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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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月夕镇定地回答:“我来给温煦送点东西, 等他出来拿。”

    言下之意:温煦马上就会出来。

    姜璐笑得有些古怪, 不紧不慢地:“杜忠波没教会你怎么谎吗?”

    语忽然抬起头, 去看姜璐,很认真地讲道:“漂亮哥哥不可以谎, 谎的是坏孩子。”

    黎月夕急忙把语的脸转回到自己肩膀上, 但, 姜璐已经看到了语。她了然地笑了笑:“原来是杜忠波的女儿, 好可爱啊。让阿姨抱抱好不好?”

    她的眼神远远没有言语那么和善,那双本收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伸向了语。黎月夕清楚地看到, 她的手上也有血迹!

    黎月夕猛地后退一步, 踏上了一旁的花坛台。这个突兀的举动引起了区大门口保安的主意。意识到自己将恐惧表露了出来, 担心会激怒姜璐, 尴尬地弥补:“这孩子,有点怕生。”

    姜璐的手卡在半空中, 慢慢地收了回去。再看向黎月夕的眼神, 冰冷而又怒气冲冲。下一秒,她冷笑了一声, 道:“有件事我搞不明白,一只绵羊是怎么在狼群里活下来的。”

    这句话无论怎么想, 都想不出什么善意来。

    黎月夕紧紧地抱着语,飞快地看了两边的方向。作为一个几次死里逃生的人他还是很有经验的, 知道什么时候该躲避什么人,什么时候该相信什么人。面前的姜璐, 让他拿不定主意,是该上前一步,还是继续后退。但,有一点黎月夕绝对不会妥协,那就是怀里的语。不管姜璐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还是刻意,他都不会让这个女人接近语!

    这时候,从路口驶来一辆黑色的SVU,这辆车开得很慢很慢,黎月夕的直觉意识到了危险,视线不停地在姜璐和SVU之间切换,姜璐也看到了那辆车,眼睛里闪过一种别样的情绪,黎月夕看到了这一切,猛地转身,抱着语跳进了花坛里。

    花儿已经谢了,只剩下如刀般锋利的枯枝,刺痛了脚踝。

    姜璐把虚假的惊讶表情表现的很夸张,道:“怎么这么不心?来,我拉你上来。”

    黎月夕没有回答,抱紧了语艰难地后退了一步。SVU已经停在了路边,后车门开,里面的人似乎准备随时下车。

    站在大门口的保安看到了这一幕,取下挂在腰间的对讲机朝花坛走了过去。

    黎月夕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忽然抬头看向路对面的信号杆,上面有摄像头,对准着马路这边。他的动作引起了姜璐的主意,自然也回头看了一眼,遂很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笑了笑,:“去找温煦吧,我们下次再聊。”完,赶在保安走到之前转身,朝着SUV而去,开车门上车。车子以正常速度朝着路口方向驶去。

    黎月夕站在花坛里,眼睛死死盯着SUV直到再也看不到它。

    保安量了黎月夕几眼,觉得这人非常眼熟,应该是经常来拜访某位业主的人。于是,朝着花坛伸出手,客气地:“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

    黎月夕缓过神来,抓住保安的手借力离开了花坛。怀里的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方才起就乖乖的没有吭声,黎月夕担心吓到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问道:“语,害怕没有?”

    语摇摇头,露出一对牙齿来,笑了。

    保安:“兄弟,你来找谁?”

    黎月夕知道这里不宜久留,“我朋友住在后面的别墅区,姓花。”

    “哦,花先生啊。”保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走吧,我帮你开门。”

    黎月夕抱着语跟上保安,一步一回头,仍然处于戒备中。

    保安一路护送他们到了花鑫家门口,按响门铃好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黎月夕只好给温煦拨电话,结果却是不在服务区内。他接着给花鑫电话,同样是无法接通。黎月夕有点慌了,只好给杜忠波电话,没想到的是连续了三次,杜忠波都没有接听。

    看到黎月夕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保安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语也有些不耐烦了,搂着黎月夕的脖子,轻声地:“漂亮哥哥,我们还不进去吗?”

    怎么办?如果只有自己还好办点,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躲着就行,但是现在还有语,带着她太危险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语出问题!

