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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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言峥的太阳穴猛的传来一阵刺痛。

    他用指腹轻轻按着, 沉声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陆临像是刚下飞机,背景里响起机场广播的声音:“有一周了, 回老家转了一圈, 见见老朋友。这两天闲了, 就想过来看看你。”

    陆言峥深吸一口气, 猜到陆临这趟回国肯定没跟家里, 否则他爸不至于在电话里一句也未曾提及。

    对于这个结果,陆言峥并不意外。

    他们的父亲陆鸿华一生风流,到了晚年膝下虽然有两个儿子,可哪个都不亲近他。

    陆言峥是对他出轨的事耿耿于怀, 陆临那边的情况则要复杂许多。

    作为很长一段时间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陆临对父母都有怨恨,他当初自暴自弃地混日子,多少也跟成长环境脱不了关系。

    陆言峥只长他一岁, 在国外那两年,却像个监护人一样给他到处收拾烂摊子。一想到陆临已经落地申城, 他就很想马上买张机票再把人送走。

    见他久不出声,陆临:“看样子是没空了。行吧,我自己找家酒店先住着, 回头去你公司看看。”

    ·

    陆临回头来陆柯看看,陆言峥就以为他指的是过几天再来。

    结果没想到当天下午,行政还没想好把乙方的人重新安排到哪个位置,陆柯的前台姑娘就见到了一个大冬天里戴墨镜的骚包。

    陆临长得像他妈妈多一些,乍看上去与陆言峥也并无血缘关系。

    只不过他模样同样长得好, 人高腿长地往那儿一站,手指从墨镜中间往下一勾,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妹妹,陆言峥在吗?”

    他话自带一种风流的调子,听得人家姑娘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先生您有预约吗?”

    “算是有吧,”陆临想了想,觉得他提前通知过陆言峥自己会过来,“你跟他一声,就陆临来了,他知道的。”

    前台听到他姓陆,猜他可能是陆言峥家的亲戚。她记得今天下午陆言峥和商务组的同事有一个会议,便起身找到那间会议室,推门跟陆言峥交待了一下。

    陆言峥眼皮都没抬:“让他到会客室等。”完就对发言被断的同事,“你继续。”

    换了别人,到哥哥的公司拜访却被领进了会客室,或许心里会有些嘀咕。

    可陆临不是寻常人,他优哉游哉地在会客室里喝完一杯咖啡,又用手机搜了一下申城最受欢迎的几家酒吧,了解得差不多后,就自己起身出了会客室。

    沿着走廊经过会议室时,陆临往开着灯的会议室望了一眼,见陆言峥神色淡淡地与人讨论着什么,倒也知趣地没进去扰。

    穿过那排以绿植做遮挡的区域,办公区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陆临闲着无聊,见刚才开会的人里没有柯左,便想着去找柯左聊聊天发时间。

    公司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陆柯的员工都不时抬头量他,见年轻男人双手插兜,走路的姿势吊儿郎当,顿时个个都感到起疑。

    陆临的模样虽好,却不是正派的那种好。

    此时他把墨镜取了挂在领口,露出来的眉眼自带一点不羁的邪气,出门前用定型水刻意抓乱的头发,还有跟钉书针一样挂满的银色耳环,都让他显得过分轻佻。

    他不知道柯左也有间独立的办公室,迎着大家量的目光,无所谓地绕了一圈,虽然没发现柯左的身影,倒是意外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

    陆临眯起眼,很快想起那是谁。

    他朝那边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换来申义几人同时抬头。

    几个男人大眼瞪眼,陆临哽了一下,快步走到叶明歌的桌边,弯下腰了个响指:“嘿,看这边。”

    叶明歌今天状态不好,好不容易刚找到点设计的灵感,就被他一个响指断。她转过头,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怒意。

    那怒意只持续了几秒就变成了疑惑,叶明歌不确定地出他的名字:“……陆临?”

    ·

    陆言峥出会议室的时候,正好赶上每天一次的下午茶时间。

    一份份的甜点和水果依次在长桌上排开,陆柯的员工没有像往日那样拿了就走,而是范围地聚在长桌的一端,把陆临团团围住。

    柯左见他出来了,就悄悄走过来:“他他在张、张罗着,晚上,请大家喝……喝酒呢。”

    几个女孩子的笑声从人多的地方传出,听得陆言峥皱起了眉,他循声望去,发现叶明歌并没在人堆里,皱紧的眉头刚要松开,就看见原来她正和温云舟有有笑地走进茶水间。

    陆言峥胸口一阵闷痛,回过头又见陆临坐在长桌上,冲他扔了个飞吻:“哥,你忙完了?”

