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公主丫头算什么?(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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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势不妙,虽然在自家地盘上,可来者都不是芸娘敢动的。

    罗玉,冲力气她打不过。

    罗夫人,冲银子她不敢打。

    她那一套放不下面子认错的说法立刻溃败。

    在罗玉将将到了她面前时,她便主动下了矮桩:“爱过,不后悔,救我阿娘……”

    嗯?罗玉将手放在她额头上半晌:“没发烧啊……”

    她干笑一声,想着该如何心平气和的解决这事,罗夫人却将她从头到脚一打量,眉头一蹙,又舒展开,伸手将她一拉:“跟婶子走……”

    “这……”芸娘立时有些慌张。

    拉出去背过人再打?不至于吧?

    她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回头挤眉弄眼向青竹求助,然而青竹此时正一脸欢喜的向她挥手,还十分狗腿子的道:“婶子慢走,我阿姐今日不忙,晚回来些没有关系……”

    罗夫人今日乘坐的骡车十分宽大豪华,拉车的不是绿豆,赶车的也不是罗玉。

    芸娘心中惴惴,刚想开口探问,罗玉便安慰她:“莫怕莫怕……”

    芸娘内心翻了个白眼:你们母子同来,我能不怕吗?

    眼看着罗夫人张口欲言,罗玉便又插嘴道:“莫怕莫怕……”

    她要开口问时,罗玉:“莫怕莫怕……”

    罗夫人想开口说时,罗玉:“莫怕莫怕……”

    当骡车停在一处极其华贵的宅子前时,芸娘一身的冷汗已将她的夹袄打湿。

    她终于也觉着,到了换单衣的时候了。

    罗夫人毕恭毕敬上前同门房之人递上拜帖,回头终于对芸娘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莫怕莫怕,有婶子在……”

    芸娘腿一软,回头看向罗玉。

    罗玉在忧虑的神情中分出来个笑脸,他牵着她手,将她的手汗尽数擦到自己衣衫上,安慰她:“莫怕莫怕……”

    到底该怕什么啊我的天啊!

    门房回来的极慢。这是一位衣着鲜亮的中年无须汉子,他神情倨傲道:“进去吧,仔细着点,莫惹主子烦心!”

    罗夫人连连应道,上前接拜帖的瞬间,那门房手中便多了一个荷包。

    门房仔细摸摸荷包,脸上有了笑意,又再次低声交代道:“今日主子心情烦躁,早上才应付了一拨闲人……想借主子的路子当上皇商之人可太多了……”

    罗夫人连连称是,心中有了计较,再对门房点一点头,便回头唤了芸娘同她进去。

    罗夫人未唤罗玉,那门房也无意让他去二门外等候,只抬腿踢过来一个方凳,口中说了声:“在此处等。”

    罗玉只远远向着芸娘交代:“莫怕莫怕……”眼看着芸娘一脸怔忪的进了宅子,不知为何生了一股不祥预兆。

    厚重大门咯吱一关,门后站着一位衣饰华丽的美人。

    芸娘原以为这美人便是宅子的主子,却见罗夫人上前递过一个精巧的荷包,面上依然是如对门房一样的笑脸:“姑娘费心了……”

    那美人收了荷包,不冷不热对罗夫人道:“跟着来吧,主子午憩方醒,有些个起床气。”

    罗夫人听罢,略略一点头,牵着芸娘跟在那姑娘身后去了

    芸娘这才瞧出这女子并不是什么主子,而是个侍女。

    她心中咋舌,只见门房和侍女行事这般气派,不知那主子是何等人物。

    此处雕梁画栋,沿途小桥流水,比她前世见过的各处园林也不遑多让。

    如若她有些个见识,或曾与达官显贵有过交道,便会知道,江宁府里似这般阔气的宅子,除了皇家封地,便连江宁府第一把交椅的知府宅子也多有不及。

    当然,如若她再多识得几个字,便能瞧出,那宅子外面挂着的匾额上,几个大字写的十分直白。

    长宁别苑。

    当今圣上嫡姐、公主长宁的御赐别苑。

    长宁公主与驸马不和之事天下皆知,然公主殿下自今年春季来江宁长住之事只略略有些风声。

    罗家还是在参与补栽别苑苗木时无意获悉的消息。

    而芸娘此时的胃口还没大到将主意打到皇亲国戚的头上,故而不知此事,也情有可原。

    此时侍女将两人带到一处水榭外面便自行退下。水榭上几面垂了薄纱,从外看不进去,不知里面有着些什么人,只从期间传来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琴声。

    两人静静站在外间,无人上前招呼。

    罗夫人悄悄对芸娘道:“等会好好表现,婶子家的生意可就靠你了!”