    保安确定了花鑫家没人,对黎月夕有些不信任了。必经他太年轻,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可爱的女孩儿。保安很犹豫,要不要报个警什么的。

    黎月夕看出了保安眼中的疑惑,放慢了脚步落后了些,认真地看着语,:“想喝雪碧就要听叔叔的话,等会儿不管谁问问题你都不要回答,只需要笑一笑就好。”

    “笑,不话。对吧漂亮哥哥。”

    “对!”黎月夕叮嘱过了语,抱起她走向保安,:“我手机快没电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辆计程车?”

    “这个……”

    一大一对着保安露出了笑容。

    保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两个太阳。

    下午六点三十分。

    杜忠波坐在会议室内,对面神情萎靡的年轻人正是他从棚户区带回来的那个。见到神秘女人当晚的经过,可怜的年轻人已经重复了不下二十遍,杜忠波仍然不满意,又问道:“那些箱子有多大?一共多少个?”

    年轻人苦不堪言,带着哭腔回答:“我都多少次了,箱子就这么大。”他用手比划着。

    杜忠波蹙眉,:“有多少个?到底是十几个,还是二十几个?”

    “我不记得了!”年轻人趴在桌子上,抱着脑袋,“我都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杜忠波:“你没手感吗?沉不沉?大约多少斤?”

    年轻人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痛苦不堪的惨叫声。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下属急匆匆地走进来,在杜忠波耳边:“黎月夕来了,还带着你女儿。”

    杜忠波闻言一愣,第一反应是想起自己设置了手机静音。拿出来一看,六通未接电话。

    “你看着他。”杜忠波草草安排了一下,急着跑了出去。

    杜忠波跑到办公区,看到黎月夕抱着语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急忙喊了一声:“月夕,语。”

    听见了爸爸的声音,语从黎月夕的怀里跳下来,撒着欢儿奔向爸爸。杜忠波就势蹲下去,张开双臂:“宝贝儿,快到爸爸这来!”

    语亮出稚嫩嘹亮的嗓音,喊了一声爸爸。整个办公区的人都听见了。

    看着语扑进杜忠波的怀里,黎月夕这才算是真正的踏实下来,整个人虚脱了一样,弯了脊背。

    杜忠波抱起语走向黎月夕,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心知肯定是出事了。

    “你怎么样?”杜忠波单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去拉黎月夕。

    黎月夕借着他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瞥了眼办公区的人,低声:“这里不方便。”

    “跟我去办公室吧。”话音刚落,抚在黎月夕肩膀上的手明显的察觉到,这个人在发抖。

    在一众下属的注视下,杜忠波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扶着黎月夕的背脊,走进了办公室。

    下属甲端着咖啡杯感慨:“队长这范儿看着真牛,儿女双全的。”

    下属乙、丙、丁、同时看向甲,就像看到了一个大号的白痴。

    办公室房门一关,黎月夕抓着杜忠波的手腕,急急道:“我遇到姜璐了。”

    杜忠波抱着孩子的手一紧,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来。愠怒道:“花鑫和温煦呢?”

    “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他们。”黎月夕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杜忠波看,“你们三个怎么回事?不是不通,就是不接电话。”

    杜忠波赶紧捏了一下黎月夕的手臂表示抱歉,:“我审口供呢,手机了静音。”

    黎月夕不轻不重地白了杜忠波一眼,顺手从他怀里接过了一直瞪着自己的语,一大一颓力地坐在了沙发上,齐刷刷地看着杜忠波叹了口气。

    语很严肃地:“杜忠波先生,你的手机为什么要静音?”

    杜忠波很严肃地回答:“杜诗语姐,因为我的工作需要我这样做。”

    语撇撇嘴,跟黎月夕声:“是这样吗?”

    “是的,杜忠波先生是不会谎的。你要相信他。”黎月夕帮忙做了总结,并开包取出一瓶雪碧,用纸巾擦了瓶口,递给语,叮嘱道,“慢点喝,不能一口气喝光。”

    在黎月夕的概念里,天大的事也有要等安抚了语再,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很着急却又不能催促的杜忠波先生,扶着额头使出所有耐心等着。

    语有了雪碧,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乖乖地坐在一旁。杜忠波这才敢问过去的一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月夕:“我遇到姜璐了。她好像对我很反感,看上去非常奇怪。”

    “具体点。”杜忠波走过去抱起语,坐在了黎月夕身边。

    黎月夕回忆着,:“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好像刚刚哭过,手和袖子上都有血迹。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那时候我觉得,她想带我走。”