    “都很闲是不是?”陆言峥没理他,目光冷冽地扫过围在他身边的人。

    陆总一发话,所有人瞬间全部散开了。

    陆临从桌上跳下来,嬉皮笑脸地趣:“你这也太威风了吧……卧槽!你松手!”

    他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直接被陆言峥扯住了领口。男人看起来身材瘦削,力气却不,竟当着众人的面,一路把陆临拽进了办公室。

    ·

    陆言峥一把将人扔到沙发上,反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陆临从沙发上爬起来,理了理被扯乱的领口。他当众丢了脸也不气恼,脸上还是挂着笑:“哥,干嘛呢,发这么大脾气?”

    陆言峥问:“你来申城做什么?”

    “这、这不是快过圣诞了吗?”陆临莫名其妙,“我猜你估计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过来送温暖呗。”

    陆言峥几乎被他气笑了:“实话。”

    陆临吞咽了一下,喉结的滚动诚实地出卖了他的紧张。

    别看陆言峥比他大不了多少,但在国外那两年,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却依然存在。

    有时候陆临也觉得自己有点贱。

    以前在国内读书的时候,他每天跟陆言峥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能培养出什么兄弟感情。

    结果陆言峥一出国,跟个冷面阎罗似的把他当孙子训,他居然慢慢地就认了这个哥。

    当然陆临也怀疑,这跟陆言峥当初揍了他一顿有关。

    他这人从不在意言语上的讥讽,就是天生怕疼,架也不在行。那一顿揍陆言峥是拳拳往他脸上招呼,要不是他当时的女朋友差点报警,他怀疑这张英俊的脸可能就保不住了。

    陆临被陆言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情不自禁挺直了背,吞吞吐吐地:“我想回国做生意,算听听你的意见。”

    “你有钱吗?”陆言峥冷声问。

    自从陆临之前把国外那家分公司搞得一塌糊涂之后,陆鸿华就认定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每年除了固定一笔供他吃喝玩乐的生活费,其他资金一概没有。

    陆临耸耸肩:“有啊,我妈给的私房钱。”

    陆言峥点头:“行,去做吧。”

    “……你不问我做什么?”陆临扬起脸,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万一我做坏事呢?”

    陆言峥坐回办公桌前,戴上眼镜,点开一份数据表:“那你做成之后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报警。”

    陆临一咕噜从沙发上爬起来,撑着桌面问:“你是不是挺烦我的?”

    陆言峥看他一眼,眼神中写满“不然呢”的意思。

    陆临啧了一声,想了想:“行吧,本来还有个叶明歌的情报想跟你的。既然你这么烦我,那我就先滚了。”着就要转身出去。

    手里鼠标一滑,数据表拉出大片空白。

    陆言峥叫住他:“……你回来。”

    陆临转过头,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刚才拿甜点的时候,有个男的,我不知道叫什么,反正长得挺斯文的,他约叶明歌周末一起去参加什么狗狗联谊。”

    陆言峥沉默地点着鼠标,心想应该是温云舟。

    “哎,哥。我刚跟叶明歌聊了几句,她现在在你们公司做乙方呢。近水楼台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能把握得住?还能让一个员工给抢了先?”

    陆临捡起他桌上一只钢笔,拿在手里抛了几下:“不应该啊。就冲你当初为了她,把我按在地上揍的那一顿……如今人都在你眼前了,你都不能把她哄回来,那我不是白挨揍了?”

    陆言峥揉了揉眉心:“那件事你再敢提,我就再敢让你破一次相。”

    陆临哽了一下:“行行行,不提就不提。”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所以我为什么想请大家今晚出去喝酒,就是为了能跟叶明歌拉近关系,以后好帮你话啊。”

    陆言峥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

    “叶明歌可是答应我要去酒吧了,”陆临扬扬下巴,“你呢?去不去?”

