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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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是留不住人心,两孩子走就走了,从姑苏到金陵再一去不回头,横冲直撞往梦想的地方。

    贾赦曾想过拘着孩子在家中,哪怕将他们附在羽翼下一辈子不长大,事到临头才发现,一切都是象牙塔的想法,“去罢,途中报个信。”

    许是年轻的心太勇敢,贾瑚带着二弟一句也不,不成熟装成熟,挥别间甚至没有告别,迫不及待往远方飞。

    没有孩子的地方甚是安静,静的度秒如年。

    草芦的生活平静而安稳,京城来信却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太子废了,诏书天下皆知。

    贾瑚收到消息比金陵还晚,却还是匆匆赶回金陵。

    这对贾家意味着什么,贾家的孩子比任何人更敏感。

    “二弟,对不住。”

    贾珠站在舢板上,吹着海风一如既往,话语中带着云淡风轻,“朝廷风云,合该我贾家有一席之地。”

    “哈哈。”

    贾瑚爽朗大,抬揽上二弟肩膀,“何必如此想,左右爹爹会打算。”

    “是啊。”

    贾珠轻声呢喃,大爹爹从来运筹帷幄,生在贾姓应该荣幸。如果当初不是大爹爹,或许

    “二弟,这会咱们回去该吃顿好的,爹爹娘娘应该想我们了。”

    贾瑚可不管二弟的心思,爽朗一笑迎接海风,乘风破浪才是他们的当下。

    “自然。”

    贾珠回抱他,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爽快。

    月初,金陵豪族纷纷出动,中秋江南省桂榜。

    天子门生何等荣耀,谁知太子一废,斩断大部分人翅膀。

    贾府从不战队,此时依旧老神在在,生在漩涡中,山不就我。

    甄家的上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去岁甄家将江南的赋税收入私库,一半送到我们府中,你当如何。”

    贾代善踌躇,甄家是老亲,牵一发而懂全身。

    贾赦拨着算盘,眼皮也不抬,“我们没收,若有人收了,决不在我们中,该找谁找谁。”

    “你得也不无道理,可终究”

    太子和贾家没关系,甄家却牵扯不,同为金陵士族,逃不开躲不开,难。

    “除服了再,求人的是他们,给出筹码再作应对。”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贾赦选择四两拨千斤,在位是皇帝选择的位,挠到皇帝的痒处,前程似锦。

    贾代善还是不安心,从金陵老家发出的信件直达京城,来来回回不知跑断及双腿,终是一无所获。

    并非老亲大难临图各自飞,京城此时戒备森严,各个都恨不得缩成隐形人。

    宁府见局势混乱早早抽身退成隐形人,若真起来,太子一废损失最大的不是贾家,受益最大的也不是。

    贾家保皇党不过夹缝生存,还看皇帝怎么个意思。

    皇帝怎么个意思。

    父子相疑,君不君臣不臣。

    贾赦收到秘信便知此事并非起复的好时,可惜,迷信来晚了一步。

    “你等我,我在圣上跟前,总有提起你的时候。”

    贾代善收到谕令,信誓旦旦。

    父亲的仕途之心,贾赦隐隐担忧,却也拦不住,只道:“也罢,除服全家再次上京便是。”

    这一上京局势已不同当年,能退的贾赦都劝了,劝不住的他也无可奈何。

    倒是林海得了探花,听从贾赦的话退了一步,在翰林院清修。无路可退,贾敏终究是嫁了,在二八的年华,没有诰命,只有一身红装欢欢喜喜。

    “老爷,儿子想留在京城。”

    三年前长子在他面前意气风发,三年后

    “别留在京城,该去的地方总要去,以后怕是去不得。”

    父亲的话压在贾瑚的心头,三年前的木雕比当年越发清晰,祖祖的面容早已消失记忆中。他不止一次的领回父亲,终究不能明白那样的深情,如今他明,是血脉,“儿子想留在京城。”

    “走罢,走罢,去远方,代我去看一看。”

    贾赦笑笑,低头继续刻着未完的木雕,糟糕,阿奶的眉毛到底是柳叶眉还是飞叶眉,不孝的儿孙,阿奶阿爷请原谅。

    “儿子知道了,即可便出发。”

    他深深看了父亲中的木雕,他明白也不明白,父亲总是不容置疑。

    “何必。”

    沈暳不忍,默默在一旁斟茶递水。

    何必,风波中心最危险,首当其冲就是京城。

    离开罢,赢了他们依旧无法无天,输了还有逃跑的时间,最后的三窟,那是父亲为他们准备的王国。

    这些话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若无意外,只要此朝安宁,贾赦永远不会有出的一天。

    贾瑚贾珠也不懂,但他们却明白,生在他乡也有人为他们兜底。

    荣国府两个子在京城默默出发,在此时最敏感的时期却无人察觉。

    直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贾赦为大皇子少师,即刻入毓庆宫。”