    语抬起头来,瞧着爸爸眨了眨眼睛,发表一些孩子的观点:“她要漂亮哥哥谎,她是坏人。还好,漂亮哥哥很聪明,没有上当。”

    杜忠波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黎月夕苦恼地摇了摇头:“我骗她温煦马上就到,被她看穿了。”

    该理解这件事呢?杜忠波左思右想的时候,没有马上解析姜璐的出现。在他心里仍然犹豫着,对待姜璐的立场是不是真的要以“背叛者”来看待,但是总部并没有发出正式通知,证明姜璐已经背叛。然而,黎月夕遇到的姜璐显然还是不大正常的。

    姜璐应该知道09失踪,也知道监理会在调查她。而她避而不见只会有两个原因。一,真的背叛了监理会;二,有苦难言。不管是哪一种,黎月夕对她来似乎都有不同的,自己所不了解的意义。

    所以……

    杜忠波在最短的时间里整理好线索,对黎月夕:“你们俩就在这休息吧,我尽快把手里的工作做完,一起回家。”

    语听可以在爸爸工作的地方玩,还能一起回家,开心的从杜忠波怀里跳出来,在沙发上蹦高,手里的雪碧洒了杜忠波一身,黎月夕熟门熟路地拿纸巾给这对父女擦衣服擦嘴。

    杜忠波安顿好了女儿和便宜儿子,脸上带着非常臭美的笑容离开了办公室,下一秒眼睛里的温暖瞬间变成了冰渣子,冷冷地扫过各路好事儿的下属,把他们瞪成了鹌鹑,才满意地走向会议室。

    在会议室门口,杜忠波拿出手机,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人,才拨通了花鑫的号码,结果跟黎月夕拨时一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杜忠波摸了摸下巴,估计那俩人八成是在总部。

    正如杜忠波所料,此时,花鑫和温煦在总部地下的某个单间儿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副会长和罗建,以及柯瑞的搭档,胡骏。

    胡骏三十多岁,瘦瘦高高,刀条脸儿,头发乱蓬蓬,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折叠椅上,一眼像个落魄的初中教师。副会长点开手里平板页面,递给了胡骏,问道:“你和柯瑞在支援部领取了两套检测准备。”副会长顿了顿,“你们俩负责的案子应该是一起盗窃案,我看到监管部的报告上,案子已经结了。”

    胡骏瞥了眼花鑫,发现对方并没有一丁点焦急的意思,也就安心了几分,回道:“我们回到案发时间的前一个时,等着盗窃犯进入现场。看到那子撬开门锁进入现场,直奔最里面的房间,拿走了一台笔记本,然后开始把能翻动的地方都弄乱,随便拿了几样东西。”

    温煦:“抱歉,我断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是有目的性的吗?”

    胡骏点点头:“是的,他的目的就是盗取那台笔记本,之后做的事只是在伪造入室盗窃的现场。”到这里,他搓了搓了手,身体往前蹭了蹭,“他在偷笔记本的时候把左手的手套摘下来过,当时我们看不到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他的左手指纹留在了鼠标垫下面。”

    妥妥的证据!按照监理会一向的风格来,之后的事应该是回到正确时间,确认指纹是否存在,然后通知警方,让他们抓人结案。柯瑞和胡骏经过了90分钟跳跃时间,回到正确时间后,距离案发过去了十二天。他们赶到案发现场,确认那个留下盗窃犯指纹的鼠标垫,奇怪的是,现场空空如也,别鼠标垫,一张废纸都没有。”

    花鑫立刻问道:“警方结案了?”

    胡骏对着花鑫苦笑着点点头,:“快不快?我们拿到错变点立刻返回案发时间前一个时,回来之后也就休息了二十个时。再回去,那屋子空了。”言罢,胡骏严肃地,“但是,虽然警方结案了,错变点并没有被修正。”

    也就是:入室盗窃案的关键不仅仅是将盗窃犯缉拿归案。

    温煦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再一次确认柯瑞与胡骏调查的盗窃案现场并不是棚户区那间属于郑俊胜的屋子。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案子都有些关系,他的直觉已经把这起盗窃案跟手里几个案子串连在了一起。

    花鑫也觉得奇怪,他倒不是觉得警方结案速度快了,而是觉得在结案与调查之间仿佛丢了什么似的。于是,问道:“你们组的技术人员有没有探过警方的底?”

