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左屹无用(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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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屹为官近二十载,从未像如今这般狼狈。

    他的政敌们并不是用他为官的错处来攻击他。

    他们换了条路子,用他家的内宅之事来膈应他。

    旁人纳妾,他也纳妾。他纳妾的路子就格外艰难。

    旁人有庶女,他也有庶女。他的庶女为他招来的热闹便格外多。

    自然,这些热闹也都算事出有因,他还无法出言训斥。

    那日他从衙门回府,瞧见门房两个下人正在晌午的日头下排排跪,言,两人没看好门,被二小姐无牌进出,这下跪便是夫人对两人失职的惩罚。

    彼时安家三公子还未将传言散播出来,他还不知家中发生何事。

    门房这话,令他心间一抖。

    他才从上回“芸娘背着柴火去户部衙门里寻他”的风波中抽身,还没有做好迎接新一轮风波的准备。

    然而他从下人的回复中猛的抓住了“二小姐”和“夫人”这两个关键词,政治上的敏感立刻让他嗅到了不妙的气味。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去了芸娘的院子时,正听闻芸娘鬼哭狼嚎的哭喊声。

    他的心一抖,快步进了房中时,入眼处便是芸娘耳后涂了半边膏药的大如核桃的水泡。

    她身边还趴着一位比她伤势更严重的丫头子。

    芸娘一瞧见左屹的身影,劈手便将放在炕沿上的水碗丢了过去。

    病患虽减弱了她的体能,然而仇恨却数倍增大了她的爆发力。那水碗直直便撞上了他的下体,然后跌落在地摔的粉碎。

    他一瞬间便痛的想喊娘。

    然而这般丢人的事他不好开口。

    他面色苍白,却还装作轻松的擦拭了衣袍上的清水,只轻轻蹙了眉,满心侥幸道:“哪里调皮去了?怎地弄伤了自己?”

    然而他这位庶女只重重哼了一声,脑袋转向里侧,半分不给他脸面。

    这样的姿势,他将那水泡看的越加清楚,心中端的有些心疼,不由又问向李氏:“怎地一伤竟伤了一双?怎地回事?请了郎中没?请的哪家的郎中?郎中如何说?”

    李氏未来得及开口,芸娘却又调转过头,双目炯炯望着他:“左大人,我向你讨个下人,你给或不给?”

    左屹一听这“左大人”三字,知道这位庶女又同他起了冲突。

    否则,便是不喊他“阿爹”,也不至于同他生份至此。

    他因这无妄之灾愣了一瞬间,立刻便拍着胸膛道:“说,谁?下人而已,不管谁,阿爹都送你!”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芸娘张口道:“飞云,你那院子的飞云!”

    只要能要过来,整不死她!

    然而左屹一听到这名字,方才拍胸膛的豪迈劲儿便不见了踪影。

    他清一清嗓子,搪塞道:“飞云这丫头粗心又愚笨,反会给你添乱……换一个,旁的人都可。”

    芸娘却冷笑一声,目光中精光大盛,一双眼珠子在他身上转溜几圈,一撇嘴:“此前听闻左老爷颇为自持,寻常不近女色。却原来也同旁的汉子一般,先收几个通房丫头……”

    左屹忙忙摆手,先瞧了李氏两眼。

    她只低着头站在几步之外,对芸娘和他的话没有半分反应。

    他心里一松,却又有些失落,对芸娘说了实话:“那丫头是你外家送来的丫头,阿爹不能随意送人。”

    外家?哦,是指那是左夫人娘家送来的丫头。

    芸娘听罢,觉着如此说来,她即便说是那飞云刻意想烫伤她,只怕眼前这位阿爹也不愿为她报仇。

    做人何必强人所难。

    她李芸娘喜欢手刃仇人。

    她觉着眼前这位汉子再无其他作用,只恹恹道:“你走吧。回去告诉你家婆姨,昨儿个我阿娘没睡你,她不必因妒成恨,痛下杀手!”

    初初被稀粥烫伤时,她忙着担心彩霞。待她也趴到了彩霞身侧,在疼痛之余回想起今日之事,便觉着事情的缘由很明显。

    今日左夫人行为就有些反常,主动唤她用早饭,便是想迷惑她,让她等会躲闪不及。

    平日的早饭都是早早就上了桌,而今日,怎会到最后米粥才端进屋。

    那飞云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盆,直直往前走便是桌子,怎会突然就转向她,且装作趔趄,将整个粥盆向她倾倒而来。

    若不是彩霞推开她,只怕她此时早已毁了容。

    各种蹊跷都聚在今日一大早,往前推因由,最大的可能便是:昨儿李氏或芸娘有什么事惹的左夫人不快。

    而昨日与平日的不同,便是这位左大人在李氏的屋子坐了半日,一直坐到了半夜才走。

    虽然他与李氏没发生什么,然而左夫人不知道。

    在旁人眼里,这半日加半夜,能发生的情节太多太多了。

    芸娘话毕,再不去瞧左屹,只将脸蒙在枕头里,喃喃道:“阿娘,我想回江宁……”

    左大人从李氏口中得知了事情发生的始末后,同芸娘想的一样,他果然认为这件事只是意外。

    丫头子走路摔跤,也是常事。固然端着热米粥摔跤,实在粗心大意,该罚!

    但说是左夫人指使,却未免有些说风就是雨。

    毕竟,过去十几年,他就没见过嫡妻同旁的女人起冲突。

    堂堂二品官的左屹在遇到家务事上,和泥腿子一般的糊涂汉子也无甚区别。

    芸娘躺了一日便下了炕,左老太太前来瞧过她耳后的伤处,疼惜的念了半日佛,嘱咐她再莫乱跑,仔细伤处钻了风。

    彩霞足足躺了十日。

    她伤处的水泡涨了瘪、瘪了涨,层出不穷。初始几日身高热,唬的芸娘又拎着斧子闯出府,去寻安济宝开了药。

    待日后褪了烧,彩霞身上疼痛大减,只等着患处重新长皮肉,李家诸人这才松了口气。

    便是这十日,左屹左家苛刻庶女的传闻再一次传的街知巷闻。

    然而芸娘既不知,也无心去跟着煽风点火。她正一门心思的想着该如何报仇。

    虽则听闻左老太太亲自下令,让婆子打了飞云两板子,然对芸娘来说,不够,太不够了。

    飞云只是小喽啰,对付她,轻而易举。

    然左夫人却是狠角色。

    李氏同芸娘一日未与左家决裂,便一日要在左夫人手下讨生活。如何对付她,确然有些难度。

    拿住左夫人的错处并不难。

    莫说她这些日子连续向李氏和芸娘发难,便是芸娘受了伤的这几日,左夫人都未闲着。

    韭菜同蒜头再去厨下取饭时,即便同伙房诸人有交情,都再未取来热饭。

    此前因饭菜冰冷,左屹已发作过一回丫头。

    而左夫人还依然使旧招,可见她是有恃无恐。

    只要有左屹的回护,她便不怕被人拿到把柄。

    没有哪一家会因嫡妻折腾妾室而获罚,最多便是被言语敲打两下。

    如此一对比,显然她出招让自己解恨更加划算些。

    除了左莹,还有什么是左夫人的软肋?

    芸娘心中操心这报仇的事情时,李氏那边却有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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