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中场的时候穆里尼奥不太寻常的表现的非常和颜悦色， 这让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他们自己都以为穆里尼奥会为那个失球勃然大怒、对着后卫们不住咆哮。但是实际上， 穆里尼奥慈祥的像个种地的老父亲， 他只是温文尔雅地抚慰孩子们其实也没怎么受伤的心灵。

    不过句老实话， 根据克里斯蒂亚诺的猜测， 他认为穆里尼奥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鼓励他们努力进攻，而是一种「秋后算账」——克里斯蒂亚诺太了解穆里尼奥了。

    所以克里斯蒂亚诺直接戳破了穆里尼奥的伪装——“我认为主教练先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欺骗我们、让我们以为您的确是一个如此温和可亲的人， 老实话，我甚至认为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下半场再这样防守， 您就要给我们好看。”

    穆里尼奥一时非常无语， 但是过了几秒钟之后，他无视了克里斯蒂亚诺， “我要着重讲一下下半场的防守，我希望你们起精神来，现在只是平局，但是如果你们继续漫不经心、只专注于进攻，也许会发生更坏的情况。”

    穆里尼奥的提醒非常明确——当然，克里斯蒂亚诺认为这应该归功于他。

    而与此同时， 巴萨的更衣室内瓜迪奥拉的讲话也在继续。

    瓜迪奥拉也在鼓励自己的球员， 并且重申自己的战术要求， 而与皇马的「内讧」不同， 普约尔和哈维先后发言、竭力附和了瓜迪奥拉，并且在他的基础之上继续鼓舞士气——只不过他们鼓舞士气的方式是重申了一遍巴萨和皇马之间的敌对关系。

    而在普约尔的陈述之上，哈维额外提及了一件里奥本人都没有想起来的事。

    “现在是金球奖评分的关键时刻， ”哈维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里奥身上——一瞬间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这让里奥有点不自在，但是哈维和普约尔这次都没照顾他的感受——哈维继续自己的演，“我们不能给评分人们任何机会，让他们在投票的时候动摇。”

    哈维没有直接点里奥的名字，但是谁都知道他在里奥——诚然哈维和伊涅斯塔在世界杯的表现不俗，伊涅斯塔甚至还在世界杯决赛上进了关键一球，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作为一个评价顶级球星的舞台，从天赋、技术、数据表现和场上的表演能力来看，去年的世界还是属于里奥和罗纳尔多。

    罗纳尔多去年没有得到什么，但是他在世界杯上同样带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他同样有希望竞争金球——而如果他在最近一次国家德比中带队赢得比赛，那难免会让某些人产生动摇。

    这是普约尔和哈维们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们已经没法接受再看到皇马球员拿一次金球了——换言之，如果罗纳尔多不是皇马球员而是曼联或者随便哪个球队的球员，哈维和普约尔们就算热忱地期盼巴萨出一个金球奖得主，也不至于视他的对手如自己的敌人。

    但是太可惜了，罗纳尔多偏偏自投罗网，成为了皇马的球员。

    普约尔和哈维根本不讨厌罗纳尔多这个人，他们只是讨厌作为皇马球员的罗纳尔多。

    无论是克里斯蒂亚诺还是里奥都对此一直心知肚明，但是只要一天没捅破这个，他们就可以假装一切都不存在——这是维护他们之间关系的必然之道。

    但是这一切，居然就在今天被哈维一语道破——里奥有一瞬间似乎是恼羞成怒的。

    尽管他不知道他的恼羞成怒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被道破的天机、还是别的什么不知名的理由。

    但是无论是为什么，里奥都知道自己不能出这个。

    所以里奥只是保持沉默。

    哈维和普约尔没有介意里奥的沉默，因为他们都认为里奥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一言不发才是正常的。

    里奥没有经历过这个，他不知道「自己」在「当年」也曾遇到过一模一样的情况。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反正以我个人而言，我是没法接受那个舞台上站着一个皇马的人——随便是谁都好，但就是别是皇马的。」

