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时, 叶明歌都在不断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哀怨目光。

    其他人也就罢了，就连柯左都表现出了旺盛的倾述欲, 和她讨论资料排版时过几分钟就要停下来叹气, 再絮絮叨叨表示没想到陆言峥谈起恋爱居然是这般模样。

    不过最后, 他还是耸耸肩承认：“他现在, 比、比以前, 好多了。”

    叶明歌笑了笑，恍惚想起最近没怎么听到有人再怕陆言峥。

    他以前那种状态是不对劲的，但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曾经是什么性格，只能默认陆言峥原本就是那么严苛得不近人情, 最近他状态逐渐调整回来, 哪怕并没有刻意表现得平易近人，但也足够让大家感到了其中的差异。

    柯左下午要去工厂跟进产品的制作进度，把资料所需的英文文档发给叶明歌以后就离开了公司。

    两位老板都不在, 公司里的人就一边做事一边闲聊。

    申义他们在讨论今天直播里出镜率最高的那张沙发看起来不错，算等实体店正式营业后也去买一张回来。

    聊着聊着, 申义突然问叶明歌：“你去年不是在装修吗？家具都订好了没有？”

    叶明歌摇了摇头。她准备买家具的时候刚好遇到高旭抄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心情去想家具的事。

    “那找天一起去研物呗, ”申义主动邀请道，“我现在租的房子全是房东留下的旧家具，也是时候换点新的了。”

    旁边有人幽幽提醒：“她就算去也肯定是跟陆总去，你凑什么热闹。”

    周围顿时掀起新一轮鄙视的风浪，叶明歌抿了抿嘴角, 不知怎的却想起陆言峥那个空荡荡的公寓。

    ·

    临近下班时，陆言峥回了一趟公司，他向市场组的人交待完接下来的工作，就径直走过来敲了敲叶明歌的办公桌：“去吃饭？”

    叶明歌努力不去看申义那群人的表情，拿上包跟陆言峥一起下了楼。

    她以为陆言峥的吃饭就是在附近找一家餐厅，谁知坐上车后却发现这条路好像通往陆言峥的公寓。

    “这是去你家？”叶明歌望向窗外的景色问。

    陆言峥看她一眼：“当初答应过我什么，转眼就忘了？我的厨房还在等你呢。”

    叶明歌一愣，这才想起陆言峥生病那次，两人好了下回一起去买厨房用具，然后她还要给他做饭。

    她把散落在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听连绵的细雨落在车顶，密密麻麻地织起一张网，让车里的气氛地都静了下来。

    安静片刻，叶明歌笑了一声。

    “今天看完直播，我也在想你那间公寓，”她眨了眨眼，趣道，“是不是看过店里的环境后，终于感到无法忍受了？”

    陆言峥没有否认，叶明歌一下子来了兴致，拿出手机开记事本，让他先想想厨房里都缺些什么。

    结果他不假思索地报出了一大串名单，叶明歌到后面根本都记不过来了，没好气地问：“你家里到底有什么？”

    陆言峥竟然认真地想了一下：“有我。”然后他勾了下嘴角，“最缺的是你。”

    “……”叶明歌默默关掉手机，觉得幸好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这番对话恐怕马上就会被传到陆柯所有人耳中。

    “我真的，”陆言峥转方向盘，拐上通往超市的路，“要不要搬过来？”

    叶明歌握紧手机，知道如果她点头，那他们就算是可以同居了。

    其实这事没什么不正常，他们大学时就同居过两年，毕业后本来也约好了要住在一起，只不过中间出了一些差错才拖到现在而已。

    可是叶明歌考虑了一番，还是消了这个念头。

    她扯了下身前的安全带，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那套刚装修完不久的两居室。不算特别大，但是经过室内设计师的精心设计，每一个房间都变成了她心目中最完美的样子。

    “你搬去我那儿吧。”迈巴赫缓缓停下时，叶明歌开口，“忙完这阵我把家具订下来，等到秋天的时候就能住了。”

    陆言峥怔了怔，随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

    两人要买的东西太多，各自推了一辆推车进超市。

    叶明歌一旦开始买东西，职业习惯就情不自禁冒了出来。她站在一排餐具前停留了很久，觉得那些大红大绿的款式都有点俗气，最简单的纯白色餐具倒是也有，但看起来又不够特别。

    陆言峥把电饭锅和炒锅放进推车里，走过来问：“还没选好？”

    “唔……”叶明歌皱了皱眉，她指向放在最上层的白色餐具，“就那种勉强还行。”

    陆言峥见上面有一组18件的套装，就伸长手臂去取。

    “但是太普通了，我想买点好看的。”叶明歌又。

    陆言峥顿了顿，把套装纸盒放了回去，结果再次听见她：“可是这里没有好看的。”