    芸娘懵的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此时她已经确认罗家母子此行并非是要同她计较那几只蚕的性命。可此行究竟与罗家的买卖又有何关系?且在苗木生意上她然是门外汉,她是何处入了罗夫人的青眼,产生了她能推动罗家生意的错觉?

    不知今日是否王杏儿养的那只小黑太过勤快了些,惹得这轮日头太过烦躁,将周身的怒火投射到了凡间。

    水榭边有郁郁葱葱的半圈树子,她们二人偏偏站在没有树子遮挡之处。

    芸娘被晒的出了满头油汗,原先被冷汗打湿的夹袄又便热汗打湿,糯叽叽的贴在身子上,连喘气也有些不畅。

    她心中一边想着回去见了青竹又要被她大惊小怪“晒了不必要的日头”,一边又觉着到了重做胸衣的时候了,身上换洗的两件已经有些勒身子了。

    由此她又想到青竹这丫头的生母也不知是怎样的条件,除了给了青竹一副天使的面孔,眼见着她也要长成一个魔鬼的身材。

    芸娘虽与青竹年龄相仿,可青竹发育的就是比她早一些,发育的成果也比她好一些。早在一个月前,青竹就已经穿上了新尺寸的胸衣。

    小姑娘心理适应能力强,在初初发育时还害羞的不愿出门,如今不过短短半年,她竟已经为自己的身段沾沾自喜。

    每当她夜里沐浴后穿上底衣,便要在芸娘身边扭上一圈,十分得意的鄙视芸娘:“论年龄我要叫你阿姐,论身段,你要喊我阿姐!”

    芸娘白她一眼,不过就是杏核变成了桃核,得意个什么劲啊!

    此时缓缓一阵凉风吹来,湖面微波凌凌,水榭边上帘子掀开半截,有个侍女探出头来向两人招手,罗夫人暗暗长吁一声,带着芸娘急急而谨慎的往前去了。

    水榭帘里歪着的是位二十出头的美妇人,一双凤眼似闭未闭,是海棠春睡初醒的模样。她身材娇小,掩在梢纱襦裙里仿似被云朵掩埋了一般,露出的脑袋上发髻微散,未着一点金饰。

    罗夫人将将要行礼,美妇人只是将手一挥,半睁了眼闲闲道:“罢了,有事说事吧。”

    侍女便上前收了琴,奉上清茶。

    水榭里香风阵阵,罗夫人牵着芸娘跪坐在软垫上,思忖了又思忖,面上浮上恰到好处的笑容,缓缓道:“昨日东山泡汤时,民妇隐约听闻主子有些烦恼,民妇正有位亲眷,有着极好的一门手艺,特带来让主子过目……”

    她微微向芸娘使了个眼色,芸娘怔怔着跪坐了过去。

    罗夫人极快的往她胸膛前一瞟,将芸娘往妇人面前一推:“芸娘,你便给主子瞧瞧。”

    长宁公主抬眼瞄了一眼芸娘。

    芸娘回想着罗夫人给她透露的极有限的信息,不由硬着头皮,跟随着罗夫人的话头道:“芸娘见过主子。民女……手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陪人说话解闷,上树摘个果子,下水摸条鲤鱼,追狗子赶鸡……都是可以的……”

    公主轻声一笑,以手支夷,懒懒道:“如此听来,你这丫头确实才艺多样,可我这处不缺丫头子……”

    芸娘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这……她没想卖身为奴啊!

