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即刻行动
姑苏子复闭上眼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一抹笑意上扬,一颗棋子轻抛,指尖之上,辗转起舞。
“这么些年了,那些事实在久远了。”他幽幽一声长叹,窗外大风忽起,一片“哗啦啦”树叶作响,如在水帘之中。
隐凰城是谁的?而他又是谁?
怕是没有人知道或者记得了吧,便是他自己这些年都在怀疑,到底是真是假,到底谁才是真正下棋的人。
他的母亲,并非是姑苏上清的嫡妻,而是一个妾室而已,不过因着病弱早亡,他才养在了正房名下。
可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直到母亲死的那天他才知道……
那天,风雨大作,院中一地枫叶落成了火,明明大夫已经说过母亲的病有所好转,可好端端的就不省人事了。
墙外人声鼎沸,在庆祝着姑苏上清夺位成功,推杯换盏。
而在父亲的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冷漠疏离,一身红衣却鲜艳似火,一双潋滟眸眼之下却藏着炽烈的恨,却无人窥见。
父亲说这是外室所出之子,当排行第五。
众人恭贺着双喜临门,只说上天成人之美。
他远远一眼瞥见,拂袖而去,打消了前去打扰的想法,根本不会有人在此时煞风景的去为他通禀。
回到院子中的时候,母亲回光返照般清醒了过来,一双眼藏着他看不懂的悲痛。
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他本应奋不顾身奔出去喊大夫的,可到底他只是沉默的跪在床前,将一碗汤药一口一口喂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这半刻钟,于他而言多么煎熬难捱,平生风霜刀剑不断,到如今回想起来却还是那半刻钟最让不敢提及,只是想到便是无以复加的痛。
痛到直到最后一刻,母亲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却只是维持着慈孝的笑容,只觉灵魂剥离了身体,神游天外般恍惚。
才知血脉双亲,便是诀别之时,从此后当真是只剩了两袖清风一身苍凉。
那人想必是风姿卓绝,又或者是琳琅珠玉……这才让母亲甘愿抛弃尚且涉世未深的他,一心殉情,决然赴死。
可惜,他却再无机会相见,再无机会知道,那人值不值得母亲的一往情深,值不值得他这多年的小心翼翼,值不值得她的举步维艰。
这世间之事,能让人开心的本就不多,若侥幸能遇见一两件,已是此生大幸,而他从不曾有过哀怨自怜,当年之事如是,母亲之死如是。
而她,想必亦如他一般,从不曾将时间浪费在无用之事上,不同的是,他早已走出,而她却一直停在原地。
他一路看她披荆斩棘,看她一心报仇雪恨,神佛不挡。
可是她不知,人死如灯灭,就算一切都成了,但还有什么意思。
微一摇头,他勾唇几分怜惜悲悯,伸手紧握住了掌心棋子,淡雅衣裳微拂,来去烟云般缥缈无定。
天网恢恢,她却非要一头栽进去,谁又能拦得住呢?
……
姑苏亦水方才接到消息,指下动作一顿,一眼扫过纸上内容。
花栖沅既然离开了皇寺,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渡缘大师此时仍在分舵之中,暂且安全,属下得到消息这便急急赶了过来。”阿雀拱手言道。
“此时必然不能让他随意走动,皇寺之事便交由我们来做,你务必回去叮嘱他莫要现身,等到此事事成,再命人入城接应他离开。”
姑苏亦水微一思忱,花栖沅此番动静确实不小,若是一个行差踏错难免会有所闪失。
阿雀闻言颔首,此事轻重急缓,他心底清楚,必然会竭力劝止。
“那不知纸上之事如何处理?姑苏上清命了三公子前来搜查主人的消息,怕是要大动干戈,若是此时我们贸然出手岂非会暴露?可机会又难得,主人心下可有打算?”他蹙眉几分为难,缓缓开口道。
姑苏亦水神色微凉,一抹淡薄笑容,微一抿唇,抬眼道:“他只是在敲打我而已,若是他当真要出手,当日隐凰城我就不可能安然离去,虽然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打算,可如今正是关键之时,容不得我们顾忌太多,若是我们自乱阵脚,草木皆兵,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阿雀敛眸,拱手道:“主人算无遗策,必然不会有错。”
