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玄机暗藏
一国江山,百年基业,岂能这样白白拱手让人?
穆后眸中毒火明灭,狠狠地掐下手中鲜花,简直可恨,如何竟被她三言两句堵的死死的,不该是这样的。
鲜红花瓣零落在地,穆希怔怔然上前两步踩上,伸手牵住穆后的衣袖,茫然眨了眨眼,开口道:“母后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姐姐不同意帮我们吗?”
穆后面色微微缓和,却依旧沉凉,冷笑一声,言道:“母后生气不是因为她不肯帮我们,而是这一切都太过轻易了,怕是要当做圈套来试探我们。”
“就好像网中的猎物,跳进去拿会被反咬一口,不去拿又不甘可惜。”
穆希蹙了蹙眉,不是很明白的开口道:“只要能拿到不就好了,若是连试都不试,连拿到猎物的机会都没有。”
穆后闻言一声叹息,仍旧有几分犹疑不甘。
明明应该是顺理成章能成的事,到如今却弄得如此狼狈,她果真不好对付,比那人更难缠。
“总有那些人,自以为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好不威风,偏偏旁人还奈他不得。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希儿要记得,绝不能当任何人的傀儡,要做皇帝,就要大权在握。”
她语重心长的瞥了眼穆希,抬手抚在他的头顶上。
穆希乖觉的点点头,袖底指尖摩挲着衣角,舔了舔唇。
大权在握,很好吗?
“那样的话,所有人都会听儿臣的话吗?很凶的姐姐也会听吗?”
他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歪头掠了一眼脚下已被碾成狼藉的花瓣。
“会的,只有权势在手,才会有人听你讲话,对与错,从不会掌握在一穷二白的人手中。”穆后冷笑一声,眸中有清光隐没,抬手抚鬓,步摇流苏一动,款款迈向内室。
穆希缓缓伸出袖中的守,平静的摊开,一只小巧的小刀,他抬手爱抚过刀身,自从离开穆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这把削水果的刀,梦中枕着,心底埋着。
他推开殿门,就地坐在门槛上,一眼望向穆国的方向,神思飘忽。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皇宫里有漂亮的姐姐们,有金珠弹弓,还有会做梅花酿的御厨……
……
穆后多年不曾做梦了,特别是关于那个人,仿佛根本从未存在过的人,她的一切与她的一切,她与她,生的容貌无二,性情却差的天上地下。
二十多年前,九州天下九分,各国势同水火,征战不断,却苦了身在大国之间挣扎求存的族居小国。
布夷族,常年避世隐居,以族名为国号,举国不过二百里之地,不及寻常大国两座城池之大,却也难逃战火殃及,只能年年岁贡,寻求大国庇佑。
双生子,族中寻常难见,免不了被有心人惦记,打些不好的主意。
自出生起,阿姊与她感情并未如同常人所想的那样,如胶似漆,密不可分,反而冷淡的如同陌路。
对她而言,每天看着一张与自己一样的脸,更是一种天长地久的折磨,谁要做谁的替代品,她才应是独一无二艳冠群芳的。
布夷接临穆国,向来皆是年年岁贡不断,可又哪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没有了这些,为了一族安定,纳贡却不能断,只能在族中征集美人,作为岁贡送去穆国。
阿姊与她一道入的布夷皇宫,金碧辉煌的大殿恍如仙境,那是的她尚且不曾见过真正的富丽堂皇,只一眼便被勾住了魂魄,布夷皇宫尚且如此繁华,穆国的皇宫又该是何等的美轮美奂。
她难掩向往迷乱,阿姊却依旧无动于衷,目空一切的冷眼旁观。
可布夷的王偏偏赞赏她,说什么不卑不亢,风骨清冷,必然能成大器,堪当重任,为布夷谋取福祉。
都是鬼话,凭什么她要做她的陪嫁,凭什么她永远在压她一头,若这是命,让她晚她一刻出声,那她便要逆天改命,让所有都看到,谁才是站到最后的那个。
去穆国都城的路上,遭了劫匪,她心知阿姊并不愿入宫为妃,便主动提出愿意替代,阿姊与她趁乱互换了身份,自此后,陌雪与陌冰,无人识其真假。
阿姊在族中之时便不喜安分待在闺阁之中,时常背着所有人外出,她曾见过有男子与阿姊相会族中后山。
而路上遭遇的劫匪,她清楚得认出了那个身影,就是与阿姊相会的男子。
因此她方才提出偷梁换柱之计,果然阿姊同意了,一切水到渠成。
阿姊与那冒充劫匪的男子夜夜相会,她只装作不知,入皇宫之前,她还特意问了阿姊要不要离开,想要阿姊与那男人远走高飞,再不要出现。
可她竟然拒绝了!
