兽散。
太医院内,一片清苦药味,太医们忙活的脚步沾地,伺候着朱将军饮药,见寒歌陌驾到,急急俯身行礼退后。
“陛下万岁,朱将军方才转醒,便急急求见陛下,臣等恐当误要事,只能求内侍官通禀。”太医院正后退两步让开路,恭敬禀明。
“朕知道了。”寒歌陌两步上前,众人退守外间。
“朱越,可好些?”他掀了纱帐,迈步入内。
“陛下!”朱越踉跄下床,一礼铿锵悲怆,面色一白。
“起来。”寒歌陌蹙眉,开口道。
朱越仍旧跪地,急促喘息两声,苦涩含了热泪,自嘲垂眸,“陛下,朱越不甘心,朱越有负皇命……”
平素向来坚毅冷酷的朱越如此失态,寒歌陌也不禁动容,安慰道:“是朕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与朱将军无关。”
“不!不!”朱越攥紧手心,倏然抬眸,一抹痛恨自责,声音中带着激昂与颤抖,“陛下,她是苏雾!她是毁了漠国大计,害得父亲兄长死不瞑目的夜王!臣拿性命担保!”
寒歌陌凝眸,有些迟钝的僵立,片刻后似乎抿唇笑了笑,却显得古怪而支离破碎,有些喑哑开口,“她?夜王苏雾?”
朱越一跪俯身到地,痛心疾首,“臣,无能,放跑了漠国的大敌!”
寒歌陌再抿唇神色已如常,冷哼了两声,黑云压城,目光冰寒慑人,转身大步离去。
寒歌陌一路面色沉冷,宫人皆远远避退开来,他畅行无阻登了摘星高阁,一身漆寂冰寒,临风阖眼。
大哥,他的大哥,漠国的先太子,从小到大同食同住,血浓于水的手中同袍,死在越河之中,死后都未曾能归来故国,永远沉睡在了血腥的战场之中,而杀人者,苏雾!
夜王苏雾,不可饶恕的敌人,就那样大摇大摆的来到漠国的土地上,甚至是住在了太子府的寝殿。
他指下骨骼作响,面向一片夜色,长笑两声,面色冷厉狰然。
“你早该以死谢罪,苏雾!”
你早该以死谢罪,苏雾!
静寂的宫殿,龙床上躺着年轻却面色阴郁的帝王,他沉沉低咳,空荡荡的寝宫,一个个宫人视而不见,木头般的杵着。
苏霖抬了眸眼,一声冷笑,抓起一旁药碗抡在地上。
“咔嚓”一声清脆,碎片溅在一旁宫女额头,鲜血淋漓。
但她却依旧一动未动,木头般立着,一片死寂。
苏霖深呼一口气,平复了呼吸,颓然又躺倒下来,勾唇一抹自嘲。
斗倒了夜王又如何,坐上了帝位又如何,他这个皇帝,从未过过一天安静日子,到如今受制于外戚权臣,马上连苏氏江山都要丢了,有何颜面去见母后与先祖。
窗外有花枝娇艳,绿茵春芽,隔了一层窗纸却如同另一个人世。
“皇后娘娘。”
御花园中一片姹紫嫣红,乳娘抱了年幼的太子殿下,恭敬跟在后边。
“容儿夜间可还惊哭?”泠后团扇在手,漫不经心停在凉阁,指尖丹蔻紫红妩媚。
“太医说的方子都试了?仍是不起作用。”乳娘福身答道。
泠后目光掠过幼子蔫蔫无神的脸,摇头一叹,似有笑容凝涩。
她转眸望向皇宫中最高的一处宫殿,乾元宫,阴翳笼罩,不见天日,苏霖,这就是下场。
素泠玉眸中一抹怨毒,手中团扇一紧,留在掌心浅浅几个印子。
这皇位,苏霖坐不得,父亲也坐不得,只有那人才配,这宫中有她在,谁都别想讨到好处,哪怕是牺牲她的亲生骨血也在所不惜。
她盈盈一笑,伸手搁在幼子下巴,浅浅逗弄两下,收手转身而去。
止落候在御花园外,迎她而来,眼底笑意三分清冷,三分柔软,伸手拉过她的手。
“皇后想去哪里?”他执手相问,颜色清艳。
素泠玉一笑,目光盈盈,“你说去哪好?”
止落敛眸,笑意不变,“不如去坤云殿,可好?”
素泠玉目光一抹晦涩,波涛涌动,坤云殿……
她便是在那里失身于苏霖那个禽兽,那里却也是夜王曾经的住所?
阿雾,你何时才能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有些失魂落魄,任由止落牵着她的手,往坤云殿的方向走。
“皇后娘娘。”
一声冷硬声音传来,素泠玉疑惑的寻着方向看去,是禁军统领练戈。
练戈扶剑一礼,严守宫规,低眸垂眼。
“练统领巡值辛苦。”素泠玉抿唇,不动声色收了被止落握住的手。
“属下分内之事,不敢承娘娘夸赞。”练戈一板一眼,规矩回答。
素泠玉眸中笑意深深,练戈手握禁军兵权,关键之至,也亏得这么些年皇权更迭,轮番洗牌,他竟还能保持中立,不被挤掉,确实有几分本事。
而她并不介意他的存在,也幸亏是有他保持中立父亲才不敢轻易举动,为阿雾归来争取了时间。
她勾唇,广袖一拂,团扇一抬而去,“练统领谦虚了。”
止落掠过依旧恭敬俯身的练戈,眸眼之间一抹笑意深冷,亦追随而去。
待二人走后,练戈缓缓直起身子,相反而去。
一处隐蔽角落,有一道人影一晃而出。
“主人可有命令?”练戈俯身,神情肃穆。
“不日归来。”来人冷冷开口,原本传递。
练戈目光掠过乾元宫,眉心一蹙,神色一动,“告诉主人,朝中已经被晋国公控制,太子也在晋国公手中,苏霖如今被困死在乾元宫,已经形如废物。”
“宫中禁军可还在安生?”来人想了想,问道。
“放心。”练戈抿唇一笑,胸有成竹,“一切在握,我已经占了这个身份三年,没有人会怀疑。”
来人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宫墙之间,一切如同梦一般,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