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仍欠东风
张竖回到历城之时悄无声息,他轻装简行只带了几名云筝送来的手下,事实上他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那些个身外之物对他毫无意义,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按部就班的赶往军中,身旁人宣读了圣旨,这监军的位置他便是坐上了。
底下人众说纷纭,自然少不得是不服蔑视者,他不过是一介白衣出身,就算是在朝中办了几件漂亮差事,也远没有什么显名传出,在军中众人自然对他不屑一顾。
而云筝需要的也正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行事,所以才会挑选了张竖来当这个监军。
叩谢领旨,面见众将,张竖圆滑世故的结交众人,态度既不亲热也不冷落,不动声色的退了场。
军中洗尘宴说到底不过是有个光明正大喝酒的由头,张竖速来自持自制,并不贪恋杯中之物,久待下去才是难免生乱。
退身之后,他吩咐了随从人整理行李洒扫休整,一个人回了房间。
而后在内锁上门后,一人自窗口离开,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身边眼线。
云筝派出的人,保护他的同时也是在监视他,不过他并不在意,反正这些人对他并无影响,一切逢场作戏便好。
历城大街小道他早便了然于心,避开人多之处,他径直入了一家生意清冷的当铺。
里边的老板视若无睹的算着账本,张竖却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自后门离开。
当铺前边是生意铺子,后边直接通连着后院,亭台几座,楼阁几间,为数不多却雅致用心。
“张先生这边请。”
一名年岁二十左右的婢子敛襟,屈膝迎了过来。
“这里怎么样?”张竖文雅颔首,抿唇问了一句。
“那位从抚国皇宫带出的姑娘不太安分,下边的人一时疏忽让她跑了出去见到了夜王,情非得已便改了地方,那里暂且安全。”婢子一五一十的近来发生的状况道出,将他带到一处亭中,俯身奉上茶水。
“张某此来是为来见上主,劳烦姑娘通传一句。”张竖伸手接了过来,略一侧眸不失礼节笑了一下。
“着实不巧,张先生来的不是时候,上主离开了历城,未曾准许一人贴身相随。”婢子如实告知。
“上主竟会离开了!”
“不知可有留话去往何地?何时方归?”张竖眉心一抹,眸中难掩惊讶之色,略一思忱后又道。
上主很少亲自动手,更何况又值此风头浪尖,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事,竟能劳烦他亲自前往。
“稍等。”婢子神色微凝,片刻后退身离开。
张竖并不着急的等着,将杯中的一盏茶饮完,果然便听到动静近前。
“钱老还是一如既往的坏脾气。”他笑了笑,开口促狭道了一句。
“钱老说上主就快到了,让先生再耐心的等上一刻。”婢子将话传了过来,回身再添上新茶。
一杯茶还未填满,却闻得窗外一阵画眉娇啼,扑腾腾的撞了几下笼子。
“回来了。”
张竖神色一整,即刻起身。
婢子放下手中茶壶,快步迎了出去,屈膝跪在了门外。
“上主。”
画眉扑腾了两下,一只修长手指掠过笼子,衣袂云雪般浮动,略一垂眸,侧身脚步不停的入了厅中。
“出去跪着。”
半边面具未摘,男子入了正厅负手掠了一眼张竖。
“属下本就是来负荆请罪的。”
张竖毫无迟疑的听令跪在了门外,叩首一礼,郑重言道。
“说吧,你的罪。”男子将落座正位,缓缓抬眼,并不算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静威重。
“属下……”
“属下未听调令,擅自行事,请罪!”张竖踌躇片刻,重重一声道。
“你不必向本君请罪,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或者说什么样的人能留在这里,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处事,更应通晓利害,你既去做了,便拿出成果回来,我的耐心并非总有。”他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若是张竖能证明价值,他可以考虑不问罪责,尽管他仍旧不喜如此行事。
“属下决不会空手而归,但仍需上主一道命令。”张竖眸中一抹精光,缓缓言道。
“你想要将北襄如何,又或者隐凰城如何,尽管放手去做,但有些人,不准再动分毫。”语中冷锋不掩,他依旧轻缓言道。
“上主不可心软。”张竖心底一阵警戒,深深沉眸化成风暴漩涡。
“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她,那就一样不需再以她为局,你可以心狠手辣,但不能不择手段。”
“张竖,明白这一点,你才配留在这里。”男子抿唇削薄,微微上扬的一侧是不容僭越的界限,他端坐在并不算如何富丽堂皇的厅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隔着遥远的距离,张竖依然感受得到这种无形的压迫。
“是。”他默然低下头。
“可是我们仍旧需要她。”虽不再是必须,但仍旧有着不小的诱惑。
张竖一心一意从大局着想,他还是觉得不该放弃任何可用价值,只要有利可图就不该轻易错失。
只要将这步棋走的好,或者还能借力打压承国,就算是不成,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是。
“我们仍欠东风,但她并非是谁手中任人摆弄的棋子,一切自有本君在,无需牺牲旁人。”他也曾将她放在心上,捧在掌中,只愿此后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宁,世事无常只一个造化弄人,谁又料想得到,偏偏是她成了关键。
“属下谨记。”张竖沉默片刻,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这场东风可不是好燃起来的,若是如此收手那可是要绕路的,他虽心有不甘,但这既然是上主的命令,他自然是要遵从。
“既然来了历城,你便好好守在这里,莫要辜负一番辛苦,本君仍需离开几日,不可横生枝节。”他缓缓的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纸,里边的内容他已经牢记于心,指尖微一用力,顷刻间便碎成了齑粉,随风吹散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