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孙玉枝在客栈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凭着贾家的情分,厚着脸皮在薛家掌柜身边转悠。明知道惹怒了贾公子,再也得不到贾家相助,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绝不能就此放弃。
这日他在依旧在薛家商铺打转,偷师老掌柜与内廷官员相处之道。上京前他只带了一个厮,大多时辰都在客栈,此时却有急事找他。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孙玉枝望着里间,生怕有一丝遗漏。
“回少爷,荣国府来人,是请少爷您去一趟。”天大的好消息,这会厮可不怕少爷罚他。
“我知道了,你等等。”孙玉枝颤抖着双,尽量让自己不失态,回到里屋同老掌柜告辞,这才步履匆匆的出了铺子往荣府赶。直到上车他还有点眩晕,紧紧抓住厮的肩膀,吞咽着口水道:“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被抓痛的厮不敢叫苦,点头如捣蒜。
孙玉枝呼了口气,整理着衣襟问道:“你我这身行头上门可还体面,还有拜礼。不成,不成,咱们先回客栈,这样寒酸,上门太失礼了。”
“我的少爷唉,这一来一回的,万一耽搁了时辰可怎么是好。”厮着急的看着公子上蹿下跳,这般毛躁上门才是真失礼。
“你的很对。”孙玉枝点点头,“你现在回客栈,去把床底下的箱子拿出来,届时咱们在贾府汇合,要快。”
我招谁惹谁了。想起荣国府高门大户,厮认命的跳下马车,飞奔而去。
月余不见,眼前这个少年倒是稳重了很多。撇开别的不谈,贾赦还算欣赏孙玉枝,不是谁在这个年纪都能将仇恨化作动力。今日也将人晾的够久,他打算干脆点,不玩什么大棒胡萝卜的把戏,“这东西你先看看,合适咱们立个契。”
东西当然不能白给,他要培养的贾家族人,孙玉枝不过是附带的。
孙玉枝从下人里接过两本册子,看也不看就拿笔签下,对着贾赦直言道:“人还有何颜面同大人谈条件,今日大人愿意拉拔,已是恩同再造。”
话可比之前动听多了,看来薛家皇商还真是名不虚传。可惜族人不能和薛家有牵扯,代价太大后续麻烦。
“虚的不用。”贾赦慵懒的靠在圈椅上,屈指敲桌,看向窗外盛开的蔷薇,许久才道:“执着于仇恨,只能看的到眼前。你,好自为之罢。”对方还是个年轻人,若被仇恨蒙蔽双眼,太可惜了。
孙玉枝一愣,大胆的偷看贾公子,还是一如当年,芝兰玉树望而生畏。他虔诚跪下,实在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郑重告辞。或许,这就是父亲生前常的贵人罢。
“少爷,孙公子走了。”文墨让人撤茶,上前轻声提醒。
“知道了。”贾赦轻叹,回到内室拿了把剪子,“走,去剪几朵。”
文墨翻了个白眼,还以为少爷悲春伤秋。不过他实在不待见孙玉枝,得陇望蜀之辈,一如当年。
“再磨蹭耽误事儿,今晚就别吃了,饿一顿减减嫖。”
“来了。”文墨高声回应,招呼几个子备托盘好,他自个捧着麂皮套给少爷送去。
难得来了雅兴,贾赦嫌弃的让他把套拿开,心翼翼剪着花枝。
文墨挠头不已,这要是伤到哪儿,老太太可饶不了他,“我的爷唉,您仔细伤了。粗活让的来,您在边上看着不成。”
“你会,可别把好好的花儿绞坏喽。”得了,就他这种残党,连字都写的跟狗爬似地,还能做什么细活。
“嘿,那您可瞧奴才了。奴才老子娘绣花裁衣不行,养花填土可是一把好。”文墨兴奋的搓搓,平日耐心听老娘唠叨,果然有点用处。
贾赦剪下一朵七姊妹,“那是你老子娘本事,又不是你本事。”
文墨一噎,“耳濡目染,奴才这也算家学渊源。”
“能的你。”话间,贾赦放下剪子,拍拍双,“行了,别贫嘴。找人把这俩给老太太和少奶奶送去。剩下的你捧着,随我去梨香院。”
几个子偷笑不已,在文墨龇牙咧嘴的目光下偷偷溜走。
这子,狐假虎威玩的挺溜。贾赦摇摇头,“越活越回去了你,都是才留头的孩子,吓唬他们作甚。”
少爷背后长眼睛了,文墨嘀咕着谄媚道:“哪能啊,让他们去办正事呢。”
诡辩,贾赦懒得理他,低头走出门,从甬道直行老太爷院落。
秋风凉爽,从宁府传来的桂花香让人迷醉。贾赦一向不喜桂花浓香,墙头金黄点缀黑瓦却别有一番趣味,偶尔落在鼻尖的碎花也可爱了许多。
贾源无聊的在院子里钓螃蟹,防走水的大缸里放着庄子上进的稻蟹,他坐在摇椅上玩的津津有味,“哟,终于舍得把‘买笑花’送人啦,今儿吹的可不是西北风。”
“这蟹挺威风。”贾赦背着观察水缸,残荷下的虾蟹你追我赶,瞧着很是精神,做下酒菜滋味定然不错。
