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里众人都已入睡,甥舅二人在院里头喝酒。
史照忍不住感慨,人怎么变得这么快,以前看着都挺好,为了那点子东西真能下残害血亲。
看看大外甥的淡然,再想想外甥他就分外糟心。
“大舅有心事。”
叹气还能九转十八弯,贾赦想视而不见都难。
“吃这个,我特地让人去摸的,鲜!”
史照避而不谈,大外甥做得已经够好,换做自己也未必能轻易善了,何必旧事重提。
红红的辣椒配上河蚬子确实下酒,贾赦也没跟他客气,酒喝着下酒菜吃着,就一个字,美,“舅舅也吃,不过您得少喝点。”
“兔崽子。”
外甥关怀他也高兴,嘴里骂着到底停了,“你这回去山东,老罗就没表示表示。”
“谁,哦,您罗将军,有啊,送了一头野猪到县衙,可惜我没吃着。”
“果然,老罗这人就这德行。”
史照见外甥不解,笑着解释道:“你别看他现在是个将军,当初,那也是给荣公牵马的。后来有一回,咱们和前朝余孽打仗,赢是赢了,正要补刀的时候荣公差点被装死的敌军刺杀成功,千钧一发之际就是老罗用钝刀把人拍晕。荣公就问他要什么,他他想吃肉。那时候军纪严明,无事不得离营,荣公就亲自上山打了一头野猪,猪头肉猪耳朵和猪尾巴全归他一人,谁来讨要都不给。”
“原来还有这事儿,阿爷从未提起。”
“荣公还能和你这事儿,老罗还是他老人家提拔的,不告诉你们想必是不想有人拿情分事。人心易变,不了,不了,明儿你就要启程,咱们也歇了罢。”
“舅舅你慢点。”
“不用扶我,就这点才哪到哪儿。恩侯啊,你也不容易,哎。”
一般喝醉的都没醉。
贾赦失笑摇头,真是醉了,嘴里还着醉话。
“不用你伺候,你最乖,我最疼你,别理那些没良心的。”
“好,外甥也最疼舅舅。”
“表少爷,还是让的来罢。”
下人闻到脚臭味儿也是一言难尽,老爷怎么就不能在表少爷面前矜持点。
“啰嗦,去打盆水来,赶紧忙完让舅舅睡个好觉,醒酒汤备上,回头半夜醒了垫垫肚子。”
贾赦撸起袖子给醉汉擦脸洗脚,洗了个囫囹,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反正人是睡着了,牙口挺好,磨牙声特响。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行人天不亮就从保定府出发,以免节外生枝,除了在驿站换马稍作停留之外,众人马不停蹄往京城赶,总算在关城门前平安抵达。
回到京城众人并未散去,按理应该将杀交给大理寺,只是此时衙门已落锁,去了也未必有人理。
“我去大理寺卿府上敲门,你们带人去大理寺衙门等着。”
未免夜长梦多,牛斌决定要连夜审查。
“那行,你上门客气点。”
贾赦也是同样的想法,此事牵扯官员甚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意外,一切事急从权。
大理寺卿的府上在外城,离城门也不算远,牛斌扬起马鞭就走,最后反倒比贾赦他们更早抵达衙门。
“此事牵连甚广,还请老大人保密,明日下官便呈递折子。”
“事情虽不合规矩,特事特办,贾给谏不必多礼,老夫这就带人审问。”
“多谢,那下官就告辞了。”
人都交给衙门,多无益。
贾赦带着一行人走的也干脆,临街和牛斌分道扬镳各自回府,到了府里大家都熄灯了。他也不让下人声张,随便用了点吃食在书房凑合了两个时辰,睁开眼就到了上朝时辰。
恰逢大朝会,他连折子都不用往上递,直接跟着众位老大人抹黑走宫巷。
只要他不开口,谁是谁都认不出来。
果然,远远缀了一路也没人察觉。
旭日东升,鞭声由快到慢,皇帝千呼万唤始出来。
“臣有本要奏。”
之前都是御史干的活,如今轮到贾赦自己,怎一个爽字了得。
“恩侯几时回的京城。”
“回圣上,微臣赶在关城门前抵京。”
“哦,一路奔波想来不易,你罢,忙完朕允你一日休沐。”
看在皇帝体谅的份上,贾赦决定收回之前准备的犀利言辞,来给他一个温润如水。
可再是温润,山东官场的不堪却是事实,再加上大理寺卿口供的会心一击,皇帝差点没当场发飙。
反正在贾赦下朝之前所见,皇帝把吏部的左侍郎和户部侍郎下狱了,哦,还有户部尚书兼任内阁大学士的老大人罚俸三年。他看也没自己什么事,拍拍屁股回府睡回笼觉,睡之前还不忘吃两个蟹黄汤包。