    罗夫人接着道:“好让主子知道,芸娘帮着人经营着江宁城里唯一做胸衣的铺子。她家掌柜从未露面,倒是芸娘将这买卖一力支撑了下去。这胸衣的功能多样,其中有一样……”

    她瞄一瞄公主,见她似听非听,却也没有不耐烦之色,便咬牙说道:“其中有一样功能,可助妇人胸前丰满。您昨日在汤池子里同知府大人的家眷说起此事时,正巧民妇将将出了池子。因着腿脚慢了几步,便听到公主似有遗憾,斗胆便将她带了来,如若能替主子想个办法,也能为您解了一庄子心事。”

    她话里虽如此说,实则却是她听闻公主要去东山汤池子里泡汤,私下里使了银钱往隔壁池子里去,才知道了公主身材单薄的这一秘辛。

    她忙忙带了芸娘过来,指望的便是,如若能助公主增大罩杯,罗家走了公主的路子,说不定便能成为皇家林园中专供苗木的皇商,而不是从其他皇商手中转包业务。

    她将来意挑明,再去瞧公主的脸色,果然公主的面上便现了冷意。

    哪个女人愿意被他人谈论自己的身材缺陷,更何况是贵为公主的女人。

    芸娘此时听了罗夫人说了一席话,隐隐猜出眼前妇人的遗憾是与身材有关,心中的疑虑渐渐落到了实处。

    便也跟着罗夫人道:“好让主子知道,民女在这事上面确然有一手,能耐虽不大,却也不小。”

    她根据罗夫人的自称“民妇”推断眼前这少妇怕是哪个官差的亲眷。然又住在这令人见之忘俗的高雅之处,然不似正室的庄严肃穆范儿,该是哪位大人在外养着的小星。

    一般甘当小星的女子虽眼前风光,实则出身低微。不是出自青楼的清倌人,便是哪家获了罪的官眷被发卖后由怜香惜玉的官员买了下来养做外室。

    将这番干系想透,芸娘瞬间了悟罗夫人这是要为她介绍买卖,胆子便大了许多,为着银子不要脸的精神上了头。

    公主见她小小年龄大言不惭,又是扑哧一笑:“那我便瞧瞧你有何能耐。”

    芸娘精神抖擞的一笑:“但请主子先宽衣,下身留下,上半身不能有衣物。”

    “大胆!”那妇人还未说话,一边的侍女上前就是两个耳光,直将芸娘打的找不到东和西。

    ……

    日头依然酷烈,骡车驶过平整的青石板,几乎没有一丝晃荡。

    芸娘眼圈红肿,湿淋淋的身子瑟瑟发抖,心内的情绪一浪接一浪,原本的委屈之后迎来的是后怕。

    自然此时她已知道那位美妇人是公主,据闻还是备受先皇疼爱、圣上尊敬的公主。

    然而半刻之前她是不知道的。

    一个耳刮子下来,芸娘的内心立刻骂了一声娘。

    一个小星的下人而已,这么大的脾气?你当自家主子是娘娘?

    没有一丝迟疑,芸娘直直扑向了那侍女。

    水榭四周除了纱帘,与四周其实没有什么实质上的隔断。

    芸娘的手脚曾在文武双的卢方义身上得到过验证,不知道杀伤力如何,可气势真真不小。

    打她的侍女虽则比她虚长了几岁,然则真真是虚长,芸娘一个饿虎扑羊过去,侍女没怎么挣扎,两人便齐齐进了湖里。

    湖水沁凉,芸娘在那侍女未来的及缠住自己之前便深深潜进了湖里,在众人大呼小叫中爬上了岸。

    而水里那侍女还在扑腾。

    往出冒一下头,扑腾一扑腾,沉了下去。

    再冒一下头,扑腾一扑腾,沉了下去。

    芸娘没想到她是旱鸭子,立刻在岸上叫了一声“好!”

    然而四周主子丫头站了一排,各自都是惊慌失措,却无一人下水救人。

    原来都是旱鸭子。

    芸娘蹲起身子,将脸上的水珠子抹去,方扬声威胁在湖里折腾的丫头道:“给姑奶奶赔罪,赔罪我便去救你,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那丫头一浮一沉间,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公……公……”

    “公什么公?我看你长的像个公!给不给小姑奶奶赔罪?”

    她捞了一把石子便向湖中丢去,那丫头即刻沉了下去,半晌也不见浮出来。

    回忆到此时,芸娘打了个冷战,一脸无措的望着罗夫人:“婶子,我带着我阿娘和阿婆今晚潜逃,还来的及吗?”

    ------题外话------

    二更送上。明天恢复单更。预告:再过一周左右,本故事迎来关键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