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寻真相(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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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里阴凉处,管着幼童班的一位媳妇子坐了半边凳子,红着眼圈道:“……虽说我姑母惯来并无小偷小摸的毛病,然那一方肉真是从她包袱皮里搜出……”

    芸娘蹙眉道:“好久的事?”

    媳妇子一抹眼泪,道:“东家那日来的第二日,姑母便因偷盗被逐出园子。她家中屋子紧张,这几日在各亲戚家中轮番借住,遭人白眼,也不知今日又去了何处。”

    第二日……

    怎的就那么巧,她上回去的第二日,吴婆子便被逐了出去?

    她问道:“前几个月我不在,园中伙食如何?娃儿们可曾常常腹泻?”

    媳妇子听过,面上有些慌乱,吱吱呜呜道:“伙食都好,娃儿……小娃儿肠胃原本就比成人脆弱,有腹泻也是平常事……”

    芸娘的心便一点点凉了下来。

    她并不露痕迹,只做出严肃的模样,故意道:“你既然瞧见你姑娘的下场,便千万莫跟着学。平日好好听从黄管事的调配,莫偷懒。你出了我这园子,若还能寻到工钱更高的活计,我便跟着你信。”

    媳妇子忙忙点头应了,逃也似的去了。

    芸娘默默坐在骡车上,听着外间街面嘈杂的人语声。

    一个人的话信不得,两个人的话该不该信?

    她原该专门问一趟黄花,然骡车已到了“好春光”铺子前,她却有些踌躇。

    如若黄花不承认,她该如何?

    如果黄花承认了,她又该如何?

    两人的情分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江宁的买卖,京城的买卖,黄花都是肱股之臣,一路互相搀扶到了如今。

    到了这个地步,她依旧不信黄花会从中作梗。

    然吴婆子被辞退的时间为何那般巧合?那媳妇子说话时遮遮掩掩又是所为何来?

    她扶额半晌,敲了敲车厢壁,同车夫道:“去东市。”

    京城东市,白日里卖菜蔬,夜里摆夜市,生熟食材不停歇的喂养了整个京城。

    幼童园筹备之初,芸娘曾同黄花、青竹等人来过东市,一家一家的看菜蔬肉食,一家一家的摸底询价,最后方确定了几家菜蔬供应商,轮番往幼童园送菜。

    经了一年多,就她所知,黄花曾因发觉供菜商在菜色中做过手脚,深恶痛绝的更换过商户。

    可过去两三个月,她不在京城的日子,那些旧商户还存没存下,便不一定了。

    她按照最初印象,欲往各铺子里去寻。然东市硕大,卖菜蔬的铺子,家家户户差别不大,她在里间转的晕头转向,也未寻到一处能认出人来的铺子。

    她在挫败的同时有了自责。

    如若她不是个甩手掌柜,将园子的事一应交出去,也不会给了旁人可趁之机。

    黄花的事若证明为真,她自己少说要承担三分的责任。

    她绕着巷道转了两圈,直到要转第三圈时,方被一个穿着围裙的活计拦了下来。

    伙计试探着唤了一声:“左掌柜?”,见她真的被唤的偏了头,方搓着手笑道:“未曾想真的是左掌柜。方才瞧见您在市场里转了许久,小的怕一时眼花认错,不敢上前相认。”

    芸娘将这伙计打量一番,一点没有印象。

    伙计哈着腰道:“此前,我家掌柜往您那幼童园送菜时,小的曾跟着伺候过,在园子里瞧见过您。”

    她倏地盯着他,问道:“你家铺子,在幼童园里送过多久的菜蔬?近日里可还去送过?”

    伙计便苦着脸道:“左掌柜可问到点子上了。此前我家这铺子送菜送的好好的,前两个月突然被停了下来。”

    他往身后硕大的菜蔬小山上一指,道:

    “我家掌柜原本以为双方合作稳定,便早早同乡间农户签了契书,多多定下菜蔬。谁知中途您那幼童园竟寻了个借口,停了与我家的买卖。

    如今乡间农户每日送来像上一般的菜蔬,卖不出去便要腐烂,我家掌柜急白了头,日日往那些酒楼里跑,指望能寻个销路……”

    芸娘心里一禀,立刻道:“快带我去见你家掌柜。”

    伙计却一摊手,道:“掌柜一大早便出去寻销路,等回来,只怕还需一个时辰。”

    芸娘点一点头,思忖半晌,道:“我去前面酒楼等。今日晌午之前都会在那处。你告诉你家掌柜,若不来寻我,错过了今日,那些菜蔬就烂在你家铺子里。如若知道有旁的铺子也是你家这种情况,一并带过来。”

    伙计一听,忙忙道:“左掌柜请慢行,小的速速去寻我家掌柜,一定速速去寻您。”

    芸娘点一点头,出了东市,坐了骡车,一路往常去的酒楼而去。

    正值午时,酒楼里客似云来,上座了至少八成。

    芸娘要等那些菜蔬肉食掌柜,便在大堂占了一个空桌,点了三两个菜,先觑空将自己喂饱。

    平日有女客来酒楼,多数是进了雅间。

    今日大堂竟来了如此一位美娇娥,引得众汉子频频打望,原本嘈杂的大堂里,一时少见的静了下来。

    围着大堂绕了一圈数个雅间中的一间,因要引来穿堂风凉快凉快,雅间门敞开。

    离门近的人,一眼便瞧见了大堂里的那抹倩影。

    安济宝嘴角一挑,饮下一口酒,方转头看着被他挡住了视线,此时正一脸郁郁的玄衣青年殷人离。

    安济宝瞧见他举起酒盅一连饮了五六下,方啧啧道:“你还在以茶浇愁,可见并不是很愁。”

    他拿起酒壶,亲自为殷人离倒了一杯酒,劝道:“借酒浇愁,才显的有诚意。”

    殷人离看着酒杯中的琼浆半晌,摇了摇头,取过来一个茶杯,又连续饮了三四杯茶水。

    安济宝便道:“你这般颓废,又不说个所以然,我想医你,都不知如何下手。”

    他自己先执筷用了两口菜,方劝道:“你如今饭也不吃,药也不吃。你香消玉殒了,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岂不是亏的慌?先且吃两口饭,将小命吊住,我再帮你医相思病。”

    殷人离摇摇头,半晌方长叹口气:“我有负于她,只怕她这几日都吃不下饭,我又哪里能吃的下。”

    “哦?”安济宝听他无头无脑的一句“有负于她”,八卦之心被勾的蠢蠢欲动,转头往大堂望去,见芸娘已刨完了第二碗饭,正在同面前一盘水晶蹄髈做斗争。

    半分不见“吃不下饭”的症状。

    他再提一提嘴角,转头同情的看着殷人离:“我觉着,只怕你是单相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