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杜勒斯品牌邀约, 顾情长去了一趟法国忍受着低温参加完秋冬时尚大秀，回来时已经是三月份，北州的春季来临了。与渐渐变暖的天气不同，《繁花》电影却出了点波折。

    《繁花》最终票房二十二亿, 高于去年的票房冠军, 却在下映后传出了偷票房的道消息，各家媒体的娱乐版面纷纷登载消息。《繁花》原本大获好评的形象也因此蒙上一层阴影, 划下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

    偷票房这事其实各家公司都在干, 毕竟票房影响着方方面面，排片率排片时间上座率……虽然成本高风险大, 但有实力的影视公司制作公司发行公司都爱这么干。原本以《繁花》的高票房是没必要非得趟这种浑水, 但这种商业大作背后的资本太复杂了，也许是被《繁花》良好的上升势头给刺激到了, 就想博一次大的，冲击国内电影票房榜首，然而想象是美好的, 现实是骨感的。

    别以为这个票房榜首的名头只是空有虚名没什么卵用，这些精明的商人都不是傻瓜，才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有了国内票房榜首这张响当当的名片，不拍不拍续集或者下一次项目融资的事，就单对电影本身的后续DVD发行和海外版权收益都有着很正面的影响。

    高风险代表着高回报高收益，所以这些人才会乐此不疲。

    如今嘛，收益还没见着，风险已经出现了。网络上还有网友晒自己的电影票, 明明定的是另一部电影，印出来的电影票却是《繁花》，这实在是败坏电影本身的良好口碑。

    但事情发生了，再去追究当初谁想出偷票房这种烂招也没意义了，重要是赶紧公关挽回声誉。

    资方反应很快，迅速砸下千万级别的公关费找来各路实力雄厚的公关公司，引热分流刷榜。

    只要没有实质证据，没有被上头请去喝茶，迅速转移公众焦点，这操.蛋的事也就能蒙混过去了。

    最后几家发行公司到底没逃过被上头内部口头警告的结果。不过好歹没有出大事。

    顾情长多年演艺生涯，早不是当初天真的丫头了，想想电影从艺术创作变成了一场追逐资本的游戏，心情也有些复杂。她最近读郭路生的《相信未来》突然心中很有触动。

    和王丽聊起时，王丽当场便站起身，在空旷的剧院内大声朗诵起来。

    语气随着诗句起伏，时而低沉时而慷慨激昂，朗诵对于话剧演员来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王丽紧握拳头，声音低沉却又充满力量地读完最后四句，然后在余韵袅袅中收声。

    作为唯一的观众，顾情长笑着鼓掌，十分捧场。

    “你现在腿恢复得怎么样？能上台了吗？”她看着王丽问道。

    王丽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搂着她的胳膊：“医生没事了，但我自己老觉得有点不得劲。跟你实话，经过这次车祸，在生死边缘擦身而过，我感觉我大彻大悟了！”

    顾情长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来听听，你顿悟出什么了？”

    她幽幽叹口气，一脸作怪：“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健康。”

    “这话还用你。”顾情长一脸好笑。

    王丽放开她的胳膊，继续道：“所以我准备请长假出国进修一段时间。我以前的德国老师多次邀请我出国一起做实验话剧，我一直下不定决心，总觉得时机不对，再等等再等等，等我把身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人啊想做什么就得马上去做，别等别蹉跎，因为你都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不会来不及，永远没机会了。”

    顾情长的脸上很快地闪过一丝黯然，王丽还没发觉前就收了起来，笑道：“那我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学业有成。”

