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罗大郎(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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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韭菜收到芸娘的眼色,战战兢兢规劝着李氏:“夫人,戒馋小和尚年纪还小,怎堪跪这般久……”

    戒馋听到有人点他的名儿,忙忙合了掌:“阿弥陀佛,贫僧戒馋。”

    李氏冷笑一声,抬了半个身子,问向戒馋:“你小小娃儿,竟然装扮成和尚诓骗人,可知要惹恼了佛祖?”

    戒馋听闻,转头看向青竹,指望青竹指点一二。

    青竹立刻默默做了个口型。

    戒馋心领神会,眨巴两下眼睛,眼中便湿漉漉一片,紧接着拉着长声泣道:“外婆……我饿……戒馋饿饿……”

    李氏虚空点着戒馋,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和尚见状,立刻从地上起身,踉跄着身子扑向了炕边,抱着李氏搭在外面的双腿哭嚎起来:“外婆……我饿……我饿呀……”

    李氏再听不得,转头无力的同韭菜道:“去吩咐厨娘做些斋菜,侍候小师傅用饭……”

    小和尚立刻蹬鼻子上脸,一头扑进了青竹怀中,转脸看着李氏,嗫嚅道:“我要阿娘陪我吃……”

    高家的败家子凭借自己的厚脸皮以及李氏的慈悲心肠,在李家住了下来。

    只这般自然是不够的。

    青竹许了他数个糖块,让他夜以继日的缠着李氏。

    两姐妹去铺子里时,李氏便悲催的成了戒馋的下人。

    喂饭、换衣、哄睡。

    李氏觉着,她出自出家人的慈悲,将这娃儿好生照顾着,但她决不能松口青竹的事。

    两方便这般耗了下去。

    离芸娘被抢亲还余十日时,好春光里来了位陌生青年。

    自然,对大多数人,是陌生的。

    对铺子里的罗大嫂和罗大娘来说,那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人,哪怕是三四年未见,也不会有半丝儿陌生。

    三人抱头痛哭一番后,罗大郎转头看着芸娘,大言不惭道:“殷夫人,求你带在下去见殷大人。”

    芸娘一步跳开。

    在还未来得及招揽罗家大郎之时,她先啐了他一口,叱道:“瞎了你的眼,也不看看我梳的什么发饰!”

    是姑娘头,不是妇人头好吗?

    罗大嫂忙忙为自家夫君做解释:“他在山林里钻傻了,东家莫怪责。”

    罗大郎继续口无遮拦道:“怎地,你们未成亲?你们都那样了,殷大人还未娶你?”

    芸娘立刻捞了笤帚在手,企图将他敲晕。

    她自然不知道罗大郎除了见过她,还见过殷人离如何细心侍候昏迷的她,还知道他为了方便照顾她和她同眠共枕,还知道他给她擦身换衣,还知道他和她当初以夫妻关系自称……

    当笤帚疙瘩向着罗大郎飞去时,他躲闪之余,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他的迟来的聪明避免了他被打成一个猪头。

    酒楼里,一场为了封口而举办的宴席冷清的开展。

    参加宴席的只有两人。

    被封口的那人,罗大郎。

    掏钱办宴席的那人,李芸娘。

    为了以防消息外传,她连青竹都未带在身边。

    在千恩万谢罗大郎当初的收留和救命大恩后,芸娘直截了当道:“当时是非常之时,我同殷大人只能行非常之事。然我与他,其实是极清白的……”

    显然罗大郎这位古人对“清白”二字的理解是拘泥于时代的。

    他虽未再说话,然瞪圆了的双眼却反映了他的内心:他都给你擦身换衣了,还清白?

    她便唉声叹气道:“他已同旁人定了亲,我也是云英未嫁、正在寻人家,你若将事情传出去,可不就毁了四家姻缘?这可是有损阴德的事啊!”

    罗大郎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李东家照顾着贱内和我娘,你放心,我不说,我谁也不说。”

    芸娘便放了心。

    她觉着既然他理解她的心酸处,她也该对他尽一份心,她主动带他去了兵部衙门。

    兵部衙门地位特殊,等闲之人不能随意进出,芸娘和罗大郎掏不出腰牌,又拿不出她们认识殷大人的证据,便被阻在了兵部门外。

    彼时殷人离正抽空送了请帖回来。

    因着有几位官员未在官位上,喜帖未完送出去,他回到兵部衙门门口时,手中还捏着一叠红艳艳的请帖。

    他捏着赤红的请帖回来时,芸娘同罗大郎已在寒风瑟瑟中冻了一炷香的时间。

    因着这寒冷,她原本已淡去不少的青眼窝,便又青紫了不老少。

    连带着鼻头和脸颊也泛了青。

    殷人离将将看见两人,便大步到了近前。

    他虽已认出来当日的救命恩人,然他十分理智的将目光聚集到他的心上人的面上。

    他立时将一叠请帖塞进衣襟里,腾出来两只手,便包住了芸娘的一双冷冰冰的手。

    罗大郎立刻瞪圆了眼睛。

    不是说是清白的吗?不是说一个已经同人定亲,另一个正等着许人家?

    你们京城人太会玩。

    殷人离一边握着芸娘的手,一边担忧的看着芸娘的眼窝,轻声道:“寻我,唤个下人来便可,哪里需要你在这处等?”

    芸娘被他手上方才的喜帖刺痛了眼,又被他的举动气昏了头。

    她一把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气道:“谁寻你?!”转身便大步而去。

    她几乎冲到了骡车旁,又一跺脚,转身而来,一把将她提前准备好的一万两借据塞给他,方指着罗大郎同殷人离道:“他寻你,不是我!”

    又威胁着罗大郎:“莫听信他传谣言,也莫乱说。别忘了,你老婆老娘都在我手!”火烧眉毛般大步去了。

    罗大郎怔忪当场。他没想到,他当初救下的,是这么一个刺头。

    离了兵部衙门,返程的途中,芸娘呆呆坐在骡车里,想着殷人离手上的那叠请帖。

    他没有本家,孤身一人,成亲事自是一手包办。向重要宾客送请帖,自然也是他亲自上场。

    都到了送请帖的时候了,可见他离成亲也不远。

    她觉着,是该加快离京的准备了。

    她压着一腔郁郁,恍惚中将要准备的事一一盘算。

    河面解冻,要等到来年二月。

    现下离二月还有三个月,她先该处理的是原本属于左夫人的私产。

    那些铺子、庄子,她一个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