    “贾赦叩谢皇恩。”

    若旨意来得猝不及防,那原来的太子,现在的大皇子。

    皇帝想置贾家于死地,还是对太子还有余情。

    “恩侯。”

    贾代善在黑暗中显得局促不安,当时他也头脑发热,帝王的自问让他心痛,不禁将儿子推到人前,是自己鲁莽,来不及了。

    “老太爷想什么,太子少师,别人求不来的荣耀。”

    严家折了,钱家也折了,也就贾家最显眼,没有别人,荣宁俩府未必能保平安,自责来得太迟。

    原来的东宫,现在毓庆宫,依旧繁华堪比皇宫正殿。

    贾赦穿着一身官服进入重重关卡,四方的天空,果然比别人矮一截又高一截。

    “大皇子。”

    “贾先生请起。”

    原来的太子看着荣国府继承人在他眼前跪拜,多久了,一月还是一日,外人啊,总算见到一个了。

    “殿下近来读什么书。”

    贾赦问的不谄媚也不疏离,似乎真的在遵守先生的职责。

    “读什么书,孤我已很久不见白纸黑字,先生近来读什么书。”

    大皇子站在树下,念起银杏叶笑问,似乎几个月前的歇斯底里是一片梦境。

    “微臣近来也不读书。”

    贾赦伸将大皇子肩膀上的叶子拈起,“这世上总无相同的叶子,便无相同的人。”

    “少师何意。”

    大皇子皱眉,一将他上的叶子拍落在地。

    “并无,时辰已到,大皇子该上课了。”

    贾赦收敛起笑容,背着讲起茶经。

    陆羽之妙,堪比陶渊明之朴。

    坊间传闻大皇子性情暴虐,其奢侈荒淫无度,德不配储君之位。

    此传闻乱的不止是妇人,还有未接触过皇子的贾代善。

    他是天子近臣,一向远离皇亲国戚,儿子在大皇子底下,如何能不担忧。

    旁的不,那大宛马尾造就的鞭子,万一抽在长子身上。

    “老爷多虑。”

    贾赦如当年外放闽地,从未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而且大皇子比其他皇子有趣多了。经此一役,他更懂得收放,这一收,远比其他品质珍贵。

    若当年贾家是保皇党,那么如今皇帝的旨意,贾家是应该考虑考虑站队。

    万一大皇子是当年的秦王,贾家这笔买卖也不亏。

    “你是何意。”

    静默让贾代善多想,儿子又是什么想头。

    “儿子哪有什么想头,贾氏一族不争朝夕。”

    贾赦笑言,心底却有了盘算。

    “别乱来。”

    这是对儿子的训诫也是对自己的训诫。

    身在权势忠心,贾代善不敢保证自己不心动,可帝王身体健朗,太长了,等不了,等不及,不该轻举妄动。

    哪怕是父子,有些话提过也就此搁下。

    很快,秋狩的日子便到了。

    此次皇帝出行竟带上大皇子,只留四皇子八皇子监国。

    皇帝的帐篷就在眼前,贾赦垂眼静听远处传来的号声悠扬。

    “曾听闻少师文武双全,怎么。”

    “微臣曾听闻大皇子十步穿杨,怎么。”

    “金骏眉。”

    作为皇子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意愿,贾赦喜欢的从来只有碧螺春和铁观音,他微微一笑,自然而来接过中的茶壶,“微车有幸,殿下请。”

    “怪道恩侯推崇茶经,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赏脸,微臣三生有幸。”

    贾赦起身将茶往前一推,目光所及之处瞳孔微缩,此处怕有风波,看来该早作准备,老太爷那边

    察觉到贾赦异动的大皇子微微一凝,紧握在中的瓷杯松了一松,“怎么,是本殿下的茶叶不够好。”

    “太好了,微臣从未尝过如此极品,一时竟有些不舍。”

    “呵。”

    这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

    大皇帝看着而立之年的帝师,有一瞬间,他在心里犹豫。

    “大皇子,贾大人,圣上召见。”

    君君臣臣。

    二人一前一后跟在黄门身后,秋日的西山一片肃杀,震耳欲聋的鼓声放出圈养的野兽,是血腥也是权利。

    皇帝宴请众臣,左右两列文臣武将各一边。

    贾赦停了一瞬坐到文臣第二列,他的前面是董爵爷,那位有名的纨绔子。

    “恩侯,今儿也你也来,我早和你了,别和那人混在一起。”

    董爵爷瞥了大皇子一眼,嫌弃的是谁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  今天是在酒吧码出来的章节捂脸

    晚安大家么么哒,爱你们,一起飞天