    “当然。”胡骏,“但是,不是每个组都有一个七。我们的技术人员查出结果,已经过去了一周。”

    “脏物呢?”温煦急着问道。

    胡骏的脸上露出很苦恼的神情,:“事实上,真正的重点是被偷走的笔记本,但是笔记本不在被追缴回来的赃物里。”

    听到这里,自然会想到盗窃犯一问三不知的装傻,可胡骏却:“你们听我慢慢吧,事情有点复杂。”

    外围技术人员查到的结果让胡骏和柯瑞有些意外,因为是盗窃犯主动自首,而非被警方抓捕。柯瑞,这事不对劲儿,因为笔记本不在赃物单里。于是和胡骏兵分两路,胡骏调查失窃一方,柯瑞去调查盗窃犯的线索。所以,去监守所见盗窃犯是柯瑞一个人去的。

    “我不知道盗窃犯跟柯瑞了什么,柯瑞只是告诉我——那子拿钱办事,对方就是让他去偷笔记本。但是不能把现场搞得太明显,好歹做些掩饰。所以,当晚从案发现场出去,他就把笔记本放在事先预定好的地方。两方人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面。”胡骏沉沉地叹了口气,“如果,那时候我能意识到柯瑞是在骗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单独行动。”

    温煦明白胡骏这番话的意思。故人已去,徒劳悲叹。

    温煦避开了胡骏的懊悔,提出实质性的问题:“胡大哥,笔记本你们找回来了是吗?”要不然,错变点也不会被修正了。

    花鑫远没有温煦那么乐观,他的眉头始终蹙得紧紧的。

    像是为了印证花鑫所想,胡骏开口便:“从我和柯瑞分头行动开始,一切都乱了套。我负责调查失窃方,所以接触过他。他告诉我,笔记本没丢。”

    “没丢?”温煦下意识叫了一声。

    胡骏点点头,:“他把笔记本买了。我又找到那个买家,买回了笔记本。”

    这时候,花鑫和温煦齐刷刷地看向副会长。因为,案件中取回的证物都要经他手过一遍,签了字之后再转给技术部分析。

    副会长老神在在地:“的确是找回来了,不过……”

    话锋一转,让花鑫和温煦都不耐烦了。前者更是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催促着。

    副会长接着:“你们先关于柯瑞的事吧。”

    花鑫反应很快,明白了笔记本的问题需要避开胡骏,索性不再提及,继续问道:“胡骏,你找回笔记本这事,柯瑞知道吗?”

    “知道。”胡骏,“当时我给他了电话,他还有事要忙,让我把笔记本送回总部。”顿了顿,“那是我们俩最后一次通话。当天晚上,他就出事了。”

    温煦抢着问道:“你知道他在调查郑俊胜吗?”

    胡骏狐疑地看了看众人一眼:“谁?”

    罗建立刻调出照片给他看,胡骏啧舌:“没见过。”

    温煦挠挠头,再问:“那柯瑞调查毒品这事你知道吗?”

    这一次,换做胡骏反问:“他调查毒品?在跟我分开之后?”

    花鑫瞥了眼一旁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的罗建,罗建心领神会,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胡骏得都是实话,没有谎的迹象。

    经过一个多时的交谈,可以完全确定丢失的笔记本回到监理会之后,错变点就被修正。但柯瑞的行动却没有停止。胡骏对郑俊胜这个人完全不知情。

    花鑫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了,温煦也跟着起身。这时候,胡骏忽然:“有件事不知道你们查到没有。那个盗窃犯死在监守所了,听是突发性脑溢血。”

    温煦的脚步猛地一顿,侧头去看花鑫的表情。花鑫居然半分惊讶都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对胡骏点了点头。温煦忙不迭地跟上花鑫走出了房间。副会长拍拍胡骏的肩膀,:“等这案子结束,你就能回去了。这段时间委屈委屈吧,总部会多发两个月的薪水和一笔体恤金。”

    胡骏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想尽早知道,是谁杀了柯瑞。”

    温煦听见了胡骏的话,转了身正色对胡骏:“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的。”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希望老板能安慰胡骏几句,毕竟胡骏失去了搭档,又要被暂时扣押在总部。

    搭档之余温煦而言,是家人。失去家人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花鑫没有对胡骏保证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拉着温煦快步离开,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事急等着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