一入穆国皇宫,阿姊竟然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私下去见穆帝。
入宫三个月,那一日她忽得穆帝召见,这才知道了阿姊竟然瞒着她私下做了这些事,以她的名义。
穆帝显然对姐姐动了真心,只是他却不知面对他的人,根本不是他心底的人。
帝寝赐浴,后宫除了皇后,旁人从未有过的荣耀,无论是如何得来,这个机会她都不能失去。
软红龙榻,颠鸾倒凤一夜,她成了后宫中最受宠的皇妃,却无人知道里边的秘密,不可与人说,只能带到坟墓中。
阿姊消失在了穆国皇宫,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此后数年,她一路登上后位,母仪天下,阿姊都未出现过,这个秘密也都永远被掩埋着。
直到……
突如其来的一封信,是阿姊的,要她出宫相见,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阿姊,是在抚国皇宫的碎雪殿中。
她竟然威胁她,拿当年那个秘密要挟她,要她成为她,替她活下去,替她养活她的女儿!
好不容易她才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又要因为阿姊的一句话,荡然无存。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她只能假意应下一切,吩咐了人赶回穆国皇宫,称病避居。
一个月,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阿姊自从生下孩子后,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抚国皇宫中皇后对她针锋相对,她不愿再在这里耗费功夫。
一把大火,她烧了碎雪殿,又命人将那孩子扔到了深山之中,永远不要再见,她要毁掉与她有关的一切,再不相见。
终于,到最后她守住了一切,抓住了所有,布夷亡了,阿姊死了,而她却依旧好好的活着,母仪天下,活的尊贵无比。
可是她从未想到过,那孩子竟然没有死,数九寒冬的深山之中,她竟然还是活了下来,到如今好端端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对她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她的母亲一样,可恨!
她怎么会活着,还手握了穆国重权,这让她忧思难安,她从不信那些虚妄的东西,只有权势才是最稳妥可靠的。
既然阿姊给了她这个身份,她又怎能不好好利用,一报还一报,当年她欠下的债,她要她的女儿偿还,也算公平,谁也拦不住。
何况,她的女儿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她当年的抛弃不是,这才成就今日的夜王,令人敬畏的冥宫之主。
她取回些利息,总也不过分,一切都是她们欠下的,怪的着谁?
只是有些东西,至今她仍不解,阿姊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从头到尾,她从未看透过,从神秘男子,到穆国皇帝,再到抚国贵妃,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一切,怕是却并没有想象得那般简单,时隔多年,她依旧没想明白。
若非事到如今,旧事重提,她是根本不愿回想这一切的。
恍恍然之间,她仿佛回忆起了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却又摸不着首尾,一切都似是而非,荒诞离奇。
阿姊如何会成了抚国的皇妃,当日她以为阿姊消失在穆国皇宫,是因为与那男子私逃而去了,可如今看来却也未必是这样。
可那男子呢?苏雾又当真是阿姊与昆帝的血脉吗?
难不成那男子便是昆帝,可为何阿姊入了抚国皇宫之后,却又拉了她下水,不愿久留在抚国,胁迫她代她以这个身份活下去,连同女儿也一并托付。
若说这其中没有隐情她是不信的,可玄机到底藏在哪里呢?
陌雪与陌冰,她与阿姊,一样的脸,身份交换多年无人察觉,当年为了防止东窗事发,她特地处死了身边有可能察觉到的亲近之人,而布夷国也早就化为乌有,不复存在,到如今,谁也不会知道活在世上的是陌雪还是陌冰。
可苏雾的态度,让她看不明白,她可是她的母亲,她怎能这样的防备对待,不屑一顾?
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痛哭流涕,她应该任她摆布才对,可现在她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让她怎么能接受,接受她的试探,接受她更像是圈套利用的提议。
脑中一片纷乱,她倏而睁开双眼,狠狠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眼前陌生的居所,总也难让她卸下防备。
不能再等了,圈套又如何?只要能得到穆国的大权,介时谁存谁亡,谁才是得利之人,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总好过畏首畏尾,什么都不做拱手相让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