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刁难(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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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殿巍峨。

    寒风卷着雪片迎头而下,芸娘同青竹便寻个背风处避一避。

    有搬花的宫人也在背风处避风,芸娘嫌那味道过于浓郁,只略略站了站,便又同青竹钻进了风里去。

    等要到御书房前时,日头已惨白的挂在了头顶。

    两人寻了一位小太监,向太监出示了青竹腰上系着的玉佩,先言明要寻杨临。

    太监匆匆去了,过了许久,杨临匆匆而来,瞧见青竹专程穿了皇帝相赠的披风,戴了玉佩,心知这两位是前来见皇帝,忙忙将两人带进了御书房侧殿,指使着宫人上了茶,这才道:

    “皇上还在前面同诸官员商议国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两位姑娘慢等,我还要去近身侍候着。”话毕,匆匆忙忙离去。

    今日的重中之重是如何让皇帝断了对青竹的念想,芸娘竭力排除心中杂念,只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

    皇帝随时都可能回御书房,她抓紧时间对青竹道:“一会言语婉转着些,尽量莫激怒他。只要让他明白相恋不如怀念……”

    青竹担忧的看着她,低声道:“我明白的,阿姐……也要明白……”

    芸娘怔忪半晌,喃喃道:“我……自然也是明白的……”

    原以为皇帝随时都会露面,然两人等了许久,小太监都来续过三回茶,并不见皇帝的身影。

    两人从原本的正襟危坐,到后面,只歪斜在椅上各自发呆,不知那条真龙何时现身。

    偏殿龙涎香不停歇,早早生了地龙,热的人昏昏欲睡。

    芸娘觉着气闷,便嘱咐青竹等在此间,她出了门口,向守殿门的小太监打赏了一锭银子,若皇上快出现,求小太监快快寻上她一回。

    小太监收了银子,笑眯眯道:“姑娘莫走远了,有了动静,我自然向姑娘报信的。”

    未时已过,寒风渐缓。

    然冬雪初融,冷意仍然扑面而来。

    芸娘信步前行,想起方才青竹反过来安慰她的话。

    相恋不如怀念。

    其实是个伪命题。

    不能在一起,又何必记在心里。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她的情劫不是只有一场。

    她在临上花轿前被苏家放了鸽子,她将苏陌白遗忘的就很快。

    根本没有要怀念的必要。

    怀念什么呢?过去的记忆多甜蜜,放在现实里,便多讽刺。

    在如何遗忘一个人上,她是有成功经验的。

    过往积累的经验,不就是为了让未来的路走的更顺利吗?

    她能顺利的忘记苏陌白,便能顺利的忘记殷人离。

    无非就是用一段恋情埋葬另一段恋情而已。

    她觉着正街的王家二公子便不错,长的好,爱笑。难得的是男女通吃,心肠歹毒,正好同她两个日常性的斗上一斗,解一解宿日的无聊。

    那卖菜的白掌柜也不多,长的也好,送菜是真下的了力气,是个实诚人。

    算了,白掌柜太实诚,她若带着一颗藏着旁的男子的心对着他,倒是祸害了他。

    何必找个老实人去祸害呢。

    兜一圈回来,发现还是王二公子适合她。

    怎么宅斗都不觉着良心痛。

    正好王二公子瞧见她便走不动道。

    固然他瞧见青竹也走不动道。

    然而正好能借着这借口,同他两个斗上一斗,为她寻些事来做,免得她为了上一个人胡思乱想。

    几年后,等她疗完情伤,彻底的忘了那个人,那王二也就成了药渣子。

    她想个法子脱身,从此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李芸娘。

    若干年后,若有一日她不巧同旧日的恋人遇见,也不过是相视一笑,便擦肩而过。

    潇洒的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等青竹和皇帝的事情有了了断,到时候便将她和青竹的喜事一起办。

    说不得阿娘受了喜事的刺激,脱离空门,也与刘阿叔梅开二度,喜结良缘。

    多么好的一个结局,三喜临门的未来。

    她觉着她打算的很好,然而为何心里有一股刺痛弯弯绕绕挥之不去,痛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然这样的感受也是熟悉的。

    但凡失了恋,都会这样的。

    她上一回还不是极难受,后来也不一样同人卿卿我我?

    人只有遇上了事件,才会反映真实的自我。

    她经了这些事,认识到她同青竹一般,都是容易见异思迁的人。

    她无边无际的自我剖析着,恍恍惚惚往前行着。

    待再一脚往前迈去,便糊里糊涂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随之有人扬声呵斥道:“哪个殿的奴才,竟敢冲撞吴荣华。”

    她被打的眼冒金星,将将看清眼前一堆人,膝盖一痛,已被人押着跪于当场。

    周遭宫侍有条不紊的搬走旧花,搬来新花,将御花园重新装点一番。

    站在芸娘面前的后宫贵人风姿绰约,笑容疏淡,对着跪趴在地的芸娘淡淡道:“左姑娘又进宫了?真是将宫里当成了自己府上呢!”

    芸娘抬头看着眼前的吴柳如。

    几月未见,她已从初进宫的吴美人升任成吴荣华。

    可见是受了皇上宠幸的。

    皇上能一边为青竹生了相思,一边令皇后有孕,一边宠幸着后宫的新人,还能为政事忙的脚不沾地。

    果然不是普通人。

    她没有想着挣扎起身。

    一个是她势单力薄,只有一个人。论打人,她打不过。

    另一个,这也是上回她该跪而被殷人离搅和了的下跪。今日她跪了,就当她那日未领他的情吧。

    面前的吴荣华四处打量一番,啧啧道:“今日可没有旁人护着你呢。”

    她转头同另一位女子道:“据闻,你那兄长同人定了亲,女方姓李?”

    芸娘抬头,方瞧见她宿日的仇敌方姑娘也站在吴荣华身畔,笑吟吟道:“好让荣华知道,民女兄长定的那一门亲事,确然姓李,不姓左呢。”

    芸娘昏沉沉想着,他竟然定的是个姓李的姑娘。

    真是好笑。

    他原来只是对这个“李”姓有执念而已。

    身畔花匠们往来更频繁,不知又搬来些什么花卉。

    吴荣华眉头一蹙,退开了几丈远,方远远着道:“此前听闻左姑娘同苏家定了亲事,一转身又似同殷家有过瓜葛……前些日子听闻左夫人实则生性浪荡,果然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啊!”

    旁边那方姑娘笑意吟吟的附和:“荣华却记岔了,这位左姑娘的阿娘,却是个妾室,哪里是什么夫人。”

    吴荣华恍然点头道:“怪不得左姑娘言行历来无状,却原来是被下贱的妾室生出来……”

    芸娘蓦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冷冷道:“不知左姑娘的娘亲,是什么出身?不知吴荣华同皇上之间,又是何关系?”

    一个的嫡母是妾室扶正,一个算起来就是皇上的妾室,谁比谁又好在哪里去。

    “大胆!”有宫娥在她将将住了嘴,便要向她扬手。

    她已经挨了一巴掌,怎能再被人甩一巴掌。

    她蓦地起身,往后一退,一条腿将将盘上身侧树杆,那宫娥已“哎哟”一声,便如落叶一般飞开了去。

    随之有一把熟悉的声音冷冷道:“吴荣华,令尊吴大人方才在朝堂上,受到了皇上痛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