    “你玩儿我呢？”陆言峥低声笑了一下，干脆把白色那套拿下来，“别纠结了，去买菜，你男朋友快饿死了。”

    叶明歌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现实，推着车往生鲜区边走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陆言峥从货架上取下一套刀具问。

    “换旁边那套吧，那个刀柄比较好看，”叶明歌交待了一句，然后问，“我做什么你都吃吗？”

    陆言峥揉了下她的脑袋：“当然了。”

    有他这句话，叶明歌就没有了别的顾虑，一到生鲜区就把自己擅长烹饪的食材一样接一样地往推车里扔。

    慢慢的，陆言峥发现他的女朋友可能也不是特别擅长厨艺。她买菜时不像叔叔阿姨们那样精挑细选，青菜拿到手里看也不看就放进来，陆言峥都看见那把青菜有几片叶子都枯黄了。

    然而他并没有出声提醒，只是饶有兴趣地等在一边，看她神色淡然地走来走去，逛超市的架势看起来如同在逛商店似的。

    可是每当她回头寻找陆言峥的身影时，眼睛都会微微弯一下，在世俗而热闹的纷杂环境里露出温柔的表情。

    这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一面，却又是令他心中的喜爱比从前更盛的一面。

    ·

    回到家里已经七点多，叶明歌指挥陆言峥把商品包装都拆了，自己则进厨房将食材都摆在台面上，站在那儿思考做菜的先后顺序。

    身后不断传来拆包装的声音，等叶明歌想起应该先煮米饭的时候，她一转身看见厨房里已经摆满了锅碗瓢盆。

    她诧异地问：“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

    “嗯，”陆言峥正在低头撕调料盒的保护膜，“差点把超市搬空了。”

    叶明歌笑了笑，指着电饭锅：“你去把米饭煮上，再把锅和刀具都洗一遍。”

    陆言峥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我发现你指挥起老板来还挺顺手的。”

    “你还不是我的老板。”叶明歌把几颗青椒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合同一天没签，我就一天不是陆柯的员工，当然可以指挥你了。”

    上回她发送的邮件陆言峥看过，他也认为公司今后肯定需要专门的IT支持部门，申义他们想留下来他自然同意，至于叶明歌和另外两位平面设计师想进陆柯他更不会拒绝。

    只不过最近HR刚好提出想正式建立陆柯的薪酬体系，许多标准都还在商议之中，因此才决定等新的薪酬体系出来之后，再跟乙方的这批人正式签定合同。

    叶明歌认为自己这个回答简直无懈可击，不料陆言峥把洗过的大米放进电饭锅里后，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干嘛？”叶明歌问。

    陆言峥思忖片刻，走过来从身后伸出手臂环在她的腰间，问：“那你指挥甲方就可以了？有没有人性？”

    叶明歌身体僵了僵，嘴硬道：“当然可以，我们乙方的终极目标就是干死甲方。”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男人的呼吸蹭过她的耳廓，像一片羽毛柔和地刮过，等她脖子都跟着泛红后，陆言峥才低声在她耳边了一句话。

    “行，等你干死我。”

    叶明歌瞬间没出息地腿软了一下，她撑住台面缓了缓神，一巴掌拍开陆言峥的手，回头就是一记眼刀扔了过去。

    陆言峥舔了舔嘴唇，笑着退开了。

    ·

    叶明歌做饭的速度不快，加上旁边不时有个不要脸的甲方在骚扰，一桌三菜一汤她花了将近两个时才完成。

    她洗了手坐到餐桌前，看着桌上那几盘卖相普通的菜肴，忍不住叹了声气：“都怪你，本来想好好做的。”完她又觉得有点无理取闹，只好坦白，“我做菜的水平也就这样，你以后要习惯。”

    陆言峥从厨房端着米饭出来，听见她这句话后，把饭碗放到桌上，拉起她的双手吻了下手背：“没关系，以后我来做。”

    “你？”叶明歌怀疑地看向他。

    陆言峥那双桃花眼微眯起来，语气平静地反问：“我能为你学煮粥，难道就不能为你学做菜？又不信任男朋友了？”

    叶明歌：“但你那么忙，哪里有时间。”

    “过段时间就好了，”陆言峥拉开餐椅，端起水杯在她杯边碰了一下，“等陆柯的发展上了正轨，以后就能多陪陪你。到时候你想吃什么菜，我就学什么。”

    话音刚落，客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叶明歌幸灾乐祸：“陆总，接电话吧，做菜的事还是先别想了。”

    陆言峥无奈地起身去了客厅，几分钟后再回来，神色就变得和之前不同。

    那是男人在准备与对手搏斗的时候，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攻击性，让他清俊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躁动的气息。

    “有进展？”叶明歌默契地问。

    陆言峥点头：“沈嘉鹏宣布锦合旗下所有产品降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