    “等着，你还欠我多少杯奶茶呢！就算你现在是大明星也不能赖账，我都记着呢。”王丽笑嘻嘻道。

    顾情长没想到与朋友的相聚得到的是另一个即将分离的消息。

    王丽和文静一样，似乎渐渐远离了这个复杂的圈子，选择了另一种更平静的生活，但她却一直都在其中。她享受这个舞台和这个瑰丽鬼魅的世界，即使它并不那么光明。

    ……

    眼瞅江格格的婚期即将来临，顾情长也抽空关心她一下，没想到电话刚一接通，就听江格格在线路另一端嚎啕大哭。

    顾情长问清了她在自己公寓，就驱车赶了过去。

    因为算结婚，江格格的事业也都全部放下，基本婚后就退圈，现在除了准备婚礼就是偶尔和姐妹喝喝茶泡泡吧。日子过得不能更惬意了。

    上次和她见面还是在元旦，顾情长当时在剧场只是匆匆扫了她身边的那位未婚夫几眼，确实长得又高又黑。其他的东西一时倒也没看出什么。这段时间两人也有通话，不过顾情长一直在忙，几次通话都很简短，后来江格格就没怎么电话了。

    这才多久时间，难不成就出了变故。顾情长心下大为疑惑。

    按了门铃，江格格很快就开门。

    顾情长发现她整个人都浮肿了一圈，脸色憔悴眼眶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进来吧。屋里有点乱。”她声音嘶哑地低声道。

    客厅散落着零食袋方便面，厨房的水池里还有没清洗的碗筷，散发出不太美妙的味道。江格格这是自己没心情整理，也懒得找保洁员扫了。可见心情之差。

    她把沙发扫出一块空位置，让顾情长坐。

    无气无力地：“冰箱里可能还有矿泉水，你要喝的话自己拿。我不跟你客气了。”

    顾情长朝她摆摆手，坐下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未婚夫呢？”

    “别跟我提他了。遇上他我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果然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真是活该。他的公司因为偷税漏税被查了，他也卷款逃跑了。”

    “什么！”顾情长大吃一惊。

    大部分公司都有两套账目，一明一暗，这她都明白，只是才被查，就跑路，可见问题严重性质，可能不仅仅是偷税漏税的问题了。顾情长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

    顾情长只能安慰地拍拍江格格的后背：“幸好，你们现在还没结婚，不然你也得背负连带责任。起码现在不是最糟糕的局面，设想一下，要是你们真的结婚生子了，他再出事，那时你不是更痛苦。”

    江格格看着顾情长一脸欲哭无泪。

    顾情长一下子猜到什么，大眼睛猛地瞠大，一脸难以置信：“不会是我猜到的那样吧？”

    “我怀孕了。”江格格点头，“他出事后我才发现的。你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拍拍屁.股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他公司里的员工之前见过我，现在讨薪都讨到我这里来了，我是未来老板娘必须要替他们解决欠薪的问题。你，这是哪门子道理，我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吗？”

    江格格着，气愤地抹起泪珠子。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心里火烧火燎的，憋着一口气，怎么都想不通这种事情会落到她头上。

    她现在都不敢跟朋友，更不敢和家里人联系，周围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结婚了就等着当新娘子了。

    要不是今天顾情长电话，她实在扛不住不心哭了出来，估计这会都不会有人知道她的未婚夫已经失踪的糟糕消息。

    “这两天，我已经把预定的结婚礼堂酒宴都取消了，还欠了婚礼策划公司一大笔尾款。婚礼是办不成了，还背了一屁.股债。你我咋就这么倒霉啊！”江格格越哭越委屈，脸都皱成一团。

    顾情长一脸心疼，边给她递纸巾边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现在可是孕妇，再这么哭下去伤身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都在吃泡面，我看你这一屋子的方便面。不管这个孩子要不要留，你现在都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好一通安慰，江格格才渐渐收了眼泪，情绪稳定下来。

    顾情长进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晾凉找了杯子装了，才端着杯子走出来。

    把水递给江格格：“哭了这么久，补充点水分。”她调侃道。

    “恩。”江格格嘟着.嘴，接过水杯，也许是哭久了真的渴了，咕噜咕噜仰起脖子就喝完大半杯。

    顾情长又问：“你家里有冰袋吗？我给你敷一下眼睛。”