    陆言峥思忖片刻:“去。”

    ·

    当晚,叶明歌站在bridge的大门外,恍惚间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陆临是个特别能攒局的人,他第一天到陆柯,就着老板弟弟的身份,忽悠了十来个员工一起出来跟他玩儿。

    游叶明歌根本没费多大的劲,陆临跑到她办公桌旁边,眼巴巴地:“我在申城也不认识什么人,就想找个地方热闹热闹。你看我哥那人不好玩,跟柯左话又费劲,也就跟你熟一点了,帮个忙嘛。”

    叶明歌其实跟陆临不是特别熟。

    对于陆言峥的这个弟弟,叶明歌始终觉得挺微妙的。

    同父异母,两兄弟性格截然相反,朋友圈子和兴趣爱好都不搭边。哪怕陆临被送出国之前,她曾经和陆言峥一起见过他几次,但彼此之间仍然算不上熟悉。

    可是他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放低了姿态蹲在那里,神色间满是初来乍到的无助落寞,害得叶明歌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半天,也没能得出口。

    陆临事先拿陆言峥的会员卡预定过,酒吧给他们留了二楼视野最好的座位。

    一行人走到楼上,叶明歌一眼就透过栏杆看到了楼下的吧台。想到当初陆言峥就是坐在上面看她一个人在吧台喝酒,就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今晚陆言峥和柯左自然也来了。

    陆临忙着张罗让大家入座,特意想让叶明歌坐得离陆言峥近一些,可她倒好,很不给情面地就和苗佳她们几个女孩子坐到了一起。

    温云舟没有去挤女人堆,选了圆弧沙发的另一边,坐到了叶明歌的对面。

    陆临出师不利,为难地揉了下鼻子,没敢去看陆言峥的表情。

    不过陆言峥也没看他,自从进来以后,他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叶明歌身上。酒吧的灯光昏暗,衬得她耳垂上一枚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

    陆临在国外别的没学到,酒吧里怎么炒气氛倒是学得很熟练,没一会儿的工夫,酒精还没上脸,他就先用几句玩笑话把大家逗得乐了起来。

    叶明歌没怎么喝酒,时不时跟旁边的人聊几句天,又玩了一下手机。

    今天温云舟约她周末去参加的宠物联谊,是在一个公园草坪举行的活动。是联谊,其实也是让狗狗们多接触同类,顺便让宠物的主人多交朋友。

    她对交朋友不感兴趣,但确实很想让旺仔多和其他狗接触。

    毕竟她每回下班回去都很晚,总是错过区居民遛狗的高峰期。可怜旺仔空有一颗热爱同类的心,每天出去却连根狗毛都见不到。

    起先她还和温云舟隔着桌子讨论周末的行程,后来嫌麻烦了,便干脆跟人换了位置,坐到男人身边一起研究。

    陆言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入喉的酒精沁凉,冻得他突然想让柯左把温云舟叫回去加个班,又很想把陆临叫到角落里再揍一顿,好端端地把温云舟叫来也做什么。

    酒过三巡,陆临喝了不少,洋洋洒洒地介绍起了他的归国大业:“其实我就是想开间酒吧,跟bridge这种不同,要那种特别闹腾的。到时候一堆妖精在里面扭来扭去,跟盘丝洞一样,妖气冲天。”

    着他举起酒杯,问叶明歌:“你觉得怎么样?”

    叶明歌愣了一下,笑了笑:“要那么多妖气做什么?煮唐僧肉呢?”

    她今晚喝了几杯酒,眼尾染上一抹淡红。配合她一句难得的玩笑话,让温云舟倒先笑出声来。

    酒吧的座位从来都不宽敞,从陆言峥的角度看去,倒像他们依偎在一起,两人都是心情大好的样子。

    温云舟自从刮掉了络腮胡,人也变得清俊许多。

    看起来,还真是很般配的一对。

    陆言峥忽然就难受了起来,他放下酒杯,跟柯左了声招呼,一个人安静地走了出去。

    叶明歌假装没看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和温云舟讨论完周末的安排,就又坐回到苗佳身边。

    过了一会儿,陆言峥还是没有回来。

    柯左先坐不住了,他捅捅陆临的胳膊肘,声问:“你做、做什么,搞成这……这样,你哥,多难受。”

    陆临扬了扬眉,用酒杯挡住嘴唇:“你看叶明歌。”

    柯左茫然地转过头,发现叶明歌正心不在焉地望着二楼的楼梯,像是在等着谁过来。

    陆临笑了笑:“我哥这个人啊,不当面多刺激刺激他,他轻易不肯示弱。但是你看出来没有?叶明歌其实……吃软不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