    「当年」哈维也曾经公开在更衣室和人谈论这件事，而他谈论的对象恰好就是普约尔和皮克。

    哈维几乎所有事情都会拉上伊涅斯塔，但是也许他也知道伊涅斯塔并不赞赏这种事，所以他少有的在这个时候没和伊涅斯塔在一起——伊涅斯塔有哈维的特殊优待，但是梅西没有。

    哈维也一样对梅西不错，但是对他来，梅西毕竟不是伊涅斯塔。

    「是谁都好，但是别是皇马的罗纳尔多、最好是里奥。」普约尔表示了赞同，「我也不想看到皇马的人得意洋洋的表示世界第一在他们队里——这不可接受。我认为巴萨和我们每一个人都该竭尽全力帮里奥夺得这个。」

    梅西皱皱眉。

    哈维和普约尔都看到了这个，但是他们都没话、都假装没有看到——天真的戳破这件事的是当时还算是个年轻人的皮克。

    「里奥，怎么了吗？」皮克问。

    哈维和普约尔不高兴地看看皮克——他们都了解梅西，他们都能猜到梅西什么，而梅西即将出来的那句话很显然会让他们的立场有点尴尬。

    梅西那个时候在这个问题上还不够成熟，所以他表现出了和皮克同样的天真——皮克问了这个问题，而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卡尔斯、哈维，我想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剩下的顺其自然就好了——我不会去以任何手段掠夺本属于别人的东西，但是当然，属于我的东西我也绝不让给任何人。所以我想，我不需要「额外」的帮助。」

    哈维和普约尔互相看了一眼。

    「里奥，忘记你的前半句话，记住后半句就可以了。」普约尔坦诚地，「巴萨只需要你记住「属于你的东西你绝不让给任何人」——你只需要记住这个。」

    梅西有那么一会儿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

    哈维解释了普约尔的话，「里奥，足球的世界里没有「绅士风度」和「君子默契」，还记得英国是怎么变成日不落帝国的吗？」

    梅西不擅长历史，所以他只是有点疑惑的看着哈维。

    「他们以海盗起家，以绅士自居。」哈维，「但是他们成功了。」

    梅西一开始有点错愕，但是紧接着他又感到这是一句非常「哈维式」的法——里奥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希望我这样？」

    哈维和普约尔同时点点头，他们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以出口的，他们对自己的欲望从来都很诚实——他们就是想要看到梅西得到这个，就是憎恶看到罗纳尔多得到这个。

    梅西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再话。

    而从那天之后，皮克发现梅西益发沉默了——梅西原先也不爱话，但是他偶尔还会参与一两次聊天，现在他可以一整天不讲一句话。

    皮克悄悄问过梅西是不是为哈维的话而生气了——老实话，梅西当时是有点惊讶的，因为虽然他早就知道皮克是个在社交和体贴人心上颇有成就的人，但是他的确没想到皮克可以如此细致入微。

    不过梅西只是摇摇头，仍然什么都没。

    皮克看了她一会儿，又迟疑了一下，最终才：「里奥，别想太多，你不是为了完成巴萨赋予你的使命才去争夺金球，你是为了你自己的职业成就、为了匹配你的天赋才去争夺金球。」

    梅西这次完全惊讶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皮克——他已经知道皮克细致入微到某种程度，但是他还是没想到可以到「这个」程度。

    是的，他的确想过：卡尔斯和哈维竟然是这样想的？那我接下来的每一天到底是在为自己赢得自己应得的东西，还是在完成巴萨赋予我的使命、报答他们对我的恩情？

    他想问皮克，你是真的心口如一、真的认为我不是在为巴萨和其他我身边的人争夺金球吗？你真的认为我还有「自我」和选择吗？

    但是梅西知道自己不该问，所以他住口了。

    不过很多很多年后，梅西忍不住问了妻子安东内拉这个问题。

    安东内拉笑了起来。

    「里奥，你当然别无选择，除非你愿意做巴萨的叛徒和逆子。」

    「从罗纳尔多到皇马的那一天起，你们就是敌人了——里奥，亲爱的，如果罗纳尔多不选择皇马，你们就可以做浩瀚宇宙中遥遥相望的两颗明星，既遥相辉映又相安无事。但是只要他选择了皇马，你们就都别无选择了。」

    ——此时的里奥看着哈维和普约尔，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