    “你到医药箱里找找看。”

    顾情长一边翻找一边对她道：“我刚才电话预约了家政服务，等两时后就会有人过来收拾屋子。不管天塌下去，这日子还是得过。”

    江格格点了点头：“不然还能咋办，你的道理我都懂。”

    搁下水杯，幽幽叹口气，无限心酸。

    顾情长找出冰袋，放进冰箱里。

    又问了句：“你未婚夫不是家庭背景雄厚嘛？那他出事了，他家里人都没出面过问吗？”

    江格格猛地坐起来，用力一拍桌面，咆哮道：“什么狗屁豪门，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他骗我要出差一星期，然后就失联了一星期，我也没多想，估计着应该要回来了就给他电话，死活不通，只能联系他家里人，没想到也都不通了。等去了公司，刚好撞上他公司的员工在大楼底下举白条讨薪。原来公司已经拖欠员工两个月工资了。整个公司就是面子光鲜，里头都是空壳，账面上数字好看得不行，实际上借的都是银行的贷款！现在银行也催讨贷款利息了，还连本金一起讨，要求公司要尽快归还贷款。财务总监都躲出去了，就剩几个财务被请去调查偷税漏税的事了。”

    顾情长连忙拿着冰袋过来，扶着她躺好，把冰袋敷在她眼周：“你现在是孕妇，心身体，别大喜大怒。”

    “哎，我现在不气了，反正气也气不过来。要怪就怪我活该，老想着走捷径不劳而获，这回吃足苦头了。我就是现在没法跟家里人开口。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他们得多难过。我一直告诉他们我在北州过得很好，吃了苦吃了亏也从来不敢告诉他们，我怕吓着他们。他们就是两个初中老师，安分守己了一辈子，哪里受得住啊！”

    江格格是家中独生女，她当年执意来北州进入演艺圈，因此遭到家里人激烈反对。听女儿终于要退圈结婚了，作为父母的都喜不自禁，终于不需要再为这个不安分的女儿操心了。

    这种情况下，江格格哪里开得了口，但不开口也不行了，江母一直要过来，都被她找各种借口拦住了，但是她知道拦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不告诉他们，他们反倒更伤心。这事，你听我的，早点告诉他们。你现在的身体也需要亲人在身边照顾啊！我不是在逼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给你找个保姆。”

    两人正着话，江格格的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江格格一看来电号码脸都绿了，接起电话三言两句很快就结束通话。

    抬头看向顾情长：“瞧我这破运气，我爸妈已经来了，让我去车站接他们。”

    她拿起抱枕敲自己的额头：“上帝啊，你到底还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整我啊！”

    顾情长也是一时怔住了，看江格格生无可恋的模样，又有几分想笑，憋得很辛苦才道：“你把叔叔阿姨的电话发给我，我让助理过去接他们吧。”

    “情儿，我要怎么谢你才好。你就是我的大救星，等会我爸妈来了，就全靠你撑着我了。”江格格两眼泪汪汪，一脸感动地抓着顾情长的胳膊。

    顾情长摸摸她的头顶：“你跟我客气什么。你还是先想好，待会要怎么和你爸妈这事。”

    江格格的处境不比她当初好多少，她太知道未婚先孕的苦楚了，不管是生还是不生都是艰难的抉择。也许是感同身受吧，她没办法去劝江格格什么，只能尽量站在她身边扶她一把，让她别那么痛苦。

    江格格闻言也哭丧着脸：“只能实话实了，而且这孩子我也不算留下来。趁着现在没成型，早点做了手术，我心里负担也能轻点。反正这辈子，我是没希望上天堂了。”

    造了杀孽啊。还上个屁天堂。江格格心里的悲伤简直无法言表，只能苦中作乐了。

    她就不应叫江格格，叫江霉霉才对，倒霉的霉，发霉的霉。

    作者有话要：　　四千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