点火的走了,火还没浇灭。
皇帝正打算叫贾赦问清楚,回头才想起来给人放了假,看到大理寺的口供,他这个皇帝的都心虚。出去一趟差点命都没了,不给人点奖赏都不过去,升官肯定不行,太年轻了,再升反而害了他。奖励点什么吧,总不能稀松平常的货色,笼络臣子得走心。
“高团,你朕赏点什么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就是您愿意,赏点茶沫子也行,难道他贾赦还敢嫌弃。
“老货,就你狡猾。”
皇帝冷哼,扒拉起库房的稀奇玩意。
高团见圣上没真生气,反而比之前消气不少,倒是对贾赦另眼相看起来,此人不定还是个福星。
甭管福星魔星,贾赦觉的儿子肯定是个魔星,正是听不懂人话的年纪,吃喝拉撒不用张口全靠意念。好容易在家里补眠,吃个米糊糊都能把人吵醒。
“还不到夕食,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哼,都被磨人精吵醒了,正好,省的夜里走困。”
贾赦蛋疼戳戳儿子脸蛋,“还敢笑,就你最折腾,你哥可比你懂事多了。”
“哪有这么对比,他还。”
沈暳为儿子打抱不平,孩子多好,两个她都疼。
人都三岁看老,这孩子比大儿子性子野多了,以后有的愁。
贾赦不和妻子辩驳,挠挠下巴胡子拉碴,“唔,让人把老于叫来,再长就埋汰了。”
沈暳将碗勺交给丫鬟,扭头一看笑道,“是有点长,再蓄几日倒也称得上美姿仪,干嘛非剃了呀。”
“还美姿仪,我,暳儿你眼光可真不行。”
贾赦对着靶镜伸头瞪眼臭美一通,咧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夫君我要真蓄起长须,保证你以后都不乐意跟我同桌。你想啊,我喝汤的时候,胡子扎进碗里,执起筷子往嘴里送,伸又去夹菜,这么一想,还不如剃光便宜。”
“瞎话,按你这么,那别人还就饿死了。你点头,你听得懂么就点头。”
沈暳瞧着儿子点头如捣蒜,忍不住伸往他脸蛋上捏,“甭听你爹的,就他歪理多。”
这年代哪个人蓄须是为了漂亮,当官的想威严,从商的显信用,为农的表示自己儿孙满堂,就是没有一人为了方便剃须。
西晒的时辰在院子里洗头剃须多惬意,贾赦才不乐意搭理他们,审美是私人的事情,不和他们母子一般见识。
“让老于少放点,刨花水多了又得打结。”
还挺臭美,哄睡儿子的沈暳闻着味往院子走,别,还是胡子剃了清爽。
“少爷,少奶奶,快,快去接旨。”
贾赦哗的一下起身,下巴划拉出一道口子,“没事儿,没事儿,和老于没关系,去拿点白药粉来,我去换身衣服。”
“听少爷的。”
沈暳吩咐下人摆香案,回屋换上诰命衣裳,夫妻二人才坐轿赶在大门上。
来人是皇上身边的高团,看起来颇有诚意。
一家子跪着接圣旨,贾赦不禁嘀咕,皇上也太大方了。
归,谢恩还得谢恩,该给红封也不能含糊。
“我大孙子又立功了,也好,暳儿得了四品诰命,瑚儿日后也能去国子监,真正的封妻荫子。”贾老太太心里有数,连赏给下人三个月俸禄以示喜庆,“好好的怎么划了个口子,用药了没。”
“用了用了,口子看着吓人,明儿就好了。”
贾赦摆扶着老太太往荣禧堂走,“圣旨好好供着,能分的都分了,给两个妹送去一点,也好将来做添妆。”
“成,我瞧料子也不错,一溜正红做嫁衣都使得。暳儿你去看着分,给自己和孩子也做几身。”
老太太用劲捏捏大孙子腕,一路有有笑,进了屋子便挥退下人黑脸问道,“圣上待臣子宽厚,可那也不是白饶的,怎么就赏了这么多金贵物件。我也不问你在山东做了什么,就你是不是又要外放。我这都没几年好活了,你就不想想我老婆子一人待在偌大的府里多可怜,冷冷清清连个话的人都没有。”
你还可怜
贾赦特违心的赞同老太太,“真不走,就待在京里哪也不去,真的。”
“可真,那你就是出去一趟,怎么得了这许多东西。”
“那还不是您孙子我能耐,您就别想啦,就外头那点事,办好了皇上高兴就赏呗。”
贾老太太点头,好笑道:“也是,咱们大孙子确实比旁人能耐。”
作者有话要: 感谢燕子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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