“只是我们何时动手,皇寺之中我们的人并没有接触太深,就算花栖沅回了汶城,那么多的守卫,依旧是不好下手。”
他眉心深锁,一抹考量,微不可察一声叹息言道。
姑苏亦水摆了摆手,言道:“此事无妨,先行准备着便可。”
阿雀虽有疑惑,却还是颔首应下了。
二人谈话方才结束,便有人匆匆在外敲门,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夜王殿下!”宿衣几分伤还没好利索,一只腿微瘸便跌跌撞撞的跑来,几分急促的敲起门来。
阿雀眸光微动,后退一步,默然立在了一侧。
姑苏亦水眸中微紧,一抹幽光明灭,侧首道:“进。”
宿衣推门而入,踉踉跄跄便扑到椅子上,看到一侧有人在,惊异的“咦”了一声。
几声干笑,他眨了眨眼,抬眸望向面前之人,压低了声音道:“属下不是故意来打扰殿下谈事的,是陛下方才吩咐了属下来请您过去。”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侧眸,眼中微有冷意,唇边笑意却仍在,浅浅三分淡漠,言道:“听到了多少是你的事,如何去做也是你的事,本王不会插手,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解释,倒显得此地无银了。”
宿衣几分心虚,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嘿嘿”一笑,言道:“属下这条命还是殿下保住的,殿下放心,属下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姑苏亦水只是后唇,兀自一笑,言道:“最好如此。”
宿衣咽了咽口水,笑吟吟起身,伸手道:“殿下快些起身吧,陛下还在等着的。”
阿雀神色一冷,不悦的扫了一眼此人,如此荒诞无礼,若非是元帝之人,他势必要好好教训这人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姑苏亦水抬眸,起身一笑道:“你家陛下想做什么我已经清楚了,这一趟去与不去都无关大碍,你自去如实回禀便是。”
阿雀面色一僵,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拨浪鼓般摇头,哀哀道:“陛下的命令是让属下请您前去,剩下的事属下无权定夺,属下求殿下了,您可莫要再为难于我了。”
姑苏亦水微一蹙眉,眸中一抹笑意隐约,似笑非笑言道:“你倒是忠心耿耿,既如此本王便随你去一趟。”
宿衣忙不迭的当先推开门,恭敬守在外边。
阿雀目送他身影消失,回眸看向面前,拱手言道:“主人,既如此属下便先行回去了。”
姑苏亦水微一摇头,眸光微闪,言道:“不必,此事应当也与皇寺有关,我们的人收到了消息,他们必然更快,你在此等候着,待本座回来,准备着手撤出汶城。”
阿雀神色一动,点了点头,应道:“属下领命。”
姑苏亦水颔首一眼,迈步而去。
宿衣临行前又好奇的掠了一眼房内,这才笑眯眯的走在前边带路。
“里边之人可是殿下的心腹?此人一看便是气宇轩昂,卓尔不凡。”他一脸谄媚,眼珠子一转笑道。
姑苏亦水冷眸扫他一眼,笑意愈深,脚步不停道:“前边便是了,本王识得路,你不必跟着了。”
言毕她大步而去,不再回头理会,阿雀修炼的便是伪装易容之术,平日更多是降低存在感,平凡的放入人群便找不到影子,气宇轩昂,卓尔不凡,亏得他能夸的出口。
宿衣张口结舌,吸了一口气,沉沉一叹,当真不停下了脚步,不再跟着。
姑苏亦水转眼便入了院中,片刻转入竹林之后,抬眼便寻到了他。
叶宸枫掠过身前竞衣,目光一错停在她的身上。
“朕让宿衣前去找请人,他可倒好,把自己给丢了。”
他衣袖宽大,迎风倒有几分飘逸之姿,微微侧首,人如珠玉,似雪皎洁的白衣,高山仰止,玉树风流。
姑苏亦水上前两步,眼风掠过一侧的竞衣,疏淡抿笑,言道:“我让他等在外边的,省的他多言聒噪。”
叶宸枫神色不动,微微一笑,言道:“他倒也确实有几分聒噪。”
“你找我来可是为了皇寺之事?”姑苏亦水目光晦明,一笑带过话茬,敛眸问道。
“想来你也已接到了消息,花栖沅如今已在汶城之中,翻天覆地,大肆搜捕。”他眸中一抹清寒,抬眼却笑意如旧,温润尔雅。
姑苏亦水勾唇,衣袖微动,侧眸一眼道:“倒也刚知道不久,这倒是对皇寺下手的好机会。”
叶宸枫闻言眸光微动,与她相识一眼,微一颔首,笑道:“不错,朕已吩咐了人当先一步,暗中打入皇寺之中,如今出手事半功倍。”
姑苏亦水眉心微蹙,一抹凌然冷意,微抬下颌,言道:“既然机会已到,那即刻便能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