“哼哼,这蟹哪里比得上姑苏。”
老爷子在思念故乡,贾赦看着庭院半黄落叶,在他身边坐下,从袖里掏出一张名单,“画圈的全放出去,和孙玉枝去莱州闯荡,一事无成就别回来。剩下的,还得下重,废米粮不,还碍眼。”
贾源接过名单,看到其中一个名字皱眉,随后眉头舒展道:“就这么办罢,回头我让你老子给广州去信。”大孙子段越发圆滑,到底不是坏事。
“您不再看看,若有何不妥,孙儿也好加以改正。”族人一向倚老卖老,永远都学不乖。贾赦觉的,还要和老爷子多学学。
“咱们捏着他们命脉,不想干活就回家吃自己。”比起大孙子,族人算什么。有他在,谅他们都不敢蹦跶。
贾赦给老爷子斟茶,“是时候了。”
“要变天了。”贾源枕在摇椅上,看着天边晚霞。夕阳余晖真美,像是一把火,张牙舞爪的笼罩在荣宁街上空。
一旁几个厮噤声不语,老太爷和少爷气势好盛,吓死人了。
“怎么的呢,都是人也没个动静。”贾老太太顺着春芬臂,瞧祖孙俩一脸神秘莫测,这大白天的。
“你怎么过来了,马吊输了不顺心。”贾源一捏着杯子,一拎着钓竿,好不自在的同老伴儿抬杠。
“我不坐那个,摇摇晃晃的,眼晕。”老太太做到贾赦身旁,和他低声起后院的事,“我知你不喜,可谁家的爷们没个红袖添香的。你们文人,不就讲究这个么。”
“祖母,孙儿从来没想要过庶出子嗣。我的孩子,只能从正妻的肚子里爬出来,这点如何都不会变。”您还真会赶时髦,还红袖添香。
“乖孙啊,你可别魔障。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就求个多子多福。”老太太想着,到底是她哪里教错了,还是谁教唆了孙儿,否则孙儿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贾源可没有耳聋,听了贾赦的话深思,却越想越有道理。他将钓竿一扔,“不逼着你纳妾,修身养性总比贪花好色强,可你也得抓紧,我那些老伙计,每日带着曾孙去顽,就我一人孤零零的。你若孝顺我,那就打铁趁热。”
还不如老太太红袖添香,起码不用像上赶着配种的。贾赦心想,看着老太太张口,赶紧打住话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中秋将至,正好皇庄送来一批螃蟹。您带着暳儿操办,也好让她学几分眼色。”
“惯会指派人。”这事儿她熟,贾老太太半句不问,“你倒替她打算。”
“她年轻,让她随您多学点本事。日后在院子里,孙儿也能过舒坦些,不用成天担心吃夹生饭。”贾赦示弱装可怜,惹的俩老笑开怀。
“哼,我可看在你的面上。”有了孙媳妇也不一定好,贾老太太心想。嫌弃归嫌弃,却也知道这次宴请关乎前边的事儿,丝毫不敢马虎,她拍板道:“行了,你们爷俩聊着,我去和孙媳商量商量。待会就要用夕食了,不许再吃茶。”
“唉。”祖孙俩人同应一声,偷偷笑着,贾源这才眯眼道:“你子准头不错,比你老子,比我都强。”
贾代善的惨状每天都在上演。听这话的意思,祖父也没逃过。贾赦笑而不语,面上胸有成竹,实则心里悄悄打鼓。女人的心思太难猜,谁知道哪天翻脸就翻脸。
“好子,继续保持。”贾源拍拍贾赦肩膀,煞有介事道:“莫要步入我俩后尘。”
贾赦:
可怜的老爷子,当初受了多少婆媳气。
贾源一巴掌招呼,背着踱起方步,背影萧瑟。
这是迁怒。贾赦跟上老爷子,出院伴墙而走。
荣府前身乃是前朝王爷府邸,虽然修缮精美,经过几十年亦要悉心维护。
爷孙俩边走边瞧,每到一处墙皮剥落或是斑驳,贾赦便要记录在册。府里这么大,等到饭点,他们才逛了两处院落。不过这事只是老爷子兴起所致,俩人谁也没当真,余下让管家去安排就是。
贾代善下衙,一家人用过夕食。贾赦抱着死皮赖脸跟上来的贾敏,和他提了贾政的事儿。
“你有安排再好不过,就听你的。”论起念书,不是他贾代善自夸,还能有谁比大儿子强,有谁。
贾赦也不意外,成绩好总是值得信赖。他点点头,贾敏咯咯的笑,一边拍一边道:“二哥笨笨。”
贾代善:
“谁教你的,以后不许再了。”贾赦将她放在地上,低头与她对视:“就算是事实,有些话也是不能出来。”
贾代善:
贾敏歪着头玩起胖乎乎的指,点点头又摇摇头。
“因为人家笨是人家的事儿,你自个默默聪明就成。你若了,就变的一样笨了。”贾赦很有耐心的和她理清逻辑。
“我,赦儿你这”贾代善忍不住打断,儿子这话到底教的对还是不对。
“敏儿不想和二哥一样,以后再也不了。”贾敏双捂嘴,胖墩的身材失去重点向前仰去。
贾赦一把抱起她,摸摸她后脑勺的碎发,赞赏道:“乖,敏儿真聪明。”
全程听完兄妹谈话,贾代善头顶乌云密布。不行,他得回书房理一理。
作者有话要: 未修,先凑合看吧。持续掉血的状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