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使者所做的事并不见得多光明。

    比如特克斯，那个被盖亚斩首于格拉底城外的狂热信徒。

    与特克斯相同身份的，还有另外二十九人。

    他们隐藏在暗处，自诩为光明，坚决地执行着教皇的每一个指令。

    哪怕是死。

    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个苍老而仁慈的面孔，就是真正的，无需争议的神。

    蓝天，万里无云。

    成群白鸽自来安教堂上空飞过，轻巧的身影如同精灵。

    教皇看着卡萨城堡方向，沉默不语。

    拉弗尔依旧是一身素衣长袍，反而是身后的格兰换上一身昂贵的新装。

    他们旁边，赛茉公主凝眉注目，打量着自己的“亲弟弟”。

    格兰被这么一位冰雪美人看得心里发慌，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爬，于是便轻轻地扭来扭去。

    “公主到底如何选择？”

    拉弗尔的语气可以是逼问。

    赛茉公主将目光转向拉弗尔。

    “叔叔，难道必须要走这一步吗？这对帝国并没有好处。”

    叔叔？

    来的路上拉弗尔并没有告诉自己将要见谁，所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不过从赛茉公主对拉弗尔的称呼来看——她应该是自己的姐姐？

    现在应该是国王的姐姐。

    拉弗尔语气坚定：“冒牌国王，昏庸大臣，他们对帝国又有什么好处？”

    “可当初若不是叔叔你要狙杀王子，赛茉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拉弗尔并没有惊讶，他早已经感觉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动作。

    “可事实是，王子正毫发无损地站在你面前。”

    公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了出来。

    “我如何确定他真的是我弟弟？”

    虽然她与王子是同一个父亲，可在她很的时候，王子便被往天启国做人质，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究竟长什么样子。

    况且，就算她记得那时候的王子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子还能没有一点变化？

    格兰听她这么，后背顿时渗出冷汗。

    是的，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只是个冒牌货。

    拉弗尔冷笑一声，道：“证据我早已经给你看过，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赛茉公主道：“恐怕叔叔也已经听到民间关于王子的传言了吧？”

    拉弗尔听后拳头猛然攥紧。

    是的，他的确知道。

    不过已经有些晚了。

    就在昨天，王子是冒牌的这个传言突然在雀都散开，整个城市都在议论。

    消息称，真正的王子已经下落不明，而存活下来的王子，是冒牌的。

    这个消息从格伦港城传来，拉弗尔大概猜到这是莫斯干的。

    可莫斯这家伙竟然没有告诉自己！

    也就是这一消息，使他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他之前早有预感，如果王子真的死在自己里，以公主的气魄，必然会安排另一个的假王子上位。

    在查知公主的确在这么做之后，他便改变计划，一定要让王子安全到达雀都。

    只要将王子掌握在自己里，那么揭开假国王的身份便轻而易举。

    进而他便可以扶持王子上位，重新洗牌帝国势力。

    但就在昨天，一切事情都准备就绪后，这个传言猛不丁地散开了。

    这样一来，他想要和平夺权的计划便瞬间土崩瓦解。

    毕竟，一个假的王子，是无法去推翻另一个假王子的。

    既然如此，他索性也直接挑明，给了公主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让公主主动放权。

    第二个选择，是自己动让公主放权。

    相比第一个，第二个选择最终注定无法避免流血。

    但无论是第一个选择，还是第二个选择，都意味着权力将落入自己中。

    只要权力在自己中，那么谁才是真正的王子就不那么重要了。

    拉弗尔点了点头，没有话。

    意思很明显。

    这些我全都知道。

    但是仍然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叔叔，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下好好谈一谈呢？现在是战争期间，帝国内部不能再出现流血事件！”

    公主见拉弗尔态度坚决，语气里多了一丝请求。

    拉弗尔道：“谈一谈？看来你还是没有认清那些蛆虫的真实面目。”

    拉弗尔望向窗外，眼睛里含着一丝怒火。

    “他们自大骄傲，大敌当前，却不重视；胆懦弱，见风使舵，把自私当作荣誉，这样下去，不必等到亚提国的铁蹄到来，帝国就已经完了！”

    他这些时，不由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话。

    “你拿什么拯救堕落的帝国？”

    此时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个答案就是武器。

    公主不甘示弱:“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下属已经渗入帝国的每一滴血液，就算驱逐他们，也无济于事！”

    拉弗尔眼神坚毅：“那便将他们全都拔出来！”

    公主无奈地扶着额头。

    “这需要时间”

    拉弗尔挥打断公主。

    “拖延时间只会让帝国更加堕落！”

    公主冷艳的脸露出纠结。

    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也深知这些问题对于帝国的危害，可是目前看来，这些问题的确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至少在战争结束之前，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完美方案。

    她有那么一刹那，认为也许拉弗尔叔叔的是对的。

    但她清楚，如果按照拉弗尔所去做，帝国的圆桌议会制度将名存实亡。

    这也就意味着，帝国上下通过上百年努力才换来的民主，也将再次被专制所取代。

    这同样是她不想看到的。

    就在这时，教皇转过头来，干枯的皮肤像是教堂外枯死的老树，声音更像是教堂顶上苍老的钟。

    “那就交给上帝吧。”

    拉弗尔看向教皇，眼睛里透漏着疑惑。

    那天晚上来找他时分明已经好，为何此时听他语气，不像是要帮自己。

    教皇的声音像是没有经过嘴巴直接从喉咙发出一样，有些词汇的发音听上去很别扭。

    “准确地，是交给为上帝服务的使者。”

    公主犹豫道：“可是这样”

    教皇摇了摇头，对拉弗尔道：“公爵阁下，你可愿意？”

    拉弗尔愣了一下，喃喃道：“那么王子怎么办？”

    教皇看了一眼格兰，露出微笑：“我若身死，国王自然可以易人。”

    国王的权力由教皇赐予，自然也可以由教皇收回。

    这在历史上并不算第一次，比如查理七世在位时，教皇遇刺，新上任的教皇便驱逐了七世，扶持查理八世上位。

    也就是，只要自己遇刺，假国王便可以毫无破绽地退位。

    到时候国王是由拉弗尔来做，还是由真正的王子来坐，自然就是新一任教皇的算了。

    而新一任的教皇，自然是由新一任的国王决定。

    这大概就是目前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格兰自始至终都听的云里雾里。

    这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似乎是围绕着自己展开。

    可事实上，好像又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次日，银雀帝国商会贸易会长死于自己家中，凶被当场格杀，从种种迹象表明，这是宗教的狂热信徒所做。

    史诗中对这段历史有所记载：

    财政大臣的死亡只是“宗教黑暗纪元”的开端，之后直到冬天结束，圆桌议会十二位元老接连死去，只剩下十八世的亲叔叔拉弗尔公爵以及他的亲姐姐赛茉公主。

    还有一些野史对这段时间进行了大胆的猜测：

    这看似是狂热信徒所做的一切背后，其实应该是十八世在借助宗教之清洗帝国不安势力。

    从结果来看，十八世无疑是成功的。

    他一方面重建了帝国内部的势力结构，使得内政一片清明。

    另一方面，同时也削弱了宗教对帝国的影响，这对后世宗教自由的实现具有很大的启迪作用。

    虽然这些并没有阻止银雀帝国走向灭亡的最终结果，但却无疑地拖延了这一趋势的脚步。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如此成功运用这一权谋的人，竟然仅仅只有十六岁。

    这让我们不由遐想，如果查理十八世早一些出现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许，我们现在看到的，就会是另一段辉煌的历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